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準走
明玥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整個人都是獃滯的狀態。等沈良夜撲過來她才抓住了他的手，「沈良夜，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原來，明正傑在關鍵時刻撲在了她身上，為她擋下了那一刀。
事態緊急，沈良夜一把把明玉推開，大聲喊著醫生，又著急護著明玥。
明玉給撞的不輕，跟傻了一樣看著眼前的一幕。
明正傑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拉住了明玥，「玥玥，我們家已經家破人亡，別再跟玉玉計較了……」
「我偏不！」明玥看著明正傑要昏過去，她大聲怒吼，「你也是我爸爸，憑什麼你救了我就不讓我跟她算賬？我不讓，我不讓你這麼偏心。明正傑你聽著，要是你敢睡著不醒來，我就讓她去坐牢。」
沈良夜死死的抱住明玥，「玥玥，你要冷靜，冷靜。」
醫生和白景譽都來了，明正傑也給推去搶救，沈良夜和明玥等在手術室外面。
明玥坐在椅子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里不出來。
沈良夜拉住她的手，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冰冷，他強行把她的頭按在肩膀上，「玥玥，別那麼緊張，會沒事的。」
明玥咬著下唇，可聲音依舊抖的厲害，「我知道，他不會死的。我媽媽那麼討厭他，寧可去另一個世界也不願意跟他生活在一起，肯定也不允許他去打擾她的清靜，所以他一定沒事。」
沈良夜不由得去打量她，他一直都知道她和明正傑的父女關係不好，特別是前段時間兩個人見了一面后明正傑對她說了一些關於她媽媽的事，導致了明玥崩潰大哭，關係更是前所未有的惡劣。
可是，在骨子裡，她還是那個深切渴望父愛的小女孩。就算用再冷漠的面具偽裝，她還是想要一個愛她的爸爸。
意識到這一點，沈良夜把人抱的更緊了，他親著她的額頭，「玥玥，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正說著，搶救室的門打開了，白景譽走了出來。
明玥立刻站起來，可是因為起的太猛，眼前一陣陣發黑。
沈良夜把人給緊緊抱住，「玥玥你別急，他自己走過來。」
白景譽果然快步走過來，「沒事，沒傷到要緊的器官，就是失血過多需要輸血，現在已經讓人去調Ｏ型血了。」
明玥一顆心這才放下，可就在白景譽要轉身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喊住了白景譽。
白景譽給她嚇了一跳，明玥向來是個沉穩的女孩，少見這麼激動。
他皺眉看著她，「什麼事？」
「你剛才說，是，Ｏ型血？」
白景譽點點頭，不由自主的看了沈良夜一眼。
沈良夜扣住明玥的腰，「玥玥，有什麼問題嗎？」
「我媽媽是Ａ型血……」
沈良夜不解，不由得向白景譽看過去。
白景譽眯起眼睛，額頭間深深的褶起來，「怎麼會這樣？」
沈良夜已經猜到了什麼，可是他不敢確定，執著的看著白景譽。
白景譽的聲音就像在嘆息，「玥玥是Ｂ型血。」
一個Ａ一個Ｏ，是不可能生出一個Ｂ型血的孩子，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倆個情況，一是明玥根本不是明正傑的女兒，另一個是她不屬於明蓉和明正傑任何人。
可第二點明顯是說不通的，明玥長得很像她媽媽明蓉，不管容貌還是氣質。
她手心裡僅存的溫度也降下去，沈良夜忙握緊了。
「玥玥，不要胡思亂想。」
她茫然的看著沈良夜，「是這樣嗎？我不是他的女兒。所以他才愛不起來我，所以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玥玥，你不要瞎想，一切等明叔叔醒過來再說。」
明玥全身都在抖，一張臉更是蒼白的可怕。
沈良夜索性把她打橫抱起來，「老白，找間屋子給玥玥休息。」
「去我辦公室吧。」
明玥卻堅持，「我不要。」
「乖，明叔叔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我會讓人去照顧他，你先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行嗎？」
明玥沒有理由拒絕，只好答應了他。
