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驚鴻一瞥
沈薇再醒來是在醫院裡，她死活不去紫瀾軒，說是裡面鬧鬼。
李欣是不信的，可是看到沈薇嚇成那樣子也不好再逼她，卻氣的牙根兒發癢。
這次大好的機會給浪費掉，看來只有暫時把孩子放在沈良夜那裡了。
但是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把沈家的一切都弄到手裡，沈老頭沈文坤給她的羞辱，她會加倍還給他們。
沈良夜果然和晏名揚一起去了君臨酒店，可卻沒有找到人。
關於總統套房的客人保密性做的非常好，前台只說人退房走了，卻沒有告知姓名。
沈良夜不屑的睨著晏名揚，「這就是你給我的消息？晏名揚，你都三十多了，不是三歲，怎麼腦子越髮長到女人身上了。」
晏名揚已經好多年沒聽到沈良夜這麼毒舌的說話了，竟然還有點親切激動。他拍拍自己英俊的髮型，「放心吧，這腦子裡面裝的東西多著呢。小爺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沈良夜不可置否，冷哼了一聲。
他們倆個並沒有離開君臨，而是一個電話把楚江河給招來了。
沈良夜似笑非笑看著楚江河，「大河，是不是我最近得罪你了？」
楚江河竟然很坦誠的點頭，「對。」
晏名揚給他們倆個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幹嘛？自家兄弟有話好好說。」
楚江河捏著茶杯，細長的眼尾挑起沒入鬢邊，縱然是癱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也無損英俊。
沈良夜慢慢喝了一口茶才說：「海鷗在離開之前是找過我，我也幫了她，但我不是為了她，是為你。」
楚江河一貫面癱的臉也染上了生氣的紅暈，「你憑什麼？」
沈良夜也怒了，「憑你是我兄弟！楚江河，你明明知道了她是什麼人，她留在你身邊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難道我非要看著她毀了你還不管嗎？」
楚江河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隨即手指蜷縮起來。
晏名揚皺了皺眉頭，「大河，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中最冷靜的一個，也是最不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可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是個情種。」
楚江河把臉埋在手中，肩膀細微的抖動著。
沈良夜給了晏名揚一個眼神兒，讓他閉嘴。
過了一會兒楚江河才平靜下來，他抬起頭，除了眼睛紅血絲多些倒是沒有別的變化。
伸手拿了一個紙袋扔給沈良夜，「自己看。」
裡面只有幾張照片，還有幾張紙。
晏名揚好奇的湊過去，果然是從監控里截下來的機場侯機室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帶著帽子口罩，穿著一件BF風格的寬鬆風衣，因為拍的不是很清楚，也看不清臉和身材。
可是，面對這張照片，沈良夜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那裡面的人讓他熟悉，熟悉到心痛。
太過熟悉一個人，就會發現她很多的小習慣，比如撩頭髮的姿勢，走路的姿勢，甚至拿東西的樣子也不一定跟別人一樣。
沈良夜這些年每天面對著明玥的照片，他對她的每個眼神都熟悉。所以，這張照片縱然不清楚，他也覺得是明玥。
晏名揚發現了他的手在抖，便扼住了他的手腕，「沈良夜，你別忘了，這個白曉月跟玥玥本身就有五六分像。」
沈良夜喉嚨里像堵上了東西，他沒法子說出確實的證據，可是那種熟悉感卻遍布了他的全身，鐫刻在他的腦細胞里。
晏名揚見他神色越發不對了，便用力搖晃著他，「你可別忘了，橋隆灣的事是我們倆個親眼目睹的，裡面的人……」
錐心的疼痛從心口細細密密的蔓延開來，沈良夜又想起了那一幕。
