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河向東篇 地老天荒
楚江河叉了一塊肉塞到她嘴裡,「我也吃了,要找一起找。」
向冬剛準備要吐出來,忽然看到了對面坐著一個男人,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楚江河跟著看過去,也不由得一愣。
那邊是倆個中年男人在吃飯,向冬看的是其中那個穿深色西裝帶金邊眼鏡的斯文俊秀男人。
那人眼睛里沉澱著厚厚的人生閱歷,再加上眼角的細紋和鬢邊一閃而過的白髮,就知道他經過很多的人生風霜。
向冬看著他出神,以至於那邊的人都感覺到,看了過來。
楚江河悄悄的掐了她一下,低聲說:「吃飯。」
向冬回神,剛好看到對方也在看她,目光溫柔,卻有些探究。
她尷尬的對那人笑笑,然後轉過頭埋進了盤子里。
楚江河淡淡的說:「真是巧了。」
「是呀,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他。」
「要過去說話嗎?」
向冬搖頭,「你這樣他根本認不出你來,說什麼話?而且,要說什麼呢?」
最後幾個字,說盡了她的無奈。
是呀,難道要過去跟人家說我是你二十多年前失蹤的女兒我沒有死我被你的仇人養大還成了女賊,專門偷貴重的機密的東西。
她想,要是那樣這位德藝雙馨的學者一定會嚇得面無人色,然後報警來抓女瘋子吧。
她是賊,這是一輩子也洗不去的污點,她沒有資格當楚江河的妻子,更沒資格當藍庭的女兒。
對,那個男人就是藍庭,她的……親生父親,師父愛了一輩子又恨了一輩子的男人。
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了,她悶頭吃飯,再也不跟剛才那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楚江河輕輕按住她的手,把一杯酒遞給她,「喝口,別噎著。」
向冬灌了一大口,本來是要好好品嘗的紅酒,她倒是當水喝了。
然後,她就喝了很多。
等離開餐廳的時候她微醺,靠在楚江河的身上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連眼睛,都透著些許的紅。
在門口的時候,他們又遇到了藍庭。
雙方打了個照面,藍庭的目光落在向冬臉上,很快又劃開。
楚江河緊緊的把向冬抱住,護衛的姿勢很足。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向冬卻掙脫了他的懷抱,徑直走到了藍庭面前。
楚江河皺起眉頭,這丫頭喝多了,不知道要搞什麼。
藍庭也停了腳步,他有些詫異的看著向冬。
從剛才開始,就在他發現這個女孩看他的時候,就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甚至連心跳都快了。
現在,她站在自己對面,全然陌生的一張臉,倒是讓他很不解。
楚江河過去抱向冬,然後壓低聲音對藍庭說:「對不起,我妻子她喝醉了。」
向冬卻很不高興,她推開楚江河,對藍庭說:「藍教授,我聽過你講課。」
藍庭這才明白感情是在異國遇到了自己的粉絲,他心頭有些失望。
也說不上是為了什麼失望,反正心裡挺不舒服的,他也許……還是在等一個奇迹的發生。
藍庭很有涵養的笑笑,「謝謝,我很高興在異國他鄉也有人喜歡我的課,你也是學文學的嗎?」
藍庭出身書香世家,是著名文化學者,文學博士。現為國內的BJ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領域為中國古代文學和詩詞。
他這次來澳洲是純粹的私人事情,卻沒有想到遇到了一個小迷妹。
面對他的溫柔詢問,向冬搖搖頭,「不是,我是學工科的,是我一個長輩很喜歡您的詩詞,他還把您這些年發表過的所有詩詞都抄錄下來,很厚一本。」
藍庭大概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其實也是,文學院都是女孩子居多,他不但喲才華人又長得英俊溫柔,哪怕現在這個年紀都還有很多女孩子自薦枕席要給他當情人,他早已經習慣了被人捧著恭維。
「謝謝你的那位長輩,我祝福他身體健康。」
向冬苦澀的笑笑,眼裡閃過一抹淚光,「來不及了,他已經去世了。」
就算藍庭機敏如此,也不知道她的話該怎麼接下去。
楚江河怕向冬再說下去失態,忙把她給拉到一邊,「藍教授,您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藍庭禮貌的對他們點點頭,轉身去追趕他的朋友。