白景譽給打開門后自己就退出來，雖然剛才不過短短几分鐘，他已經看出來明玥不需要他。
走廊里點了一根煙，剛抽了兩口就看到了藍心柔偷偷摸摸的從樓梯那邊走過來。
他眯起眼睛，快步走過去從後頭用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
那丫頭嚇得花容失色，剛要大叫就給他捂住了嘴巴。
消毒水混合著煙草味道是屬於男人的獨特味道，瞬間讓藍心柔放鬆下來，她仰頭對他眨了眨大眼睛，意思是讓他放手。
可是白景譽卻不想。
女人柔柔嫩嫩的小嘴剛好貼在掌心裡，感覺十分的好。
他把她給拉到了辦公室隔壁的一間屋子，其實在頂樓根本不必這麼拘謹，因為這一層都是他的天下。
男人終於放開，藍心柔鬆了一口氣，她大口呼吸，軟軟似果凍的小嘴兒嘟起來。
白景譽的眸子眯的更深，一股子難言的煩躁爬上了心頭。
他把夾在指尖的煙重新送到了唇邊，一張俊臉隱匿在青白繚繞的煙霧間，沉著聲音問她，「你有事？」
她用力點頭，「有事，那個明玉不見了。」
「不見了？」
「嗯。」藍心柔一張小臉兒綳得緊緊的，「她剛傷了人就趁亂跑了。」
看著她的樣子，白景譽沒法子把注意力集中。
她鼓著腮幫瞪大眼睛的樣子怎麼那麼像一隻捧著松果的小松鼠，好想伸手摸一摸。
見他眸光渙散，藍心柔真是急了，「你到底聽到我的話沒有？剛才我可是看到她持刀傷人了，這要是跑了我們醫院會不會有什麼責任？」
白景譽覺得她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忍不住逗弄她，「坐牢有我，你怕個什麼勁兒？」
「可是我不想你有事。」
「為什麼？」
這句話問出來，倆個人都是一愣。
藍心柔這才發覺自己剛才話說的太急太快，便咬著粉唇想要推開他。
「反正我告訴你了，我下去工作。」
白景譽卻擋住了她，伸臂撐在她頭頂的牆上，把人給咚住。
「不準走。」
藍心柔又厚又卷的睫毛上下撲朔，「為什麼？」
她身高只有158，生的十分嬌小，可是有些地方卻不小，穿著粉色護士服，領口以下的部位飽滿圓潤，露出了一點點T恤的花邊。
以著白景譽184的高度，剛好能把別人看不到的風光收到眼底。
他眼神熱起來，喉結上下滾動著，放在身側的另一隻不由得抬起，去捏她圓圓的蘋果臉。
她的皮膚又嫩又滑有Ｑ彈，就像個牛奶布丁。
一摸上去就像被磁鐵吸住一樣，他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低頭，在她淺色眼瞳的注視下一點點靠近，想要親上去。
藍心柔一副不知大野狼靠近的懵懂表情，柔嫩的小嘴張著，像是在等待歡迎他……
忽然，隔壁傳來一聲尖叫，接著就是摔門的聲音。
藍心柔驀然驚醒，她推開他，打開門就跑了。
白景譽氣的把煙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跟著追了出去。
走廊里，沈良夜抱住了明玥。
「玥玥怎麼了？」
沈良夜顧不上問怎麼有女人從白景譽房間里出來，他皺眉說：「玥玥要去看明叔叔，我讓她先休息一會兒。」
「要不你陪著她過去吧。明玉跑了，我也去看看。」
沈良夜倒是沒有多奇怪，明玉自然會跑，可是她能去哪裡呢，左右不過是跑回家。
這個女孩子真是被慣壞了，出了問題不知道解決問題，想要躲起來等著別人給她解決。
他對白景譽擺擺手，「那你先去，我陪著玥玥去病房。」
明玥現在比剛才冷靜了太多，可她越是冷靜，沈良夜越是害怕。
有時候情緒壓在心裡發泄不出來就會變成利刃切割到內心，引起更大的負面情緒。
在進病房前，他輕輕握住了她的肩膀，「玥玥，你聽我說，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還有我，嗯？」
明玥仰頭看著他，濕潤的眸子帶著點迷濛，嬌軟的樣子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她知道她還有他，但是他卻不知道，她不準備要他的。
所以，她是孤單的一個人，誰也不能依靠，不是嗎？
「玥玥……」沈良夜心口驀然一疼，有種說不出的悲愴感覺。
明玥卻對他嫣然一笑，「我沒事，其實這事兒我也不是沒想過，卻沒有想到是真的。」
說完，她推開了門。
門打開，明正傑已經清醒過來。
他聽到了聲音，吃力的轉過頭來，張開蒼白乾燥的唇，低低的喊著：「玥玥。」
明玥走過去，垂著頭，雙手扣在一起，樣子看起來很平淡。
但是沈良夜注意到她發白的指關節，以及手背上綳起的青筋。
她在害怕，非常害怕。
