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似變了個人
「嗒……嗒……嗒……」高跟鞋的鞋跟撞擊地面，發出有節奏的脆響。
腳步聲停下時，丁蕊已經站在了公司辦公區的門口。
不同於以往，丁蕊沒有靦腆地低著頭，而是昂首挺胸地環顧四周，似乎在找人。
同事們都知道丁蕊要辭職，也都知道剛剛丁蕊被許清蘭給勸了回去，所以對丁蕊的去而復返都感到好奇。
看著望過來的一雙雙眼睛，丁蕊面帶微笑，與同事們遠遠地點頭問好。
那些與丁蕊目光相撞的同事們，都被丁蕊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也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太敢回應，竟是陸續低頭收回了目光。
丁蕊搖了搖頭，暗暗嘆了口氣。
她很清楚，就算自己真的選擇留下來，恐怕也很難再回到以前的工作氛圍中了。
她更清楚，許清蘭代替老闆給她畫的那張大餅，僅僅是為了緩住她而已，只要有人能夠替代她，她就會被公司想盡一切辦法逼走。
並且，那個可以替代她的人，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了。
這類小公司都這樣，不會養閑人，更不會強留不夠忠誠的人。
所有的老闆也都一樣，都熱衷於繪畫出一片草原，讓自己的馬兒只為那片虛無縹緲的草原，不吃草，玩命跑！
不用傻傻等到那一天了，就在今天，讓一切有個了斷，也該告別曾經那個軟弱的自己了！
「蘭姐呢？」丁蕊向距離門口最近的一名男同事問道。
那人沒有說話，假裝低頭玩著手機，悄悄指了指衛生間方向。
丁蕊小聲道了聲謝，然後徑直走到許清蘭的位置旁，環抱雙臂靜靜等待。
此時的辦公區域，沒有任何人說話，甚至連敲擊鍵盤或滑鼠的聲音都沒有，靜得落針可聞。
他們每個人看似都在低頭忙碌，實際卻都在暗暗關注著丁蕊，似乎都在好奇，想知道去而復返的丁蕊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多時，許清蘭回來了。
「呦！小丁。不是說給你放一周假回去休息嗎，怎麼這麼快就想好了？」許清蘭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向丁蕊投去一個看似善意的微笑。
「蘭姐，我們談談吧。」丁蕊直視許清蘭的雙眼，同樣報以微笑。
許清蘭愣了愣，她敏感地察覺到丁蕊說話不再那麼唯唯諾諾，氣場也強了不少。
她有些困惑，不理解為什麼只是過了不到半個小時，丁蕊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哎呀，小丁啊。咱們不要再說了，聽姐的，就按姐說的那樣，聽話。你先回去休息，姐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過兩天稍微閑下來，姐請你吃飯。」
丁蕊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麼，轉身直奔老闆辦公室方向走去。
「門在那邊……」許清蘭一開始以為丁蕊走錯了方向，但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急忙追上前去攔在丁蕊前面，急道：「小丁啊，你咋這麼倔呢？姐跟你那些話都白說了啊？」
丁蕊看著面前的許清蘭，淡淡一笑，又向前走了一步。
許清蘭好似感受到了壓過來的強大氣場，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但僅僅一步，許清蘭就回過味兒來，立刻就不高興了。
被丁蕊這種軟柿子壓一頭的感覺，太讓人感到羞恥和憤怒了！
許清蘭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扭頭看向其他人，發現同事們紛紛低頭，顯然剛剛都在關注著這邊。
她咬著牙，小聲道：「行！那咱們出去談吧！」
之所以這次沒選擇去休息區，是因為許清蘭隱約預感到，看似隨意揉捏的丁蕊，好像忽然變得很難掌控了。
之前那次對話，許清蘭強勢控場，她肯定希望被其他人看到。
但接下來這次談話，許清蘭擔心自己可能會搞不定丁蕊，她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區域，一路無話地順著走廊進入電梯，最終來到了寫字樓外。
「好了，就這裡吧。」許清蘭看四下沒什麼人，當先停了下來。
丁蕊點了點頭，道：「蘭姐，我剛剛仔細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今天辭職。」
許清蘭對丁蕊說出的這句話並不意外，甚至剛剛在電梯里時，她就已經猜到了。
她很是惱火，但卻強裝出替丁蕊著急的模樣：「小丁啊，姐剛掏心掏肺跟你說的那些話，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丁蕊淡淡道：「因為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你什麼意思？」許清蘭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她感覺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丁蕊道：「你說公司待我不薄，但我來公司三年，從未有過任何紕漏，忙時天天加班也沒有過任何怨言，閑時也在幫同事們分攤壓力，我對公司一直是全力在付出，沒有保留；你說我會升職加薪，但同樣的話我每年都聽到過，卻從未得到過兌現；你說公司這些年效益不好，但自我來這三年，公司的銷售額已經實現了翻番……」
「夠了！」被揭穿謊言的許清蘭有些氣急敗壞：「丁蕊，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丁蕊搖了搖頭：「我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是以為我傻，以為我慫，以為我很能忍，對嗎？但實際上，我只是一直在期待，期待這裡可以是我的歸宿。可終究這裡只是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我在車上做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現在，夢醒了，我也該下車了。」
許清蘭更怒了：「丁蕊，你有沒有點職業素養？你不想幹了，就直接撂攤子，眼裡完全沒有公司的利益，你太自私了！」
丁蕊道：「我的工作並不複雜，我也一直將一切資料和表單整理得很規矩。我在離開前，會將我的工作妥善交接，不會帶走任何公司的商業信息。而我要去的公司，跟現在的公司並沒有業務上的競爭關係，我不會損害絲毫公司利益。蘭姐，我問你，我哪一點沒有職業素養？」
許清蘭面紅耳赤，想要反駁，卻如鯁在喉般被噎得難受。
丁蕊苦澀地笑了笑：「蘭姐，其實我對公司是有感情的，我也確實捨不得這些同事，同樣也捨不得你。」
「那你還……」
「可就像孩子長大了，要離開父母的懷抱。沒有誰，真的可以永遠陪在誰的身邊。或許，今天的告別，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相遇吧？蘭姐，剛剛可能我有點激動，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請你原諒。咱們好聚好散，對彼此最後再留一點體諒和包容，可以嗎？」
許清蘭沉默了，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竟感覺心裏面堵得慌。剛剛噴薄欲出的怒火，竟不知不覺間熄滅了。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原來是如此剛強的嗎？
難道她這三年來，真的是在不斷的期望中失望，又一次次地被傷著真誠的心嗎？
丁蕊說得已經足夠，她不想過於咄咄逼人。
她看了眼時間，強擠出一個笑容：「蘭姐，中午休息時間到了，你先回去吃飯和午休吧。等會我下午再過去進行工作交接和辦辭職手續。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做出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一定會好好的。真的！」
說完，丁蕊轉身離去，坦蕩且洒脫。
許清蘭看著丁蕊的背影，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誒？不對啊！我怎麼莫名其妙被她帶偏了？
談來談去談成這樣，許清蘭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沒法跟自己的妹夫交代，又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傻子，竟然完全進入到了丁蕊的節奏里，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不行！絕對不行！
許清蘭想去追上丁蕊，可在自己愣神時，丁蕊已經消失在街角，她哪裡還追得上？
她情緒複雜地在原地又停留了許久，最後長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低聲道：「算了，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