他恨，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快一步追上把明玥從車裡弄出來；他恨，恨自己沒有看住魏老太；他更恨，恨自己沒一腳踢死黃雅芬還留著她恨明玥。
他恨呀，都是他，害的明玥死無全屍。
這下，捂臉的換成了沈良夜。
晏名揚也沒法勸了，他也跟著捂了臉，「我們都這麼慘，要不找地方喝死算了。」
「不。」楚江河一點都不給面子的拒絕。
他給沈良夜倒茶，慢慢等著他情緒平復。
沈良夜到底是經歷過大悲大慟，過了一會兒就繼續看檔案袋裡的東西。
「死了？」沈良夜拿到的是一份英文死亡證明。
「嗯。」楚江河淡淡應著，手指一次次無意識的撫摸著手腕上的檀香木珠手串。
晏名揚也湊過來，那份死亡證明上寫著白曉月到了獅國兩個月就發生了車禍，死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個白曉月真是太倒霉了。
沈良夜捻著紙張良久無語，過了一會兒才說：「看來要找人去趟獅國了。」
楚江河站起來，「我去。」
「大河，你這邊沒事兒嗎？」
楚江河沒回答，只是把茶杯了的茶一口喝了。
過了一會兒，客戶部的經理過來了，還帶來了那位總統套房顧客的資料。
晏名揚先搶著看了，他哈哈大笑著扔給沈良夜，「原來是他，怪不得藏頭縮尾巴。」
原來住在這裡的竟然是傑西的那位神秘夫人，薩卡。
傑西在海城一露面就是他的女兒跑到沈良夜懷抱里，現在他的妻子又救了沈良夜的兒子，這未免太巧了吧？
看來，這位達邦先生是有備而來呀。
據沈良夜所知，傑西是不住在這裡的，他住的地方是T國在海城的特別公館，有衛兵站崗的那種。
他跟這位薩卡夫人分地而居，是感情不好嗎？
「有沒有這位夫人的照片？」
客戶部經理搖搖頭，楚江河補充，「很神秘。」
「也不管她神秘不神秘，我反正要請她和傑西吃飯，到時候道謝就是了。」
晏名揚贊同，「我看那個傑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的夫人能好到哪裡去？還有他的那位老丈人，不過是頂著軍銜做最違法的事情，你不用多待見他們。」
沈良夜微微一笑，「傑西.達邦，哼，看來海城又要起風浪了。」
三個男人一起去吃了頓飯才分手，晏名揚去晏安，沈良夜回創合，而楚江河則留在了君臨。
沈良夜回到創合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李辰給傑西正式下帖子，請客時間定在了兩天後。
晚上，他回家，意外的看到遲遲蹲在門口等他。
沈良夜忙叫他過來，摸了摸小手並沒涼才放下心，「怎麼在這裡？」
遲遲有些羞澀的別過頭去，沒有回答。
李嫂忙說：「先生，遲遲在等您回家吃飯。」
沈良夜心頭一暖，他鼻子都有些發酸。
這四年，他每天回家雖然都能看到明玥的照片，卻是冰冷空洞的，現在有個人等著感覺真好。
「那我們一起去吃飯。」沈良夜牽著遲遲的小手。
遲遲卻走到他後面，「爸爸，我給你推輪椅。」
沈良夜本來想說你推不動，可是看到孩子躍躍欲試的眼神，便點了點頭。
遲遲靈巧的跑到他後面，因為沈良夜自己開了助力，所以他推起來根本不費力，其實就等於扶著。
沈良夜不時的跟他交談一兩句，開始遲遲還很拘謹，後頭卻話越來越多，甚至可以主動跟沈良夜挑起話題。
誰說這孩子沉默寡言自閉的？他只是沒有人肯跟他交流而已。
沒有沈薇的破壞，父子倆個人和諧的吃了一頓飯，期間沈良夜還給孩子加了好幾次菜。
飯後，遲遲主動提出要跟沈良夜去花園散步。
沈良夜以為他想要盪鞦韆卻不好意思說，便跟著他去了後花園。
他指著鞦韆，「你去玩玩。」
遲遲卻搖頭，「我不去，我陪你。」
沈良夜失笑，「你是小孩子，就該玩小孩子的東西，我看著你。」
遲遲很聽話，給人抱上了鞦韆。
可是他玩的跟嬰兒車一樣，沈良夜都有些昏昏欲睡。
好吧，這孩子大概真不喜歡這些東西。
沈良夜讓人把他給抱下來，「你不喜歡盪鞦韆，那我們下棋？」
遲遲對這個倒是還行，「我會，跟爺爺下過。」
沈良夜當年也是陪著他爺爺下的，棋藝一般，但覺得對付個孩子綽綽有餘。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才三歲的孩子，跟沈良夜下了3局竟然是一勝一平一負。
而且，摸熟了他的路子遲遲越戰越勇。
