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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反水聲明

  把守兩個廠門口的全副武裝的衛兵分別從十個減少到了四個。


  衛兵雖減少了,武器卻更新了——紅櫻槍、大刀、鋼釺被手槍、步槍、機關槍取代了;

  對進出人員沒得前段日子管控嚴格了——當然犯不著嚴格了,就是那杆架在哨蓬裏的機關槍就足以把棒棒嚇得屁滾尿流,誰還該作死地往敵營裏竄呢?

  俘虜也解放了,可以自由出入、回家。


  個別俘虜身上還留著繩捆的痕跡。


  每個俘虜都得寫檢討和反水聲明。


  在砸派的催逼下,楊木青第二天戰戰兢兢地進廠報到去了。


  自從七月二十二號去劉婆婆家避難以來,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朱鳳廠不過二十多天,卻恍如隔世,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的陌生。


  走攏新廠門口,看到門崗一個個佩戴紅袖套、手持步槍、腰掛手槍、一邊站兩個,如四大金鋼般昂頭挺胸、威風凜凜,明明是熟人卻當成陌生人,楊木青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心想:“幸好還沒遭到訓斥。我這麽久才進廠!”


  他按照布告上指定的地點去報到。


  報到處設在吃團年飯的大飯食堂門口。


  他邊走邊盤算:“萬一登記遇到麻煩,就說生病才沒進廠的。”


  路上人來人往,他一律視同路人,兩眼平視前方,表情漠然地走自己的路。


  這段路已看不到戰鬥留下的痕跡。


  大飯食堂門口有一張辦公桌和一根長條凳。坐了三個紅衛兵打扮的男女。


  中間是子弟校教小學語文的黃老師;


  他左右兩邊坐的年輕姑娘都是前繅的女工。


  這就是報到處。


  負責登記的這三人都是楊木青的熟人。


  彼此打招呼後,黃老師開門見山地說:“老楊,你參加的哪派?”


  “你曉得我哪派也沒參加。”


  “總得有個看法嘛。”左邊的姑娘說,“你總有個觀點!”


  “別個的觀點是騎牆。”右邊的姑娘微笑著說,“楊老師的觀點既有棒棒,又有我們紅聯。”


  這姑娘名叫吳玉華,與黃碧雲同過台。


  顯然,她在調侃楊木青夾在蘇雅平和黃碧雲之間當蝙蝠。


  “既然哪派也沒參加,你是知識分子,總有個是非觀念嘛!


  比如說,這次棒匪殺死了下班過路的老工人,你憤不憤恨?”黃老師問。


  “當然憤恨!”


  “對嘛。那你就進去表個態。嘴說、筆寫都可以。裏頭正在學習。你也去參加小組討論。”


  黃老師示意楊木青進飯食堂。


  楊木青心想:“嘴巴說說是可以的,千萬莫拿筆,白紙黑字,二天說不清。”


  他連忙說:“我說,在小組裏說!”


  楊木青來到大飯食堂,隻見坐了一大屋子人,蘇和全正在講話,象是在布置什麽。


  楊木青沒引起大家的注意。


  他擠進人群選了個座位坐下。


  環顧四周,發現在場的盡是棒棒的一般群眾。


  他和熟人彼此都不敢打招呼,隻相視而笑;有的略略做一下鬼臉。


  楊木青剛穩定情緒,手中就接到了一張白紙。


  看到一張張白紙象雪花飄舞似的在人群中移動,他感到莫明其妙。


  忽然,蘇和全提高的嗓門把楊木青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蘇和全說:“你們都是指揮部的一般群眾,我們紅聯曆來是講道理的,按毛主席政策辦的。


  棒匪殺死了我們上班的老工人,這不能怪群眾;

  怪隻怪李友才、蘇召珍幾個頭頭。


  但是,你們應該聲明:‘指揮部大方向錯定了!’


  你們應該伸張正義、退出指揮部。”


  講到這裏,蘇和全把右臂一舉,高呼起口號來:“反戈一擊有理!”


  其餘的人也跟著喊:“反戈一擊有理!”


  有的反應快,有的反應慢,呼應的速度不一,口號聲參差不齊。


  等會場安靜下來,蘇和全又接著講話:“你們每個人隻要在白紙上寫個聲明,按照我說的寫,寫完就可以走了。”


  飯食堂頓時騷動起來,大家交頭接耳,有人開始走動。


  在幾個工人的慫恿下,楊木青大膽地插嘴,用有點顫抖的聲音說:“我不是指揮部的!蘇老師。我是逍遙派!可以不寫嗎?”


  “你?”


  蘇和全扭頭看了楊木青一眼,側身低頭與坐在身邊的幾個同夥嘀咕了幾句。


  然後說:“你可以不寫。但是,你得幫他們寫不起的寫!”


  “要得。”群眾異口同聲地說,“楊老師幫我寫!哪個來說?楊老師幫我寫!”


  楊木青身邊一下子圍攏了十多個人,一個個搶著把白紙往他手裏遞。


  好在要求不嚴,有個形式就可以了。


  隻要在一張白紙上寫:“我自願退出指揮部。”


  或者寫:“指揮部的大方向錯定了。我申請退出。”


  加上落款“XXX”或“XX”。


  這樣子就能交差了。


  楊木青忙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飯時間,蘇和全叫他回家吃飯,下午再來幫忙寫反水聲明。


  臨走前,蘇和全他們表揚了他。


  頓時間,擔心和恐懼一掃而光。


  楊木青歡天喜地地回到劉家,把這事當成喜訊說給大家聽了。


  這一頓午飯,他吃得特別香、特別飽。


  飯後稍眯了會瞌睡,就頂著烈日往廠裏走去。


  由於走得興高采烈,也不覺得“狗日的太陽又跑出來了”。


  這時候,人們碰麵都打起了招呼——大都隻是招呼而已,還不敢怎麽擺談——就算偶爾擺談幾句,也隻談棒匪的罪行。


  楊木青這才仔細地看了看廠裏的情景。


  隻見除了被推到的牆和搭起的天橋外,瓦片都被清理了,大致恢複成了平常的清潔樣兒。


  進大飯食堂之前,他先上了個廁所。


  不料一進去就碰上了剛要出門的陳寶萬。


  這可把楊木青高興慘了;


  陳寶萬也樂壞了,也不急著出去了。


  楊木青本來隻想解個小手就出去,這下幹脆假裝大便,和陳寶萬一起蹲在廁所裏擺龍門陣。


  聽陳寶萬說,他進廠一周了,一直在工場裏指揮工人清理機器。


  他說:“你沒進廠也好,我們差點嚇死!

  受了些驚;挨了些累。


  打掃戰場、做工事、挖戰壕,都是我們這些俘虜幹的。”


  雖然說話聲音放得很輕,但一聽到腳步聲,就趕緊轉移話題,假裝說生病的事。


  等人走了再接著擺談。


  “你可能也要參加生產準備工作了。”


  陳寶萬這樣推測道。


  由於下午都有差事要忙,不敢擺談太久,蹲了十來分鍾,兩人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廁所。


  陳寶萬的預言很快應驗了。


  正當楊木青忙著幫寫反水聲明時,前繅車間主任蔣碧蓮走進飯食堂跟蘇和全咬了陣耳朵,蘇和全便叫楊木青跟蔣碧蓮走了。


  蔣碧蓮是紅聯常委,負責生產的小組長。


  她平時跟楊木青關係不錯,很相信他,安排他組織工人清洗繅絲機和煮繭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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