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參加她的葬禮
晏名揚離開梁家后開車上了山,陪了梁鑫坐了半下午。
下山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看著這個城市的萬家燈火,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把那枚戒指攥在手心裡,他明天一定要去找葉子菱,把四年前沒做的事給做了。
本來他還想過要換戒指,可是這枚戒指上帶著梁鑫的祝福和保護,他想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了。
那一晚,晏名揚睡的很好,是四年來唯一一次沒有失眠沒有噩夢。
晏名揚一直覺得自己都是個很蠢笨的人,他最大的缺點就是總後悔。
第一次後悔是因為他沒有看好明玥,讓黃雅芬鑽了空子;第二次後悔是他讓梁鑫去給他送蛋糕;第三次後悔……他沒有早點去跟葉子菱求婚,要是他能早點,也許她就不會死。
睡了一晚,他知道葉子菱對鮮花過敏,特地讓人給定做了一捧模擬玫瑰,然後帶著戒指去了葉子菱的家。
部隊大院兒不好進,他只能在門口等著。
出來見他的是景安安,她看到他捧著花站在那裡,眼睛都笑眯眯了。
她對晏名揚說:「晏名揚,你怎麼才來?」
晏名揚有些不好意思,「景醫生,我來找葉子菱。」
她忙不迭的點頭,「嗯嗯,我知道,葉子等你好久了呢。」
「等我?」他一臉的懵懂。
「嗯,」景安安這人長得天生一張喜氣的臉兒,笑的時候眼睛彎彎如月牙腮邊倆個小梨渦,讓人看著心生親切。
「晏名揚,葉子回來后一直在等著你,卻沒想到你來的這樣晚。」
「她一直等著我,她人呢?景醫生,求您讓她出來見我。」
見晏名揚急成那樣,景安安也不逗他,「你來晚了,葉子出去執行任務去了。」
「執行任務?她去哪裡?」
「這我哪裡知道呀,這都是機密。」
晏名揚心生不安,「她不是已經不維和了嗎?為什麼還要去執行任務?」
「你不知道她依然就職刑警隊嗎?她現在是副隊了。」
晏名揚挑眉,「她真是能幹。」
「對呀,葉子就是能幹,這幾年維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罪。你是沒看到她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看了肯定心疼死。」
晏名揚太後悔了,他該早點來的。
葉子菱原來也是跟他一樣,怕他心裡梗的那根刺去不掉,在等著他的主動靠近。
倆個人都是傻子,以為是為對方好,可卻白耽誤了這麼久的時間。
「那葉子菱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嗯,大概是一兩天吧,明後天就回來了。」
晏名揚沖景安安一笑,「好,那我過兩天再來,還煩請景醫生給我個消息。」
景安安點頭,「好,我還有你的電話號碼呢。」
晏名揚要告辭,景安安卻又說:「我覺得你以前那個樣子挺好的,現在變了好多呀。」
晏名揚低頭看了看自己,「是呀,都變了,因為長大了。」
景安安沖他笑,那是個祝福的笑,他從那個笑里看到了他和葉子菱的美好未來。
可是,誰也沒想到事情還是出了差錯。
葉子菱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生了意外,為了不讓隊友被罪犯黑煞的人體炸彈波及,她在半空中把黑煞踢到了海里,而自己則因為失去了依傍也墜落死亡。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晏名揚正在參加郁晨的怒海二開機儀式。
按照規矩,頭一炷香是他上,他讓郁晨跟他一起。
剛把香點上,忽然沈良夜風風火火跑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晏名揚身形晃了晃,噴出了一口血,跟著就昏倒在地。
迷迷瞪瞪中,他覺得自己在一層黑色的霧氣里,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有的只是心頭的錐痛和恐懼。
他是來找葉子菱的,他不能退縮,他一定要找到她。
「葉子菱,子菱,葉子菱。」他放聲高喊,可是喉嚨里卻跟堵著一塊黃連一樣,什麼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是說早就在等著他了嗎?為什麼見不到?