向冬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江河撫摸著她的手臂,「其實只要你想,我可以去安排。」
她抬起頭,一雙眼睛含著霧氣問他,「你知道他家裡有什麼人嗎?」
「有,一兒一女,女的比你小兩歲,現在女承父業,是國內知名的小詩詞達人知名作家;兒子今年才18歲,就讀美院,算是子承母業。」
「是呀,他有兒有女,早已經把我給忘了,我又何必去打擾他們家的清靜。你看看他們家多好,都受過高等教育,有高尚的職業,我去了也是給他們抹黑。」
「你不能這麼想,你比誰都好。」
向冬軟軟的靠在他懷裡,聲音軟的能滴出水來,「好啦,我知道你疼我,所以看我哪裡都是好。大河舅舅,我真感謝師父讓我回國去執行這次的任務,這樣才有機會認識你,可是認識了你,已經花光了一生的好運氣。」
「胡說」楚江河面色微慍,「我就是你的好運氣!」
話剛說完,他就把向冬給抱起來。
向冬一聲驚呼,然後餐廳的人都看過來。
他卻根本不在乎,抱著她旁若無人。
向冬卻受不了四周那些好奇的目光,她把頭埋在楚江河的懷裡,不肯見人。
楚江河穩穩的抱著她走出去,外面早有一輛黑色的車子在等著他們。
一直到了車上,她還窩在他懷裡,悶聲說:「你這是搞什麼?」
「你喝多了,在車上睡一覺,帶你去玩。」
「那我們的自行車呢?」
「放心,丟不了。」他捏捏她的手,「睡吧。」
「楚江河,你別對我這麼好。」
他就像拍打小寶寶一樣拍打著她的後背,「我不對你好,難道要去對別人好?」
她立刻抱緊了他,「不要,還是要對我好。楚江河,我也對你好。」
最後的聲音就像含在嗓子里,楚江河聽的並不清楚,但是這並不重要,他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意。
很快,她就睡著了。
楚江河把她的臉往外掰出一點,低頭看著。
這個傻丫頭一直把臉悶在他胸口,現在都憋得發紅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活脫脫的一個小醉貓。
可是他從她緊鎖的眉頭裡看到了她複雜脆弱的心事,她是在害怕,也是在自卑。
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把這些從她心裡趕走,忽然覺得自己好沒用。
向冬這一覺睡的很舒服,等醒來卻發現景物全變了。
外面是大海,她就好像在翹起的岩石一角上面的房子里,從下俯瞰著海面。
有些害怕,她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支撐體。
這一抱,她才發現自己還在楚江河懷裡,而楚江河,則坐在一張搖椅上,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所房子的天台。
在她的四周,還有這樣的房子,紅屋頂白牆壁,再配上藍色的海面,美的像一幅畫。
她站起來,動了動僵硬的腰肢,「我們這是到了哪裡了?」
「當然是海邊呀,你起來活動一下,我帶你去看空中瀑布。」
向冬興奮的不得了,似乎剛才的不愉快都忘了,「好啊,我去上個洗手間,馬上就好。」
楚江河也站起來,卻皺了眉頭。
向冬忙問他,「你怎麼了?」
楚江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睡的跟個豬一樣,把我腿壓麻了。」
本以為她又要跟他杠起來,誰知道她卻踮腳親了他的臉頰一下,「大河舅舅,辛苦了。」
她很喜歡這個稱呼,楚江河表示很無奈。
開始的時候他被這個身份禁錮,想要喜歡她卻不能,現在拋去了這個身份,竟然成了倆個人之間的情趣,拿出來叫彷彿是對美好過去的一種緬懷,別有意味。
收拾完畢,倆個人就牽手往外面走。
他們頭上的又高有遠,藍的沒有一絲雜質,他們面前的海又寬又闊,也是藍的沒有一絲雜質。
海風吹亂了向冬鬢角的小碎發,落在她的臉頰和鼻頭上,絲絲碎碎的彷彿密語。
「冷嗎?」他把一件長款的開衫搭在她身上。
向冬都沒注意他還帶著衣服,不由得翹起鼻頭對他笑,「大河舅舅,你不要對我這麼好,要是我離不開你了怎麼辦?」
他霸道的把她給拉到懷裡,強勢的說:「都把我睡了還想離開?做夢!」
向冬趁機依偎在他懷裡,「你看看呀,天地是這麼廣大,我們人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誰又能主宰了自己的命運?」