他快步走上前，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
掌心一暖，明玥感受到來自男人的堅定力量。
她不該依靠的，可是那一瞬間，她縱容了自己的軟弱，手指張開跟男人的五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
沈良夜另一隻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明正傑嘴唇翕動，低低的聲音從喉頭溢出來，「玥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我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冷靜，冷靜的近乎冷酷。
明正傑忽然笑起來，然後成功的扯到了傷口，發出痛苦的呻吟。
明玥忙說：「你別亂動。」
她的聲音太急促，話語里的關心掩飾不住。
明正傑閉上眼睛喘息了一會兒，嘴角的笑容卻滿足的擴大。
「謝謝你，玥玥。謝謝你還關心我，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明玥一愣，隨即眼睛睜大，但是她的眼睛里很空茫，好像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
這麼一句話，需要消耗很長的時間。
沈良夜微微俯身，「玥玥，我出去等你。」
可是，他的手卻被攥的更緊，明玥沒有放手。
她聲音有些啞，「不用了，你在這裡吧。」
沈良夜沒有再說話，只是摸了摸她的頭。
明玥收斂心緒，低聲問明正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媽死之前還是之後？」
「從她懷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一直瞧不起我，不肯嫁給我，後來又改變了主意，跟我結了婚。新婚夜，她說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這些話，大概是明正傑一輩子最大的恥辱。
他說的時候很平淡，語氣平緩的沒有任何波瀾，可是明玥還是從他眼睛的深處看到了一個屬於男人的屈辱。
沈良夜比明玥大了好幾歲，當時明家大小姐結婚的時候他曾經跟著父母一起去參加。
那是他生平參加的第一個婚禮，新娘穿著白色的婚紗站在那裡，就像自帶光環一樣，雖然冷著一張臉，但美的光芒四射。
而新郎，雖然也是英俊的，可是跟新娘總是有差距，他一個幾歲的孩子都能看出來的差距。
他還聽到父母在議論，說新郎好命，不過一個孤兒，卻能娶到了明家的大小姐，從而入贅，成為明家的當家人。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當初為什麼明玥媽媽不笑，是因為她根本不想嫁給明正傑。
他耳邊響起了明玥的聲音，「讓她懷孕的男人是誰？」
明正傑搖頭，「我不知道，她有很多追求者。」
「明正傑！」明玥一聲怒吼，「你別侮辱她。」
明正傑苦笑，「玥玥，我從來都沒有污衊她，她在我心裡不管怎麼樣都是我的女神。我討好她，甚至連孩子都認下了，就是希望能好好的跟她過下去……」
「所以，從一開始，你把我當成親生的女兒？」明玥的聲音有些發顫，即便明正傑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也沒法子否認童年他對自己是真的好。
從她記事開始媽媽的身體就不怎麼好，對她也是冷冷的，而照顧自己的事就全落在了明正傑身上。他讓自己感受到愛和呵護，她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這種改變，大概是從自己七八歲時候開始的，媽媽好像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自己好起來，無論去哪裡都要把自己帶在身邊，而這樣就跟明正傑疏遠了，可是他依然對自己好，只是好的隱忍。
也就是說，他是真的想要維護這個家庭，只是媽媽明蓉始終不接受他。
深吸了一口氣，明正傑繼續說：「開始那幾年你媽媽身體不好，我們家相安無事，後來她身體好了，就開始……我可以不在乎她以前的事情，可我也是個男人，沒法子容忍她婚內出軌。」
明玥的瞳孔緊縮，她想起那次明正傑在氣急時候說的，她不是出軌一個人，而是一堆男人。
