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男人的擔當

  告別今生！


  對於這一世的人生，我在心裡深刻的說了一聲再見，說完，我緊抱著徐楠，直接縱身一躍，準備跳入底下的萬丈深淵。


  但，我的雙腳都還沒有離地，我的肩膀卻在猛然間被人重重的鉗住了，頓時，我整個身體都被壓制了，完全動彈不了，我直接像個木偶人一般，僵硬在懸崖邊。直到鉗制我肩膀的人把我往後一拉，木訥的我，才反應了過來。


  我倒退了兩步，立馬頓住了身子，隨即，我回過身，看向了我身後的人，發現，一個身形枯瘦面容卻剛毅的老頭，正直直的立於金色的陽光之下，金光籠罩，讓他看起來無與倫比。


  這個人，正是老頑童神醫，韓爺爺。


  見到韓爺爺的一剎那，我的目光頓時閃過了濃烈的詫異之色，我痴痴的看著韓爺爺，疑惑道：「韓爺爺，你怎麼在這？」


  這一刻，韓爺爺的面容難得的嚴峻，他的目光里，滿是鄭重，他深深的看著我，一本正色道：「當然是跟著你一起過來的！」


  跟我來的？


  韓爺爺的跟蹤能力很強，這點我是知道的，在省城，韓爺爺就一直在暗中悄悄的保護我，我從來都沒有發現過背後有人，也就是說，韓爺爺的跟蹤技巧非常之高，簡直是神鬼莫測。


  所以，這一次，我被他跟蹤，我並不納悶自己為什麼會絲毫沒察覺，我只是奇怪，韓爺爺為什麼會突然想著跟蹤我，我自認為今天我表現的很正常啊，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我會不辭而別吧？

  而且，我走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睡下了，我是特意趁著大家都熟睡才悄悄離開的，沒想到，韓爺爺竟無聲無息的跟上了我，這實在是太讓我意外了。


  我愣愣的看著韓爺爺，十分不解道：「你怎麼會跟蹤我？」


  韓爺爺的面色依舊嚴肅，但他的眼神里，忽然帶出了一絲無奈的意味，他看著我，發出了有些苦澀的聲音：「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會想不開，所以我一直在注意你的動向！」


  聽到這，我心裡不禁一顫，我原以為我表現的很自然了，就連聰明絕頂的馬尾辮，她都不確信我有自殺的傾向，她只是把這種可能也加到了她的擔憂里，所以她會用她的方式勸我振作，但，她畢竟是沒看出我一定想不開啊，可韓爺爺卻似乎肯定我會做傻事一樣，他甚至不惜時時刻刻注意我的動態。他到底是怎麼將我的內心洞察的那麼透徹的？

  不過，現在並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不管是因為什麼，反正韓爺爺現在是徹底知道我要自殺了，我想隱瞞也隱瞞不了了，於是，我直接對韓爺爺道：「對，我是想自殺，想和徐楠一起死，你不用勸我，我已經打定了主意！」


  我的語氣，十分堅決，完全不容置疑，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決心，所以，誰勸都沒有用。


  韓爺爺聽了我的話，他的眉頭都不由的皺了起來，他的眼神，更是現出了明顯的失望之色，他以十分沉重的語氣對我道：「吳賴，這點事，就把你打倒了么？」


  我不假思索道：「我沒有倒，我只是不想活了，對我來說，活著比死更累，我寧願死！」


  聽到這，韓爺爺的失望更甚，他看著我，反問道：「你說的輕巧，你死了你身邊的人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


  我直言不諱道：「想過了，我剛剛坐在這就是一直在想，但我還是要死！」


  我的堅決，讓韓爺爺都有點生氣了，他的眼神越來越失望，表情越來越凝重，忽然間，他加大了音量，語氣凌厲道：「吳賴，你不能有這極端的想法，你要清楚，你可是吳乾坤的兒子，你怎麼能想著自殺呢，這是懦夫的表現！」