「我能!」楚江河黑眸灼灼,他很生氣向冬忽然的多愁善感。
向冬被他的大手都捏疼了,可還是忍著,她用力去看他,想要把他的力量和堅定都拿過來放在自己欣賞。
楚江河黑眸幽深,「向冬,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要對我有信心,難道我是個連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做不了主的人嗎?」
他的話如同海浪迭起,又如同屹立在那裡千百年的岩壁,堅強堅韌,堅不可摧。
向冬好像從他那裡得到了力量,緊緊的去抓住她。
楚江河把她給抱在懷裡,力氣大的能揉碎,「我知道你外面剛強,內心卻是個缺愛的小姑娘。你放心,就算這岩壁倒塌天海顛倒,我還是我,你的楚江河。」
向冬緊緊咬著下唇,「大河舅舅,你別說了,再說我要融化了。」
「那就融進我的身體里,省的你想三想四。」
向冬給他暖的已經不想再說話,靜靜的靠在他懷裡。
倆個人在這裡一直呆了三天,不去看監控不去關心任何人,天天出去閑逛遊玩,晚上回來就膩在一起解鎖各種姿勢。
倆個人對於情愛來說都是新手,好奇又好學,雖然想著白天要出去玩要省著體力,但到了最後都不受控制,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向冬都要踢楚江河的屁股。
「混蛋,說好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可結束了還有下次,今晚你不許碰我。」
楚江河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伸展著修長的四肢懶懶的去摸她的後背。
「還鬧,趕緊起來。」
他把她按在寬闊的胸膛上,眯著眼睛去親她。
向冬覺得這幾天都要給他榨乾了,以前聽人說這事兒都是男人累,女人是越滋潤越嬌艷,可這幾天她頂著倆個大黑眼圈兒,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子,還嬌艷個屁。
被他啃了兩口,她才爬起來,拉著他去梳洗吃飯然後出去看袋鼠。
向冬覺得來了這greatoceanroad,一定要把需要看的景點都給看了,要不下次就算來,也不一定能和他在一起了。
這些和他一起走過的路都是見證,哪怕有一天她失去了他,這些亘古不變的森林、岩石、大海都可以作證。
三天後,倆個人終於離開了這裡,回到了別墅。
向冬在路上睡了一路,等醒來的時候已經睡在了別墅的大床上。
因為剛剛醒來,她的腦子和身體還不能協調統一起來,睜開眼睛爬起來,身體卻軟軟的,懵懂的看著楚江河換衣服。
「我睡了多久?」
楚江河俯身捏捏她的臉,「一路又4個小時。」
「現在是晚上了嗎?那你睡了嗎?」
「眯了一會兒,你起來梳洗一下,我帶你去參加一個酒會。」
向冬興緻缺缺,「不想去可以嗎?」
楚江河摸摸她的頭,「雲飛和尋芳會去。」
向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嗯,那我去。」
楚江河的眉頭擰了擰,隨後又覺得自己這乾醋吃的毫無道理,就對她說:「這幾天他們過得很精彩。」
「都發生了什麼?」向冬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楚江河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白皙的身體上,那裡有不少的紅印子,都是他的手筆。
「雲飛給蘇芮買了一套房子,還給她買了不少的奢侈品。」
向冬呵了一聲,「雖然這裡的房價不是很高,但也要一大筆錢,尋芳嗜錢如命,難道沒發現嗎?」
楚江河聳聳肩,「所以你那位師兄現在急於尋找一個填補虧空的路子。」
向冬眼前一亮,「你……」
「噓!」他把手指放在唇上,「傻丫頭,看重什麼讓他們失去失去,才是殺人誅心。」
向冬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嬌俏的說:「老狐狸。」
酒會在本地最好的酒店裡舉行,來的人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也不乏打扮的漂亮的女郎穿梭其中,來尋找機會。
楚江河和向冬進入的時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畢竟他們倆個就算是化妝后的樣子,顏值也是可以跟明星模特媲美。