忽然,前方的霧氣淡了很多,影影綽綽的他看到了人影。
「葉子菱。」這一次,終於喊了出來。
那人回頭,黑衣長發,正是葉子菱。
他高興的叫起來,跳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你怎麼留長頭髮了,不過還挺好看的。」
她推開他,冷冰冰的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葉子菱。」
「你不是?開什麼玩笑呢,葉子菱,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呀。都是我不好,我該早些去找你的,我也不該去跟別人相親,你要是生氣就狠狠的打我一頓,別離開我好嗎?」
他嬉皮笑臉的抓住她的手,想要往自己臉上掌摑。
她卻趁機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哪裡來的膽大妄為之徒,敢冒犯本王妃。」
「鬼王?這是什麼鬼?你在拍戲嗎?對呀,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做打星的,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做我太太比較好。你嫂子說你受了很多傷,以後呀,我要好好養你,再也不要你受傷了。」
他拉著她的手去親吻,卻發現她的手冰涼。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葉子菱,我給你暖和一下。這裡也好冷,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葉子菱看他的眼睛溫柔了很多,她咬咬唇,「晏名揚,你怎麼才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說著,晏名揚抱住了她。
葉子菱也抱住他,倆個人相擁對視,眼裡柔情萬千。
就在倆個人的嘴快要碰在一起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鑼鼓嗩吶聲,跟著就見到薄霧裡出現了一片白影,隨著他們的靠近,晏名揚看到的是穿孝衣抬白轎子的人。
葉子菱大喊不好,她狠狠的推開晏名揚,嗎「你趕緊走,他們來了。」
他抓著她的手不放開,「我不走,葉子菱,我要帶你回去。我已經放下了,你也該放下,我們要結婚生孩子去給梁鑫看。」
葉子菱狠狠的把他推開,「你快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晏名揚,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我……」晏名揚忽然看到腳下的地面從中斷裂,他和葉子菱各人一端。
那邊的白色鬼影已經到啦,他們高喊著「鬼王娶親,閑人躲避。」
鬼王娶親?這確定不是在拍倩女幽魂嗎?不對,他的葉子菱。
「葉子菱,你快過來。」他大喊著伸過手去。
忽然,一道劍光從空中落下,有個人剛好落在葉子菱面前,把她給密密抱住。
晏名揚看清了那張臉,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是秦錚。」
此秦錚非以前的秦錚,他似乎長大了無數倍,青面獠牙很是可怕。
葉子菱被他困在懷裡,嬌小的好像一把能捏碎。
「哈哈哈,葉子,本鬼王終於娶到你了,從以後你哪裡也去不了,乖乖的給本王懷鬼胎。」
「秦錚,你放開葉子菱,你這個卑鄙小人,死了還陰魂不散,你把她還給我。」
秦錚一笑露出血盆大口,「晏名揚,天堂有路你不走,鬼城無門你自己進來。好好,本王就成全你,讓你做一隻無頭鬼。」
葉子菱在秦錚的懷裡掙扎,「晏名揚,你快跑。」
晏名揚不想跑,他不要拋下葉子菱,他跟她錯過的太多了,他不能。
秦錚的手臂忽然暴漲無數倍,跟著斷崖抓過來,那長著尖尖爪子的手狠狠的扼住了他的喉嚨。
晏名揚覺得呼吸困難,氣管什麼的都要給他卡斷了。
「晏名揚,以前沒弄死你算你命大,這次你可跑不了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皮扒下來,做成人皮燈籠。」
晏名揚喉嚨里被烈火在灼燒一樣,他想要說話,可是偏偏不能。
葉子菱在掙扎,可無她如何反抗都逃不出秦錚的桎梏。
