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無聲的痛
頭垂下，手滑落，徐楠的動作，就是在向世人宣告，她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盡頭，她，死了。
立刻，死神的氣息，猛然流竄而來，籠罩於全場，場中每個人的臉色，都不禁凝重了起來，這一幕，感染了所有人，無論是我戰隊里的兄弟，還是對方的人，面目都嚴肅無比，更有憂愁浸染。
在這個碩大的戰場，徐楠相當於是第一個死去的人，可她一個人的死，卻能帶出無盡的死亡之氣，彷彿，戰場已經淪為了墳墓，空氣都充斥著地獄的氣息。
徐楠的鮮血，星星點點的染在我的臉上，火光照射而來，映出了我滿臉血紅的光，熠熠生輝，驚耀全場人的眼。
時間，在這一刻，再次定格住了，畫面靜止，畫中的每個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我和徐楠。
徐楠的呼吸，徹底停止了，她的眼睛都還是睜著的，神情定格，一副死不瞑目之狀。她的死狀，深深的刺入了我的眼，衝擊著我的心，讓我肝腸寸斷，心痛劇烈。
從來沒有這麼痛過，痛到我無法形容，痛到我萬念俱灰，徐楠，她就這樣失去了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離開了我，她死了，真的死了。
我不是沒有承受過徐楠死亡的痛苦，可為什麼這一次，尤其的痛？
當初六爺活埋徐楠，我以為徐楠死了，那一瞬，我直接痛到無法呼吸，甚至自己跳進坑裡，跟徐楠一起死，那種痛苦，我至今記憶猶新。
後來在飛豹堂總部，徐楠在我的刀下自殺，我也以為徐楠死了，瞬間過後，我便瘋了，狂暴了，瘋狂的屠戮飛豹堂和龍虎堂的人，那時，我痛到徹底失去了理智，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
而這一次，徐楠死了，我沒有發瘋沒有發狂，只是心裡扯著痛，無聲的痛，致命的痛。我本以為，我已經做好了徐楠死在我面前的準備，我就能承受這個事實，能不那麼窒息，可真到了這一刻，我親眼看到徐楠生命消散，看著她到死都沒有閉眼，我還是受不了，我的眼睛，不爭氣的朦朧，被淚水氤氳，我所有堅強的堡壘，轟然崩塌，我整個人已然體無完膚，魂飛魄散。
我成為了一具軀殼，久久的凝固在徐楠的身旁，當我稍稍得以喘息之後，我才緩緩的回過了神，隨即，我伸出顫抖的手，放到徐楠的眼帘處，輕輕的為她合上了眼。
可以說，但凡有點良心的，都會被這畫面所觸動，我的那幫兄弟，即使和徐楠沒任何交集的人，眼睛都不由的濕潤，有些人，更是無聲的抽泣起來，只不過，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黑寡婦，她卻沒半點仁慈之心，她看到徐楠死，見到這麼悲慘的一幕，沒有同情，反而顯露出了愉悅的神情，她的眼睛，變的越來越明亮。
等到我把徐楠的眼睛合上之際，黑寡婦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她笑的很猖狂，笑的肆無忌憚，笑聲里儘是痛快，是她最淋漓盡致的酣暢，整個夜空，都震蕩著她開懷的大笑聲，她的笑，與眼前悲傷的景象，格格不入。
好一會兒，黑寡婦才停止了大笑，但緊接著，她又瘋狂的大叫道：「哈哈，他沒有選擇徐楠，他沒有選擇徐楠！」
這一刻，黑寡婦完全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瘋婆娘，她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似乎，我沒有選擇徐楠，是一件特別值得她高興的事，也就是說，我給了她最好的答案，她非常滿意。
又過了兩分鐘，黑寡婦才終於停止發瘋，繼而，她突然把目光對準了我爸，咬牙切齒道：「吳乾坤，你看到沒，你兒子沒有選擇徐楠，他沒有選擇他最愛的女人啊，他選擇的是愛他卻被他拋棄的女人，你看到了嗎？你當年為什麼就那麼狠心呢，為什麼不選擇我呢，為什麼就要利用我傷害我呢，你糊塗，你該死呀！」
說著說著，黑寡婦又滿臉的怨氣，簡直撕心裂肺了，她從一個開懷的瘋婆娘，瞬間變成了一個怨婦，她怨我爸，恨我爸，她把多年來的怨氣，在這一刻全對我爸發泄了出來。
這個女人，真是徹頭徹尾的變態，心裡完全扭曲了。她費盡心思抓來徐楠和夏筱筱，非要我從她們兩個中間選擇一個，原來，她並是不單純的為了折磨我，她只是想拿我做試驗，她就想知道，我會選擇我愛的女人還是愛我的女人，她這麼做，就為了試探下吳乾坤的兒子，會不會重蹈吳乾坤的覆轍，說到底，她還是在為當年的事報復。
現在，她看到了我選擇的答案，肯定了徐楠死在我面前，所以，她暢快了，高興了，滿意了，她壓根就沒有因為自己害死一個無辜的生命而有絲毫自責，她僅僅就為她看到的答案而興奮，她真的徹底泯滅了良心。