這樣下去沈良夜只有輸一條路子了，可偏偏人都是這樣，越是輸越是像要繼續贏回來。
「爸爸，天色晚了，我們今天就結束吧？」
沈良夜卻按住他的手，「慢著，再來一盤。」
遲遲很無奈，可是一開局又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沈良夜不時的抬頭看遲遲，他覺得這孩子的智力也太厲害了，難道是傳說中的天才？
看來他需要給遲遲去做個智力測評。
這一晚，結果是沈良夜輸了個一塌糊塗，不過他願賭服輸，誠心的認了遲遲做師父，才帶著他去睡覺。
第二天，李辰因為宴請傑西的禮物問題來請示沈良夜。
沈良夜想了想，「就送RY的產品吧，他帶著夫人還有個侍女，應該用的上。」
李辰哪裡聽不出沈良夜話里的諷刺意味，看來沈總對這位傑西先生的評價並不高。
「那我去拿兩套RY的貴賓禮盒，您看行嗎？」
沈良夜想了想，「走，我們去RY看看，順便在他們的員工餐廳蹭飯吃。」
現在RY的總裁還是賀峻，不過這也是賀峻眾多職務中的一個，具體管事的是另有其人。
其實賀峻也提出過不拿RY的這份薪水，可是沈良夜卻說明玥生前最信任他，所以RY還是需要他管。
賀峻知道沈總對死去的太太是魔症了，也不好再推辭，不過為了避免不幹活只拿錢，他都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來RY工作，結果他就算不做沈良夜的助理還是很忙。
因為太忙，縱然四年過去了，賀峻還是一條單身狗。
一條單身狗迎來了兩條單身狗，卻讓RY的女員工滿眼睛里冒桃心兒。
就算不敢肖想英俊冷酷的沈大總裁，可溫和幽默的賀總還是可以YY的，還有細心溫柔一笑倆酒窩的李助理，簡直就是小奶狗，好萌好萌。
RY女員工眾多，一個個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李辰表示眼睛不夠看。
沈良夜看他從一進門兒就一臉的傻笑，不由得冷聲道：「李助理，要不你以後留在RY？」
李辰趕緊收回眼珠子，「沈總，我就看看，看看。」
賀峻關門倒茶，「勸你少看，你要是多看一眼她們今晚就能去敲你家的門。」
李辰摸摸頭，「這麼瘋狂呀，那賀總你肯定被敲過很多次吧？」
賀峻的臉色有點難看，這熊孩子會不會聊天兒？
沈良夜道出一個無情的事實，「要是有人敲他家的門，他還會是光棍嗎？」
賀峻給扎心了，「沈總，我那是寧缺毋濫。」
沈良夜不想聽他的愛情觀，「帶我去你們的展廳看看，有什麼新東西，順便安排一下午飯。」
賀峻點頭，「最近做了些彩妝，葯妝倒是不少新產品，可還是雲上系列賣的最好。到現在我才明白，太太的配方是無人超越的。」
沈良夜垂下眼帘，他知道來RY勢必要想起往事觸景生情，可是他寧願痛著，也想要時刻感受到明玥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痕迹。
賀峻把他們帶去了RY的化妝品公共展廳，這裡女孩更多，而且都年輕漂亮。
這裡還有試妝區，每天都有顧客來體驗新產品。
這些都是明玥在的時候成立的，卻在賀峻的手裡發揚光大，不知道她在天堂看到了會不會很欣慰。
女孩們看到三個帥哥進來頓時瞪大了眼睛，想上前才發現是領導就不敢貿然了。
展廳的負責人立刻過來，恭敬的給領導們問好。
賀峻笑著問她，「沈總來視察，有什麼好的新產品給介紹嗎？」
這位負責人也是個機靈的，立刻引著他們往彩妝區去，「我們最近新上了一套彩妝，都是純植物的配方，效果相當好，這個方案還是明總在的時候提出來的，配方也是她起草的。」
果然，她的話引起了沈良夜的興趣。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關一點明玥痕迹的東西，他都要去追尋。
賀峻指著彩妝區試妝的一群女人，「看來效果還不錯，人蠻多的。」
他這話是對著沈良夜說的，卻沒有引起他的任何回應。
沈良夜坐在輪椅上，身體卻半抬起，伸長了脖子。
女人，他看到了一個女人。
高挑的身材纖細的腰肢細白的長腿，這跟他在夢裡看到的明玥一模一樣。
沈良夜的手緊緊抓住輪椅把手，手背的青筋似乎要崩斷，情感告訴自己應該站起來追過去可是理智又禁錮住了他。