  對於懦夫兩字，韓爺爺特意加重了語氣，他希望這能激起我的鬥志，可是，現在任何言語對我都沒用了，我已經把一切都考慮清楚了，自殺是我最後的決定。


  因此，我再次不容商量的對韓爺爺道：「懦夫就懦夫吧，我無所謂！」


  見我這樣，韓爺爺更急了，他幾乎是喝著對我道：「經歷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還沒有你爸的血性？你爸當年遭受的苦難不比你少，經受的打擊更不比你輕，他當初混黑也是無奈的，他憑藉自己的雙手，打造出了屬於自己的黑色帝國，可到頭來，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但他並沒有被打倒，相反，他還敢逆天而行，強行和你媽在一起，只因為那份愛。可這愛的後果，又很殘忍，你媽瘋了，還被彭家接走了，甚至到最後失蹤了，這一系列的打擊，加在你爸身上，他卻依舊沒有倒下，他還是堅持著走到了今天。而你，有什麼資格去死？就因為徐楠嗎？」


  韓爺爺這一番話，是帶著情緒說出來的，顯然，他對我的行為很不滿，他想以我爸的堅強感染我，讓我腦袋開點竅。


  只是，我既已陷入了死結，又如何能輕易解開？我依然固執的反駁道：「對，就是因為徐楠。我爸能撐住，那是因為我媽只是失蹤，而徐楠是切切實實的死了，她等於是我親手殺死的！」


  聞言，韓爺爺不禁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徐楠因你而死，你可以懺悔，但沒必要去死。還有，你媽雖說是失蹤了，但在你爸看來是死了，他承受的痛苦一點不比你少，他如果可以死，早就去死了。但是他有責任在，他要讓你好好的成長，他為了你可以傾盡一生。可是你呢，有沒有想過你的兒子？」


  我的兒子？


  韓爺爺的話，就像是驚天轟雷，十分突然的炸響在我心間，讓我猛地醒悟，原來，我還有個兒子。


  我爸為了我這個兒子，傾盡了畢生的心血，可我卻想著一死了之，完全沒管他的心血。最悲催的是，我上不顧老，下也不顧小，我竟然沒有任何對我兒子負責任的想法，甚至，我連他的面都沒見過，可以說，我是一點沒考慮到他的處境和他的未來，我真的不是一般的自私。


  在之前，我還信誓旦旦的以為，我已經完成了所有事，把該考慮的都考慮了，把後事也全部交代了，我完全可以安心的走了。但原來，那隻不過是我逃避責任的想法，是我最自私的想法，我忽略了我不願想起的事，忽略了我該擔起的責任，忽略了我的兒子。


  如果我死了，我的兒子就會永遠的失去父親，那麼將來，他的生活一定是不完整的，甚至他的心裡都會有缺陷，他的未來，必然會受影響。


  如果我死了，我爸就會失去唯一的兒子，他努力活著，只為給我更好的生活，我卻拋下他自殺，他心裡會有多麼受傷？

  韓爺爺說的沒錯，逃避責任很簡單，我爸要是想要逃避的話，他當初完全可以不管我，自己去死，尋求解脫。可是他沒有，他辛辛苦苦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等我懂事了，他才去坐牢，為我媽的事懺悔。在我遇到最艱難的瓶頸之時，他出獄了，他改造了我，讓我可以獨當一面，勇敢的生活。可我，卻在所謂勇敢的生活里，不斷的製造麻煩。


  又是因為我，我爸選擇了重出江湖，繼而遭受了一系列的磨難。


  為了我，我爸真的付出太多，他的愛，無私又偉大，可我又是怎麼回報他的愛的？


  我這個做兒子的，實在太不孝，太不合格。我作為父親，更是不合格，我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兒子當空氣忽略了。雖然，我不需要像一般的父親一樣，親手把自己的兒子撫養長大，但是，我起碼要為自己的兒子考慮，要適當的給予他愛給予他關懷，讓他有個健康的心理啊！