尋芳本不想來,可是給新招的傭人提醒,知道這個晚宴是很多女孩子釣凱子的地方,這才跟著來看住雲飛。
本來懷孕后她都不怎麼化妝了,可不想自己糟糕的形象來給別的女人當陪襯,於是她就拿出了平常易容的本事,終於把一張臉上的雀斑給蓋住了。
尋芳長得美艷,大眼睛高鼻樑有歐美女人的范兒,她給自己化了個濃妝,不過就在選衣服的時候還跟雲飛鬧了一場。
她選得是一件普拉達的寬鬆長裙,可是即便寬鬆,穿上還是顯出了大肚子。
而且這裙子要配高跟鞋,她的腳因為懷孕后漲了不少,根本就塞不進去。
雲飛勸她穿平跟鞋,好歹也安全,她卻認為是雲飛在嘲笑她,倆個人大吵特吵。
最後還是雲飛退步,讓人給送了一雙大一碼的五公分高跟鞋來,這才把她的火氣給抹平了。
坦白說,因為是師父對尋芳多年的培養,加上她自己長得好看,這樣稍微一收拾還是很美的,可是雲飛見慣了她各種醜惡的嘴臉,現在哪怕她美上天,他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到了酒會後,果然尋芳收穫了很多男人驚艷的目光,她心裡很受用,但是因為她的肚子,沒有人過來跟她搭訕,這又讓她很寂寞。
雲飛倒是很老實,陪在她身邊喝酒,沒有去招蜂引蝶,她覺得要是這樣下去這個晚宴倒也來的值。
可是向冬一出現,在場的男人都被她吸引。
同樣是黑頭髮的東方人,嬌小的向冬五官溫柔,長得恬靜清麗,一件珍珠色香奈兒小禮服裹住苗條的身軀,兩條細白的腿從裙子的下擺露出來。
她戴的首飾並不多,無名指上的鑽戒,脖子上細細的鉑金項鏈,就連手腕上的鏈子也是細細的,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是梵克雅寶的限量款。
更大的問題是,尋芳發現從向冬一出現,雲飛的魂兒就被勾走了。
人家身邊還有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呢,他程雲飛也太不要臉了。
尋芳重重的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你看什麼呢?」
雲飛覺得,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太熟悉了,簡直要熟悉到骨子裡。
可是一次次喊著狼來了狼來了,他再也不敢提這個女人像向冬,否則尋芳一定又鬧。
他隨便扯了個謊,「我在看我們的這位鄰居。」
他很巧妙,沒有具體說是男鄰居還是女鄰居。
尋芳冷笑,「你看了也白看,明顯的那男人比你有錢比你好看。」
男人也不喜歡這樣被人家隨便拿來貶低,雲飛冷哼,「你整天就知道說這些,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位江先生是國內的紅三代,在國內很有勢力,他這次來度蜜月順便談投資,我從我們的投資管理師那裡聽說他也投資了那隻RK基金。」
他談到錢,好歹把尋芳的注意力引開了,卻讓她起了別樣的心思。
「走,我們去打個招呼。」
雲飛給尋芳拉著很不情願,「你又發什麼瘋?」
「去跟我們的鄰居親近一下,你這個笨蛋。」
雲飛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大概被人當上帝捧著活了太久,他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需要討好別人了。
尋芳拉著他走近了楚江河,她沒說話先笑起來,「真巧,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倆位。」
楚江河皺起眉頭,不悅的問:「我們認識?」
雖然尋芳對他的態度生氣,不過還是堆著笑說:「我們是鄰居,幾天前看到你們住過來了。大家都是華人,在這異國他鄉見到覺得分外親切,本來想要去拜訪的,可您和夫人好幾天都不在,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
尋芳果然還是一貫的會說話,瞧瞧她說的這多有道理,她這做敵人的都不好意思給她臉色看了。
楚江河果然也不好意思拿人家當騷擾自己的陌生人,雖然還是保持著冷漠,他還是微微點頭,「你們好。」
尋芳伸出手,「這是我丈夫程飛,先生貴姓。」
「江東。」
在楚江河說出這個江東的名字后,一直盯著向冬的雲飛忽然蹙起眉頭,伸手向著向冬的肩膀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