而我爸，他在清楚黑寡婦的用意后，臉色頓時大變，變得十分難看，他緊緊皺著眉頭，沖黑寡婦怒喝道：「黑寡婦，你太不可理喻了，你明知道當年我和你在一起，是被強迫的，你怎麼能拿來和這事對比。就算你非要說自己是受害者，那你就應該理解被傷害的痛苦，你怎麼能把這種痛苦強加在別人身上，他們還只是孩子，你造孽啊！」
我爸的語氣，儘是無奈，又帶著滔天的憤怒，他的怒火都想把黑寡婦給徹底吞滅了。
黑寡婦的做法，確實是太極端，就跟恐怖分子的暴行一樣，簡直是天怒人怨，我爸身為我的父親，他怎麼能忍受黑寡婦如此的虐我，他更無法接受，黑寡婦還是因為對他的怨恨，才把這種莫名的仇加到我身上。
但，黑寡婦的心真是黑的，她一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面對我爸的怒火，她絲毫不懼，反而猖狂的回道：「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殘忍的傷害了我，你無情，你無義，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就是要折磨你，折磨你兒子，我要你們付出百倍的代價，我要你們都生不如死！」
越說，黑寡婦的怨氣越深，在她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道理兩個字，她認定了什麼就是什麼，充斥在她心中的，只有仇恨，只有殺機，她自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就想把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囂張的氣焰，激怒了我所有的兄弟，也燃起了我爸的殺意，我爸的雙眼已然通紅，眼裡是無窮無盡的怒火，他憤然的張開嘴，正要對黑寡婦說什麼。
但這時，一直俯身盯著徐楠的我，突然動了。
從徐楠死的那一瞬開始，我一直無聲的沉默著，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守在徐楠的身旁，然而，這一刻，我終於把目光從徐楠身上移開，慢慢的，站直了身。
我的舉動，依然無聲無息，卻在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連雷霆震怒的我爸，都沒再和黑寡婦對峙，只將目光投向了我。
在所有人的矚目中，我輕輕的來到徐楠輪椅的後方，隨即，我推著輪椅，把徐楠的屍體，移到了一旁。而後，我又在全場的矚目下，緩緩回到了場中。我就跟個幽靈一樣，無聲的起身，無聲的去，又無聲的來。
立定之後，我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夏筱筱，此刻的夏筱筱，雖然吃了解藥，維持住了生命，不過，她的狀態卻是比死還凄慘，她吞下了唯一的解藥，眼看著徐楠慢慢的死去，這對夏筱筱來說，是最殘忍的折磨，她身心俱裂，靈魂都碎了。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生氣，無力的躺在輪椅上，她的臉色，比剛剛中毒的時候更加蒼白，她的眼神空洞又無神，眼淚不停的從她眼中掉落，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
夏筱筱一向是堅強的，即使我欺騙了她，傷害了她，拋棄了她，她都不會讓我看到她的悲傷，她只會一個人獨自舔著傷口，她所想的，就是不給我麻煩，不讓我糾結。可是現在，我為了她，竟然甘願放棄徐楠的生命，這不單單是傷害了我，更是毀了徐楠一個鮮活的生命。這樣的結局，夏筱筱如何承受，堅強的她，終於是徹底崩潰了。
直到這一刻，夏筱筱依然沒有緩過勁來，她的生命還在，可是靈魂卻像是丟失了，黑寡婦的做法，慘無人道，害死了一個女人，又深深的傷害了另一個女人，夏筱筱人未死，心卻死了。
看到這樣的夏筱筱，我的心裡，又加了一塊痛苦的砝碼，好沉好沉，但，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著夏江吩咐道：「把筱筱帶下去吧！」
夏江領意，立即推著夏筱筱，走到了一邊。
頃刻間，我方大軍的正前方，只剩下我，以及我的白髮老爸。
冷風瑟瑟，吹走了戰場上悲傷的氣息，卻吹不滅我心中的仇恨，徐楠已死，可她的血，還殘留在我臉上，印下了刻骨的印記，刻下了最深的痛。不過，直至此時，我依然沒有發狂發瘋，我在徐楠死後，都沒有看黑寡婦一眼，彷彿無視了她一樣，而實際上，黑寡婦醜陋的面目，已然深入了我的腦海中，那一份恨意，更是深入了我的骨髓。
我沒有將情緒流於表面，劇烈的暴風都壓在了我的心底，化悲痛為力量，帶著這股無形的力量，我邁開了腳，輕輕的來到了我爸的面前。
隨即，我抬眼，以極盡深邃的目光，看著我爸，沉聲道：「爸，開始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