  說到底，我顧及的就只有我自己，所謂的自殺，也幾乎只考慮我自己的感受，因為，除了我，沒有人認同我自殺的行為。


  夏筱筱，她知道我為徐楠的死難受，所以勸我看開點，目的也是希望我好好活著。


  馬尾辮，她說願意一輩子等我，就是鼓勵我活下去。


  韓爺爺，他一個晚上不睡覺，只為了能夠時刻關注我，看到我自殺，他立即現身阻止我。


  其他人，要是知道我有輕生的想法，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勸解我。


  就連徐楠，她在死之前聽到我要下去陪她，她都變得那樣激動，如果當時她能再多說一句話，她一定會勸我別犯傻。


  可以說，我要是死了，所有人都會難受，所以，我選擇自殺，就是不顧別人的難受，只顧自己得以解脫，我就是全天下最自私的人。


  想到這，我突然笑了，這是自嘲的笑，是苦澀的笑，我痛恨自己的自私，我不該，真的不該。


  人的一世，活要活的有價值，死也要死的有價值，我現在的自殺想法，說是下去陪伴徐楠，可實際上，這隻不過是我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就是承擔不起內心的那份自責，我覺得徐楠因為而死，我過不了自己那關，所以非要以死解脫。我覺得自己辜負了徐楠的等待，所以才想著到黃泉陪伴她。反正，我就是無法承受虧欠徐楠的煎熬，才懦弱的想以死結束一切。這樣的死，絕對沒有價值，只會傷害一切在意我的人，包括死去的徐楠，畢竟，她生前最後一刻的願望，是希望我活著。


  所以，為了徐楠，為了我爸，為了我兒子，為了夏筱筱，馬尾辮，朵朵，韓霜，韓爺爺，以及我所有的兄弟，我都該勇敢的活下去，即使內心承受了永久的愧疚，我也要扛起來，即使有千斤重的擔子，我也要頂著。我不能只為自己而活，更要考慮別人的感受，我要以一個男人的擔當，有價值的活著，即使要死，那也是有價值的死，而不是懦弱的自殺。


  這樣想著，我的信念忽然變得堅定，我抱著徐楠的手也更緊了，猛然一下，我挺直了脊樑，直面韓爺爺，義正辭嚴道：「我明白了，韓爺爺，對不起，是我魯莽了，我不該有自殺的想法。我答應過你，要陪你回去看看霜霜，還有我的兒子，我必須要做到！」


  聽到了我這句話，韓爺爺一直緊繃的臉色，才終於緩和了下來，他的眼底里，流露出了真正的欣慰，他彎起了嘴角，微微一笑，道：「以後不會再干傻事了吧？」


  聽的出來，韓爺爺是擔心我這只是一時想通，他怕我以後被打擊了，又會產生偏激的想法。


  其實，有些時候，念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在某一個瞬間，我內心裡堅定了要和徐楠共赴黃泉的決心，所以，固執的我，一直朝著這個決心行進，不死不罷休。


  而韓爺爺，在我跳崖的那一瞬把我拉了回來，我相當於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因此，我再死一回的想法其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我後面一直和韓爺爺對著來，更多的其實是嘴硬。


  現在，經過了韓爺爺的點播，我是真的想通了，這不光是暫時的開竅，而是永久，因為，我以後活著，不僅僅只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在意我的人，我的肩上，永遠要扛著一份責任，不管遇到再痛的經歷，再難的事，我都要學會扛起來。我要以我爸為榜樣，一生屹立，絕不輕易倒下。


  在此，我不停的告誡自己，謹記這一刻的信念，畢生堅持。


  恍然間，我的雙眼都明亮了，我的表情，變得極其堅毅，我堅定的看著韓爺爺，鄭重道：「不會了，我們回去吧！」


  說著，我緊抱徐楠，率先離開。


  但，我這剛走幾步，韓爺爺突然又叫住了我：「吳賴，把徐楠放下吧！」


  聞言，我條件反射般轉回身，對著韓爺爺，斬釘截鐵道：「不行，我不能把徐楠一個人留在這，我要把她帶回家！」


  韓爺爺微微撇嘴，沉吟道：「放下吧！」


  再次聽到韓爺爺說放下徐楠，我才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就算要埋葬徐楠，也不是在這個地方啊，韓爺爺為什麼執意讓我放下徐楠？

  轟然間，我的心猛地突突了兩下，我連忙問韓爺爺道：「為什麼？」


  韓爺爺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氣，繼而，他緩緩開口，諱莫如深道：「徐楠，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