明玥已經死了，他親眼看到的炸成碎片。這些年，刻意的無意的，他見過跟明玥像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她們再怎麼去打扮化妝，都不是。
他更怕女人回過頭來給他的打擊，這樣遠遠看著遠遠憧憬雖然很懦弱，卻總比懷著希望上前，絕望離開要好的多。
於是，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消失在人群里。
李辰不知道怎麼回事，卻不敢說話，只是看著沈良夜。
等她消失不見，沈良夜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才徹底鬆開。
李辰忙推著輪椅往前面走過去，走的近了卻聽到口紅專櫃的倆個女導購在說剛才的女顧客長得特別像她們以前的明總。
賀峻心裡很不是滋味，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不管是在RY還是創合總有女人裝扮成明玥的樣子，不過能身材和樣貌都像的卻很少。
他偷眼去看沈良夜，只見他薄唇緊抿眼神淡然，全然沒了剛才的那股子緊張和沉痛，心裡才稍微放鬆些。
沈良夜看著外形做成鈴蘭花樣子的口紅，不僅想起明玥慣常用的幾種顏色。
她皮膚白，又不太愛化妝，所以平常都喜歡塗豆沙色系的，但也有一隻大紅的，還有一隻櫻花粉。
鬼使神差的，他問導購員，「剛才那位小姐試的是那種顏色的口紅。」
導購員忙拿給他看，「是豆沙色系的。」
沈良夜皺起眉頭，眼睛看向了女人消息的方向。
他往空氣里嗅了嗅，卻嗅到了各種香氣。
這裡畢竟是賣化妝品的，女人又多，混雜在一起沒有什麼特別的。
他垂下眼帘，手指輕輕觸到自己的胸口，那裡他貼身帶著他給明月設計的婚戒，「月夜。」
他的玥玥已經成為齏粉，跟天地日月同輝，跟他的血肉皮膚連在了一起。
可即便這樣想，他還是挑了幾隻豆沙色系的口紅。
送走沈良夜，賀峻靈機一動，去調了展廳那邊的監控。
看完之後他也失望了，屏幕里的女人帶著墨鏡和口罩，她買口紅的時候直接帶走並沒有試妝，看著身形跟明玥倒是十足十的像。
但這樣藏頭縮尾的出現在RY，大概是想要吸引眼球的另外一種手段罷了。
大概她越是以為這樣神秘，沈良夜就會對她的興趣越大，從而引起注意力。
賀峻這些年也是煩透了裝扮成明玥的女人，他就偏偏不讓這個如意，不打算再跟沈良夜提。
其實這事兒沈良夜也沒有想多久，他的想法跟賀峻是一樣的，不過是另外一種要引起他注意力的方法罷了。
但是從RY出來，沈良夜還是去了橋隆灣。
如今的橋隆灣已經大變模樣，明玥出事的海域已經給填平蓋了高樓大廈，那盤旋崎嶇的山路也拓寬了不止兩倍。現在行走上面，再也沒有那麼兇險。
沈良夜下車，在當年明玥出事的地方呆了很久。
那裡栽上了許多櫻花樹，現在正是櫻花開放的季節，遠看就像浮著一片艷霞，十分的漂亮。
就像明玥，嫻靜優雅，卻亮了人的眼。
往事歷歷在目，沉痛歷久彌新。每一次的回憶都是一把刮骨鋼刀，一片片凌遲著他的肉，讓他痛，卻不讓他死去，直到他最後的一滴血流干為止。
「玥玥，輪迴路上等著我，先別喝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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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夜的歡迎酒會在君臨舉行，雖然是個小型宴會，但是創合的高層來了不少，還有海城有關部門的領導。
沈良夜準備的禮品是一人一套RY的鑽石套裝，給傑西的是加倍，當然還有沈良夜那天挑選的口紅。
到了時間賓客陸續到齊，唯獨傑西沒有來。
因為沈良夜邀請了丸子，所以遲遲也給他帶在身邊，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遲遲不由得問他，「爸爸，他們會不會不來？」
沈良夜搖搖頭，「當然不會，丸子的爸爸是生意人。生意人是注重信譽的，不可能不來。」
遲遲點點頭，沉默的站在他身邊。
正在這時候，門口一陣騷動，有人過來說傑西一家來了。
沈良夜叫過李辰，「推我過去，遠方的客人，我怎麼都要迎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