「晏名揚,晏名揚,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葉子菱,我,我愛你……」
晏名揚想,既然是死,那就陪著她,絕對不能再放她一個人去受苦。
秦錚獰笑著,他的牙齒閃著寒光,似乎要把晏名揚一口吞下。
忽然,寒光如雪劍氣如虹,晏名揚只覺得脖子一松,秦錚扣著他的那隻魔爪已經給砍斷。
他一退後,就被人扶住,然後他聽到了一個久違四年的聲音,「晏少。」
「你是……梁鑫。」
此梁鑫也非彼梁鑫,他長發披散,穿著一身潔白的袍子,拿著長劍的樣子正是仙師俠客的樣子。
「梁鑫,真的是你嗎?」
「晏少,是我,我很好,我一直都好,這些年讓你記掛了。」
「那你為什麼不會去看看我們,看看你爸爸?」
「我?」梁鑫笑起來還是那麼沒心沒肺的,「我已經回不去了,但是你跟我們不一樣,你不該來這裡,你趕緊回去。」
晏名揚拒絕,「不,我不回去,我要去葉子菱。梁鑫,她一直為了沒開槍讓你丟了性命耿耿於懷,你能原諒我們嗎?」
「晏少,我從來沒恨過你們,這都是個人的命,相反的,我為了能保護到你們而開心。我梁鑫,也是個大英雄。」
「梁鑫……糟糕,葉子菱不見了。」
黑霧漸濃,葉子菱和秦錚都模糊在霧氣里。
梁鑫推了他一把,然後自己鑽到霧氣里,「晏少,你回去,我去給你葉警官。」
「梁鑫,梁鑫,葉子菱,葉子菱,子菱!」晏名揚一聲大喊,張開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媽媽放大的臉,她焦急的看著自己,淚流滿面鼻涕都要滴下來。
晏名揚動動酸痛的身體,想要跟徐青說句話,卻發現喉嚨像被針刺啞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能說話,他只好抬手,想要給徐青擦擦眼淚,結果手也酸麻的不能動。
晏廷忙按住他,「你別動,醫生說你氣血攻心,乖乖躺著休息。」
晏名揚又躺回去,他閉上了眼睛,腦子裡全是夢裡亂糟糟的畫面。
梁鑫走了,葉子菱也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不對,梁鑫沒走,他去救葉子菱了,他說要把她給救回來的,讓自己等著,一定是這樣。
淚水,從他緊閉的雙眼流了出來。
徐青撲到晏廷懷裡哭,晏廷抱著她出去后才說:「別難過了,醫生不是說沒事嗎?」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攔著他們,我是個封建家長,棒打鴛鴦的西太后。」
晏廷只好安慰太太,「好了,你也沒怎麼阻攔,不過說了兩句狠話,也不算是封建家長。」
「真不是嗎?」
「不是。」
「那兒子怎麼辦?他這次是真的傷心了。」
這個晏廷也不知道,都說情傷不過百日長,大概只有拜託時間吧。
但四年的離別都沒有讓兒子對葉子菱死心,也不知道這又需要多少個四年?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無語問蒼天呀。
晏名揚自己偷著從醫院裡跑出來,然後去了以前的那個公寓。
當年這裡發生兇案,死了四個人,他已經很多年沒過去了。可現在這裡卻成了他跟葉子菱之間唯一的聯繫,只有在這裡,他似乎能嗅到葉子菱的味道。
淡淡的香氣,不是香水也不是化妝品,而是一種像海洋氣息的香味,總是能撩撥到他,讓他從靈魂開始顫抖。
這沙發當年他和她滾過的,這床她和他也睡過,這落地窗這地板,都有他們翻滾過的痕迹。
其實卧室里因為當年濺上血跡,很多東西都換了,甚至地板都重新鋪了,但床晏名揚卻沒有換,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一天。
他在這裡收藏了不少酒,這幾年都沒有動過,卻除了酒再沒有任何能果腹的東西。
當然,他什麼都不需要,他只需要酒。
他以為,這東西可以麻醉他的痛苦,讓他有勇氣等這梁鑫把葉子菱給救回來,他神叨叨的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一瓶一瓶的往下灌。
那枚要送給葉子菱的戒指,他套在了小指上,他先替葉子菱戴著,等她回來再交給她。
晨昏顛倒,醉了醒,醒了醉,卻再也沒有如夢,夢到葉子菱。
一直到了第五天,沈良夜和明玥找開鎖的人來把大門給撬開,明玥去浴室弄了冷水潑他一臉,還搶過他的酒瓶子摔碎了。
