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表妹來了
林素素感到十分疲勞，走到楊木青的床上坐下，背靠在床頭，閉起眼睛，淚水從她睫毛流出來。
楊木青趕緊倒杯熱茶給她，又用熱毛巾給她擦臉，然後責怪自已：“都是我不好，不該衝著林妹妹發脾氣，隻要你經得起考驗就好了。”
他們言歸於好，又卿卿我我一番。
……
五七年反右運動期間，朱鳳繅絲廠響應黨的號召精簡機構，部份科室人員充實到生產車間，楊木青從生產科調到前繅甲班做跟班技術管理員。
跟班技術管理員很辛苦，既要管生產，在現場上要做操作檢查和技術指導；又要管工人的生活和思想，大事小事一把抓。
楊木青管的是第15台和第16台。這兩台有52部繅絲車，52個繅絲工人，26個索緒工。
擔子重，楊木青卻沒怨言，他對組織的信任充滿感激，工作熱情很高，幹勁十足。
他每天要給工人開班前會，一旦生產出了問題，還要開三五人的小型座談會，又叫“查找原因會”“炒小鍋”，更有開不完的車間會和廠長召開的生產會。楊木青忙得暈頭轉向。
黃碧雲也在這個班，她在12台，與楊木青管的台之間隔著兩個台。
兩人每天要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八小時，這對彼此來說都是件十分尷尬的事，黃碧雲盡量躲著楊木青，楊木青也不越雷池半步。
幸好一個車間有三道門，12台在中間，15、6台在最後，黃碧雲走中門，楊木青走後門，兩人河水不犯井水，形同陌路。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流言蜚語還是傳到了林素素的耳裏，她心裏酸溜溜的。
林素素在丙班，跟楊木青不同班，都上三班倒，倒來倒去，作息時間不同，加上工作繁忙，楊木青和林素素難得見次麵。
楊木青成天同女工打交道，難免不讓人說閑話，他和林素素偷偷摸摸耍朋友，大家不知他有女朋友，懷疑他要在他管的那兩台找對象。
事實上楊木青對林素素沒變心，無論台裏女工的模樣長得有多漂亮，他從沒動過歪腦筋，都是公事公辦，有時還故意給美女冷臉看，有些人說他“怪得很”。
有個姓樸的女工在他麵前隨隨便便，他有次狠狠地說了她一頓，把她說哭了，那以後女工都不敢在他麵前“隨隨便便”了。
楊木青在基層幹的時間長了，大家發現他性格直爽，不記氣，不整人，待人公正，體貼關心工人，工作勤懇，不象傳聞中的那麽壞，便對他刮目相看了，他也有了人緣。
一天下午，楊木青坐在辦公桌旁與14台女技術員張玲玲清理號帶。張玲玲架了很大的勢才說：“小楊，你今年二十幾了？”
“二十三。”
“該談朋友了吧？”
“不，我不想談這些。已經把人的心傷透了。”
“找個心腸好的嘛，不要隻圖樣兒。你不小了，常在花叢中，啷門不攀折？找個不要象黃碧雲那號的就是了。”
見張玲玲不知道他和林素素的事，楊木青本想說聲“不想談這些”，把她應付過去，但給人家的熱心腸潑了盆冷水，他又覺得過意不去，就馬上改了口：“張老師，我已經有朋友了。”
“在哪裏？”張玲玲有點驚訝，“你不是同姓李的同學吹了麽？”
“在營縣。是我表妹。”楊木青隨口扯了個把子，很認真地說。
俗話說，“說曹操，曹操到。”楊木青剛提到“營縣表妹”，果然就有個“營縣表妹”來找他了。
第二天下午，離下班還有一個鍾頭，收發室的杜碧華到車間找到楊木青說：“有個姓關的女子來會你。她說是你同學，從營縣來的。”
“姓關的？這是哪個嘛？”他想不起這人是誰，就說：“杜老師，你讓她等一會，我現在走不脫，下班了就去。”
下班後，楊木青走到收發室一看，才發現是小學同學關順順。
他和關順順久沒聯絡，早不記得她了。但人家遠道而來，既是老鄉又是同學，他當然要熱情接待了。
關順順長得有點象李國君，個兒也是不高不矮的，就是身子要單薄點，頭發要黃些。她也閃動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臉被太陽曬得黑裏透紅，穿件淺色花襯衫，一條花裙子。
她給楊木青說她在重慶大學讀一年級，這次過完暑假回校，到果城來搭車，順便到朱鳳廠看表姐鄭雲清，但鄭雲清到重慶南溫泉療養去了，她本來要走，突然記起劉玉英說楊木青也在朱鳳廠的這個話，就想見一麵再走。
提到鄭雲清，楊木青氣不打一處來，他想起李國君給他說，就是鄭雲清回老家說他為黃碧雲喝藥酒，才讓李國君對他徹底死了心的。
他本想把鄭雲清的表妹關順順打發走，可眼看是星期六，廠裏放了假，除外縣外鄉的沒有走，其他人都回家了，廠裏冷清清，廠外無旅館，如果讓關順順回果城，要走20多裏路，她是吃不消的。
楊木青三思後，還是熱情地接待了關順順，馬上帶她去廠招待所寫了間大寢室，又招待她吃了晚飯。
關順順也相當大方、灑脫，飯後跟著楊木青一起在江堤上散步、聊天。
話題不外乎是劉玉英和李國君的情況，也談了各自的情況，還有其他同學和老師的情況；晚上又去廠俱樂部看了電影《阿詩瑪》。
楊木青和關順順聊得很投機，他還想從她嘴裏多了解點劉玉英和李國君的事，就留她在朱鳳廠住了三天。
這三天，關順順有時幫楊木青洗衣服；有時去閱覽室看書；有時由楊木青陪同去車間參觀。
關順順走後，楊木青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諸如“楊木青的表妹來看他啦”“楊木青耍的朋友好漂亮呀”“兩個人在江邊很親熱喲”……
楊木青聽到這些蜚短流長也不惱怒，甚至暗暗歡喜。
他從小愛看《西廂記》《紅樓夢》這類描寫才子佳人談情說愛的書，風流才子這個角色對他影響很大，常把自己假想成賈寶玉，把他心儀的女子當作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