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敢公開
十一月上旬，就在林母初見楊木青之後的第二個星期三中午，林母第一次來到朱鳳廠逼女兒跟楊木青脫離關係。
林素素不答應，母女倆就在寢室裏舌戰，誰也說服不了誰，結果林母一氣之下拂袖而去，連午飯也不肯吃就餓著肚子上路了。林素素哭臉相送，送到渡船上才返廠。
到了那個星期天，林素素回家休假，林母逮住機會又勸女兒跟表哥好。母女倆又大吵了一架。這次是林素素氣得沒吃飯就走了。
林母不放心，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同二女子林秀秀一起下廠，在車位上找到林素素談心。
這次林素素沒跟林母爭吵，怕人家聽見，隻低頭繅她的絲，一聲不吭。
看到女兒麵黃肌瘦、愁眉不展的樣子，林母既心疼又氣憤，心想：“我這大女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以前那麽乖，現在一點都不聽我的話了，都是那個姓楊的瞎子把我女兒帶壞了，我非要找到他們領導告他的狀！”
林母撇下林素素，拉著林秀秀找到生產技術科。
呂代芬接待了林母她們。呂代芬是新任的科長，遊科長調離了朱鳳廠，呂代芬接了遊科長的班。
林母告了楊木青一狀，並放出話來，不許楊木青與她女兒接觸，否則她就要吊死在生產科的門口。
呂代芬見林母走路歪歪扭扭，知道她是裹了小腳的老太婆、沒文化、不講理、給她說啥話都是“四季豆不進油鹽——聽不進去”，隻得表麵敷衍、拿好言好語把她打發走了。
林素素知道她媽告狀的事後氣得臉發青，先是關在寢室裏痛哭一場，接著心一狠，請了個學習假，跑回家大哭大鬧，堅決表態，說她死也要跟楊木青在一起。
林素素這一鬧，氣得林母馬上拿根繩子上吊；林素素和弟妹嚇得哭成一團，有的抱媽的腿杆兒，有的抱媽的手杆兒，才沒讓林母變成“吊頸鬼”。
第二天，林母一個人第三次來到朱鳳廠，找了團委找工會，最後在老紅軍史廠長辦公室大哭大鬧，罵楊木青不是人，勾引她女兒，把林素素教唆壞了。
楊木青與林素素的事本沒多少人知道，林素素跟林母吵架，楊木青也被蒙在鼓裏。
林素素一直瞞著楊木青，每周都去跟他耍幾次，從不談林母的態度，有時楊木青問急了，她總是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急啥，慢慢給媽做思想工作嘛，她會同意的。”
林素素看著楊木青日漸消瘦的麵容，不忍心把真相告訴他，她一個人扛著，內心飽受煎熬，表麵還要打起精神哄他開心，叫他教她唱歌，給她畫像。
但是每當他拿起筆，沒畫到半小時，她就說“團裏要開會”，找借口溜了，回寢室關起門來偷偷哭。
林素素既要上班又要受氣，有時飯也不吃，她身體本來就弱，是朱鳳廠出了名的“幹細兒”，大家都喊她“林幹細兒”，林母到廠裏一鬧，把林素素氣得病倒了。
起先，林素素在家裏養病，楊木青沒法去看她，隻好買了白糖、水果和午餐肉罐頭托他幹妹妹楊琴芳捎給林素素。
春節期間，林素素病情加重，轉到地區醫院住院，楊木青在二妹林秀秀的陪同下去看林素素，結果去了兩次，兩次都被林母罵跑了。
林母一見到楊木青就撲過去抓他的臉，罵他是“瞎子”“地主”。最後，這個文盲老太把兩詞結合起來自創了一個新名詞：“瞎地主”。
倒是林二妹有同情心，她想了個法子，用調虎離山計幫了楊木青的忙，讓他跟林素素見了一麵。
有次林二妹騙林母說家裏來了客人；等林母一拐一拐地挪回家後，楊木青溜進病房跟林素素幽會。
兩人抱頭大哭一場、難舍難分，直到林二妹拉響警報，他才趕緊逃走。
楊木青探病回廠當晚，工會程主席找楊木青談話：“鄭書記和史廠長的意思是說，戀愛是要談的，但是不能性急，等林素素病好了，再慢慢給她媽做思想工作，爭取說服她媽。你們暫時就不要談了，免得她媽天天來鬧，對我們廠、對你、還有林素素，影響都不好！你說要不要得？”
楊木青被林母罵後又成了廠裏的笑柄，他已經心灰意冷了，對林素素的感情也淡了下來，經過程主席的開導後勉強答應道：“好吧，暫時不談了。”
那以後他沒再去醫院看過林素素了。
他孤零零地在廠裏又度過了一個冷清清的春節，整天借酒澆愁，陪伴他的隻有樂器、畫板和紙筆。
他吹呀拉呀，恨不得把所有的哀愁都淹沒在音符裏；他畫呀寫呀，恨不得把一切痛苦都拋到九霄雲外。
……
林素素病了一個多月，還沒完全恢複就上了班。
第一天上班，團委書記謝海清就到車位上找她談話：“你還小，等幾年再耍朋友要不要得？現在把精力放在生產、學習上嘛，你的文化水平又不高……這也是鄭書記和史廠長的意思！”
林素素心想：“謝書記的話是對的，我的確還小，文化水平確實低，我目前把戀愛的事擱段時間，一來是為了我和木青好；二來也不要把我媽逼得太緊，免得把媽氣死了。”
林素素接受了謝書記的勸告，當晚就去做楊木青的思想工作。
初春夜晚，月明如水，林素素與楊木青在花園林蔭小道上徘徊。
春風陣陣吹來，花兒的芬芳撲鼻香，可兩人無心分享這美好春色，他們淚眼相對，互倒苦水。
沒用林素素多費口舌，楊木青就同意了她的意見。
盡管他多麽需要林素素那個溫暖、柔軟的懷抱，然而它卻成了他最奢侈的渴望；唾手可得的幸福近在咫尺，一轉眼竟要變成天上的月亮，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兩人卿卿我我一番後立下山盟海誓：除了對方，絕不戀愛、結婚；表麵分手不再往來，暗中保持通信，每月必須寫一封信。
從此，楊木青和林素素不敢公開談戀愛，搞起了地下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