「喝喝喝,最討厭你們男人這樣,遇到事情就逃避,你這樣葉子就能回來嗎?」
晏名揚的眼睛通紅,一根根血絲似乎把他的眼球都纏繞起來,他瞪著酸澀的眼睛茫然的看著明玥,「她會回來的。」
明玥氣的心都痛了,她雙手揪住晏名揚的衣領用力搖晃,「晏名揚你醒醒吧,葉子已經死了,她死了,你清醒一點。」
晏名揚忽然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來的力氣,他猛地推開了明玥。
幸好沈良夜把明玥抱住,否則一定跌倒扎在碎玻璃上。
沈良夜氣的額頭青筋亂蹦,十分想揍晏名揚,「你特么的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葉子菱死了你也不活了嗎?」
「葉子她沒死,她沒死,她會回來的。」他喃喃念著,別人基本也聽不清他說什麼。
沈良夜越看越氣,他揪住他的衣領子給拖到了浴室,打開花灑就沖他身上一陣沖。
大概水帶來的涼意讓他的神志漸漸清明起來,他抹了一把臉,大聲喝問沈良夜,「你幹什麼?」
沈良夜沉痛的說:「晏名揚,要你是個男人,就洗個澡換身衣服去跟葉子菱做最後的告別,她今天出殯,難道你連她最後一面也不想見嗎?」
如一把刀捅在他胸口,然後那刀子絞了絞帶著血肉抽出來再插進去,沉痛打垮了他,卻讓他認識到「葉子菱真死了。」
「葉子菱,葉子菱。」
他迷茫無助卻又拚命掩飾悲戚的樣子讓沈良夜心裡悶痛的難受,這種失去摯愛的感覺他也經歷過,甚至當時想要跟著明玥去了,所以他能理解晏名揚。
輕輕摟住他,「名揚,去吧,葉子菱在等著你。」
他剛說完,晏名揚猛然抬起頭來,他想起景安安笑著跟他說的,「葉子早就在等你了。」
是的,她一直在等著他,他卻因為勇氣不足,一而再的失約,他對不起葉子菱。
這一次,他不能再失約了。
好像生命能力一下回到了體內,他的動作雖然機械緩慢,但好歹自己洗了澡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當沈良夜和明玥看到他的穿著,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知道是因為他這裡的衣服都是以前的還是他故意的,他竟然穿了一件粉紅色大衣。
沈良夜去扒他的衣服,「去參加葬禮,你這衣服不合適。」
他緊緊抓住衣領子不讓脫,「不,她說我穿粉紅色很好看。」
明玥對沈良夜搖搖頭,「隨他吧。」
隨他,人家葉家的人不會把他給打出去來嗎?
在車上,他的臉看著窗外,手指摩挲著小指上的戒指,心裡空蕩蕩的。
他發現,他跟葉子菱之間的聯繫太少了,少的竟然對他們的過去絲毫想不起。
好像也沒那麼愛她,可是心為什麼還這麼疼,恨不得挖出來餵了狗才好。
到了地兒,外面的治喪人員一看他那身騷粉色的裝扮,果然眼睛瞪的大大的。
這是來參加葬禮還是來砸場子?
沈良夜深深覺得他是個麻煩,剛要上前去解釋,卻發現晏名揚自己已經走進去。
有人剛要伸手攔他,可是走近了卻不由自主放下了要阻攔的手。
他身上的悲傷像瘟疫一樣感染著別人,從他的眼睛里,他們都看到了悲傷絕望和一種描述不出來的痛。
也許,衣服只是一種表面化形式而已,他絕對是一個傷心人。
就這樣,晏名揚毫無阻礙的走到裡面。
葉子菱沒有找到屍體,所以她的棺材里只有一截斷指,黑白的照片放在當中,英氣勃勃俊美非常。
晏名揚的進入還是引起了波動,他的粉紅色在一片黑白當中太明顯了,所有人都看著他。
葉家二老早就崩潰,負責葬禮的是葉子菱的哥哥葉子烽,他看到進來一個穿粉紅大衣的人,頓時氣就來了,剛要上前被妻子景安安拉住。
「他就是晏名揚。」
這個名字,葉子烽是這幾天聽到最多的,景安安跟他說了很多葉子菱和他的事,以為這次回來倆個人就可以在一起,卻沒想到成了永訣。
在葉子菱的遺物中,也發現了一些東西,葉子烽這幾天都等著要見他把遺物給他。
可是這個人一直遲遲不露面,似乎根本沒景安安描述的那樣痴情。
現在他來了,穿著粉色大衣,還真夠特別的。
景安安輕聲說:「四年前,他跟葉子認識的時候是海城出了名的花美男,葉子說最喜歡看他穿粉色的衣服,可現在他似乎已經不適合穿了。」
葉子烽放開景安安的手,「我過去看看,你放心。」
意思是他不會動手兒,所以讓景安安放心。
景安安看了一眼葉子菱的照片,「他是葉子最喜歡的人,你要溫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