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四十五章 被腐蝕了
有一次，劉雲華從家裏帶了一盒燉肉來，吃午飯時，她把燉肉在索緒鍋裏熱起，悄悄給楊木青使眼色，叫他過來；趁沒人注意，她把大半盒燉肉倒進了他碗裏。
劉雲華的糖衣炮彈漸漸腐蝕了楊木青的意誌，他對未婚妻劉錦雲有點三心二意了，信寫得不那麽勤了；語言也不那麽熱情了；對劉雲華開始想入非非了。
一個晚上，楊木青他們正在上中班，統計員把昨天的報表拿來了。
大家一看，生產成績是那麽低，由雙A降到B級，14台出了兩根75分勻度的劣等絲，其中有根就是劉雲華繅出來的。
劉雲華昨天不僅勻度差，而且還有大節一個、中節6個，既影響全台又影響了全班達不到三A級絲。
在那軍事化的大躍進日子裏，車間成績沒達標，也就是全民兵營沒完成當天的戰鬥任務，車間支書和車間主任要受到通報批評，技術員楊木青要寫檢討，肇事者劉雲華她們不但要寫檢討而且還要押起來遊車轉台。
這些處罰都該由楊木青來執行。
可未等他開口，劉雲華早哭成了淚人兒，兩隻水晶晶的眼睛哭腫了，跟桃子一般大小。
見此情景，楊木青如何開得了口呢？他憐香惜玉，隻好把怒氣按下來，反倒勸了她一番；並耐心地仔細地給她指出操作上的問題。
隨後，他假裝輕描淡寫地說：“雲華，下班後寫個檢討，明早給我就了事！”
他想就這樣把大事化小。
楊木青對劉雲華網開一麵，兩個台的工人看在眼裏、記在心頭。
有的擠眉弄眼；有的背後議論：“我看這中間有名堂。”
14台黨小組長馮成秀給13台黨小組長蘇雅平說：“他們兩個總要耍出問題來。蘇姐，還是你給楊老師提醒一下好，對劉雲華，不但要寫檢討，還要叫她在兩個台中間宣讀。這樣，二天才好工作些。”
“應該這樣！我去找楊老師說。”蘇雅平想了一下，又慎重地說，“劉雲華的工作你去做，最好叫她本人主動要求處分嚴些。她是團員，是工會組長嘛，要起好帶頭作用，大家眼睛都看到她的！”
“要得嘛，我去找劉雲華說。”
馮成秀跟劉雲華是街坊鄰居，一起長大，一起進廠，關係親密。
接著，蘇雅平擔心地說：“看來楊老師遲早要跟他朋友吹了，他禁不起這個劉雲華的關心。”
“這些事很難說。他是盤不過劉雲華的心的。就是耍，也耍不了兩天。”馮成秀不以為然地說。
次日開班前會，沒等楊木青開口，劉雲華勇敢地站起來說：“楊老師，我檢討寫好了，願意在班前會上做深刻檢討。”
“歡迎你的積極表現。”楊木青的愁眉苦臉一掃而光，提高聲音說，“同誌們，不怕有缺點，隻要能認識、能改正，相信劉雲華同誌會做出優異成績彌補昨天的損失。下麵就讓劉雲華同誌給大家做檢討。”
劉雲華檢討後的第三天晚上，十點左右，楊木青正在轉台，李支書也走進車間背著手轉起來。
兩人碰到一起時，李支書笑咪咪地對楊木青說：“小楊，走，到門口去，我問你個事。”
楊木青跟著李支書走到門外，站在空無一人的路邊上，李支書微笑著問他：“你同你朋友的關係最近啷門樣？”
“還是那個樣子，沒啥變化。”
“不一定吧。你不說，我也曉得了！”
“還是在寫信呀，我同劉錦雲的關係很好！”他臉紅了，“李支書，你格外聽到啥子了？”
“我說呀，你會不會腳踏兩隻船？這山望到那山高？”李支書抽出一支煙點燃，吸了口又說，“青年人談戀愛是自由的，選擇也是必要的，但是要誠懇，決不能朝三暮四！隻要說定了，就不要動搖……”
“嗯，我莫得那些意思。”
“最近你的工作幹得出色，我們知道。隻是台裏有些人說劉雲華很親近你，你對她也很好。”
“完全是工作出發！李支書，我們決沒有別的私心雜念！”
“你就是你，不能說你們！嘿嘿。小楊呀，啥事都要動動腦筋，應該吸取黃碧雲的教訓。隻要別個對你忠實、真誠，定了的，就莫再三心二意了。遠一點也莫得啥，二天調攏來就是了。”
楊木青心裏慌張、臉上尷尬；動了動嘴皮，想說話卻講不出來；隻把右手抬起來，用衣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今天我們隨便談談，其實我們是對你關心，並不是幹預，隻要耍得正常、耍得文明和道德就要得，不能為這些事影響工作和身體。”他拍了拍楊木青的肩膀，“二天有啥，多來找我！”
“謝謝李支書的關心。”
李支書走後不久，楊木青他們下班了，回寢室的女工們在馬路上走呀、談呀；笑呀、唱呀；歡喜極了。這已成了下班路上的一種習慣。
忽然，一朵朵烏黑的浮雲飄過來遮住了初夏深夜的月亮，一陣大風趕跑了熱氣，遠處的天邊劃過一道閃電，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到近，豆兒般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由稀疏變密集。
“下雨咯！”
有人大喊起來。
正在馬路上歡歌笑語的繅絲女工有的急忙奔跑起來。
然而甲班13、14台大多數女工仍不慌不忙地說著、笑著、唱著走回寢室。
伴著雷聲、雨聲的歌聲猶如一隻合唱隊唱的大合唱。
她們在歌唱勞動的快樂；站了8個小時的疲勞全被歌聲洗去了。
響亮的歌聲中有劉雲華那尖脆的聲音。
她邁著運動員特有的矯健步子，扯開嗓門吼：“一條大河波浪寬……”
“你個人唱起有啥味？啷門不叫楊木青給你拉胡琴嘛？”付碧瓊從背後趕來，雙手緊摟著劉雲華的肩說，“楊老師呢？他啷門不同你一路走？”
“你！我不懂你這是啥意思！”劉雲華假裝糊塗，瞪了付碧瓊一眼，心裏樂開了花。
“沒見過麽？妻唱夫和嘛！嘻嘻。”付碧瓊把手搭在劉雲華肩上揉了揉，邊走邊低聲說，“莫生氣，雲華妹子，老實給姐說，你喜不喜歡他？”
劉雲華“卟哧”一聲笑道：“付姐，我惹不起你！”
說完，劉雲華把身子歪了兩下，摔開付碧瓊的手，飛快向前跑去。
“我還不敢惹你呢，這下他要幫忙的！”付碧瓊朝劉雲華的背影大聲嚷，“莫跑跌倒了！吃糖莫忘了當姐姐的！”
“哈哈，還要請我喲！”
“劉雲華，請不請我嘛？”
“劉雲華……”
唱歌的停止了唱歌，跟著起哄。
喊聲此起彼伏，“劉雲華”這三個字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