媽媽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嗎？那麼高貴優雅的人，她不信。
明正傑劇烈的咳嗽起來，明玥想要走，「你好好休息，先別說了。」
「玥玥」明正傑拉住了她的手，「我是從那個時候去了銅雀台，因為雅芬長得像你媽媽我才……我本來是為了報復你媽媽，可是她有了玉玉。」
這些，明玥自己能想到，已經不想聽他說。
有了自己的女兒，那她這個綠帽代表的女兒自然就不愛了。
「我媽媽到底為什麼要自殺？」她咬著唇，其實很怕聽到答案。
明正傑這次沒說話，而是看了看沈良夜。
沈良夜低頭在明玥耳邊說：「我出去等你。」
明玥這次沒有堅持，點了點頭。
沈良夜心頭掠過一絲失望，不過很快又調整過來。
明玥剛才能讓他留下已經是很信任了，總要給她留下一點尊嚴。
沈良夜出去后，明正傑才說：「你媽媽的死應該跟你的生父有關係。」
「什麼？他到底是誰？」
明正傑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有一次發現她在跟你說要把你送到生父的身邊去。為此我跟她大吵了一架，說你是我的女兒，不允許她搶走。」
明玥眯起眼睛，她好像有印象。
「也就在那天，她揭發了我出軌的事，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說而已，還說以後有各玩各的，誰也別管誰。那天晚上，她出去了，帶了一個小男孩回芙蓉園，玩出了人命。」
「你說什麼？你胡說。」明玥摔碎了桌上的茶杯，眼睛里一片血紅。
沈良夜在外聽到了動靜，「玥玥，你怎麼了？」
明玥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
明正傑卻一眨不眨眼睛的看著她，「玥玥，你發火的樣子跟她真像。」
明玥顫聲問：「那後來呢？」
「後來，花了很多錢把這事兒壓下去，但還是有風言風語傳到了外面，那段時間她精神很不好借酒澆愁也不好好看心理醫生，抑鬱症更嚴重了。」
「所以，這就是她自殺的原因？」
「是，你媽媽那麼高傲的人，她本來可以最優雅的活著，可是卻染上了那種病。也許，死是最好的解脫方式。」
他說的這些完全符合明蓉的人設，她會這麼做，明玥終於解開了她要拋下自己的原因。
就算她活著，給女兒帶來的也會是無限的羞辱，她還不如死了。
可是，事實真的有這麼簡單嗎？為什麼她還是難以接受。
擦擦並沒有的眼淚，她冷聲問：「她為什麼會得那種病？」
「估計和你的生父有關係。」
明玥眼瞳緊縮，明正傑的意思是明蓉的悲劇是那個男人一手造成的？
她不說話，心裡翻江倒海。
過了一會兒，明正傑說：「玥玥，我本來想讓這些事永遠爛在肚子里的。我承認我自私，有些事過分袒護玉玉了，可是事已至此，你就別再追究她的責任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明玥能理解他的意思，他最後拋出這些陳年隱秘，無非想要利用最後一點恩情來羈絆住明玥，讓她放過明玉。
本來，傷的人是他，明玉自己的父親，她又能追究什麼？
她對明玉的報復到此為止，本來也沒有再打算做什麼。
可是，明正傑卻在她心裡插了一把刀，讓她恨明蓉恨那個不知名的男人，還有她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
「玥玥」明正傑喊住了她，「對不起。」
明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都是孽緣，沒什麼好說的。」
她走出去，腰背挺直，一如許多年前的那個女人。
那天，他也是說了一句對不起，她的眼神輕蔑鄙視，「沒什麼好說的。」
他的瞳孔縮起，被子下的那隻手也緊緊握住。
明玥一出門，身體就搖晃起來。
一直等在門口的沈良夜迅速把她給抱住，「玥玥，你沒事吧？」
明玥把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靠在他身上，「沈良夜，帶我回家。」
沈良夜也不廢話，打橫把人給抱了起來。
明玥覺得自己太累了，一直頹廢的窩在他懷裡，嗅著自己熟悉的男人氣息。
她的腦袋很沉很亂，什麼也思考不了，本能的依附了這個男人。
從車上開始，她近陷入了一種淺淺的昏迷狀態。
到家后，她也一直在昏睡。
沈良夜一直守在她身邊，手還給她握在手裡。
手機響的時候他給調成了靜音，輕輕的把她的手抽出來才接。
那端是女人哭泣的聲音，「良夜，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