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我爸的懺悔
這一次，林叔終於展示出了他的強勢與霸道，以及深深的憤怒，他將那一份壓抑的情緒，徹底的爆發了出來。他，對我爸的做法十分不滿，他在指責我爸。
而我爸，他早已被林叔那一番長篇大論的話給震住了，以至於，此刻林叔指責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彷彿還在梳理林叔說的那些話，這裡面的故事，讓我爸無法置信，更讓我爸內心如潮水般翻攪。雖然，他的表面沒有多大變化，但通過他呼吸的節奏，我完全能感受到他內心的軒然大波。
緩了好一會兒，我爸才漸漸的平復了一些心情，隨即，他深深的盯著林叔，艱難的開口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憋了這麼久，我爸也就說出這麼一句話，並且，他的語氣都有點顫，可見，他的心情是有多麼的沉痛，他根本就不想跟林叔鬧到今天這局面，所以，他怪林叔沒有早點說出真相。也許，林叔早點將實情說出來，我爸可能就不會用那麼固執的愛對待我媽了，說不定，他還有可能選擇主動退出，成全我媽和林叔。因為，我爸是那麼的重視他和林叔之間的兄弟情。
然而，林叔也就是因為珍惜他們之間的兄弟情，怕兄弟決裂，才不告訴我爸真相。可到頭來，不把真相說清，反而鬧到今天的兵戎相見了，這是他們都不樂意的最壞的結果，但卻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林叔聽了我爸的話，雙眼更通紅了，他的情緒，變得越發激動，他沙啞著聲沖我爸喊道：「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我比誰都了解你。如果我早說了這事，我們就早做不成兄弟了，現在起碼，我們還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不是嗎？」
一番話，林叔說的無比苦澀，他的聲音，飄蕩在寂靜的夜空里，刺激著在場每個人的心靈，更刺激著我爸，乍然間，我爸突然把手中的煙頭猛力一甩，大吼道：「你要早點說，我們也不至於走到現在這一步！」
我爸的聲音，也充滿了絕望，他當然不想和林叔拔刀相向，在他看來，林叔如果早點說出事實，悲劇就不至於發生，所以這一刻，我爸的脾氣也上來了。
但，對於我爸的話，林叔卻不以為意，他只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絲極度苦澀的笑，隨即，林叔又掏出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
煙頭的火光，又在輕輕的閃耀，映射著林叔眼中的悲哀。
當煙灰掉落之際，林叔再次開口，他對著我爸，發出了十分悲痛的聲音：「乾哥，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不是你強行和妍婕發生了關係，也不是你一步一步的把她逼瘋了，而是你讓她給你生了孩子，讓她變的精神異常后，竟然允許她家裡人把她接走，就算她再對你沒感情，但起碼也會對孩子有感情，你毀了她，卻又不管她了，你還是個男人嗎？你不是頂天立地的閻王嗎，你不是無所不能嗎？你怎麼能任由彭家把她帶走，你怎麼能放得下她，怎麼能讓一個母親失去自己的孩子？你要是個男人，就該對她負責一輩子。要麼，你從一開始就別勉強她，別沾染她。如果沒有你，妍婕的生活該有多麼美好，可就是因為你，她瘋了，傻了，被接回彭家后，竟然離家出走失蹤了。我想看她一眼，都沒機會了，我只是想默默的看著她幸福，起碼知道她平安，可連這都不可能了。現在只要一見到你，我就會忍不住的想起妍婕，就會恨你，你明白嗎？」
說到最後，林叔簡直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終於將他對我爸的恨，徹底的暴露了出來。這種恨，太痛太深，深到林叔不禁跟我爸反目成仇。只因為，我爸毀掉了我媽的一生，原本，在林叔看來，只要我媽過的好，他就啥都不在乎了。可事實卻是，我媽瘋了，我爸並沒有對我媽負責，我媽被接回娘家，更要命的是，要是我媽在彭家過的好，林叔也能安心，但我媽竟然失蹤了。
要知道，我媽可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完全沒有自理能力，她失蹤了，自己一個人怎麼過日子，誰知道她漂泊在外會經歷什麼，這會讓她比死還痛苦啊，也許，她已經死了都不一定。林叔怎麼能受得了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才會那麼的恨我爸，這恨意已經不是奪愛那麼簡單了，幾乎堪比血海深仇。
而，我爸聽完林叔的話，眼睛也紅了，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鐵漢子，從來剛強無比的我爸，這一刻竟然紅了眼圈，他的悲傷，也到了極致，一時間，他都無法開聲了。
許久過後，我爸才終於開口，發出了無盡凄涼的聲音：「青山，你說的，基本都對，但有些事，你還是不清楚，妍婕沒有嫌棄我，而她的家人，其實根本沒有認可我，他們讓我重整地下世界，只不過是想利用我，等我做到了，他們表面上是允許妍婕和我在一起，其實背地裡還是干預的。
在彭家人眼裡，他們是大貴族，我身份低微，即使我再努力，也改變不了我的背景，我沒資格和他們聯姻。所以，他們在背後，還悄悄的給妍婕安排門當戶對的對象。我那天做出了禽獸之事，就是因為知道了彭家的真正意圖，我不想認命，我不甘心，我想要讓彭家沒有迴旋的餘地，我就是要得到妍婕，可我沒想到，最後我是害了妍婕。
彭家在得知妍婕懷了我的孩子后，就很強硬的要妍婕打掉孩子，還想要出手對付我。是妍婕，她以死相逼，保護了我，保護了我和她的孩子。她雖然不愛我，但她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她拋下了怨恨，選擇了認命，甘願和我過平凡的生活，彭家人也拿她沒有辦法。只是，我想不到，妍婕選擇和我在一起后，一直都鬱鬱寡歡，生完賴子，她更是發展成精神異常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她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又拚命保護我，還甘願和我在一起，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她是因為你啊！」
說到這，我爸的聲音都變的沙啞了，本來，以我爸的個性，不管事情的對與錯，他都懶得解釋，他是閻王，是天，他無需跟人浪費唇舌，可現在，面對林叔這位好兄弟，他願意仔仔細細原原本本的解釋。只是，說到傷心處，他的情緒都快接近崩潰了，他的雙眼，更紅了。
等他平緩了下情緒，他才繼續道：「妍婕能選擇認命，能護我，能跟我，我覺得和你脫不了干係，她的心裡，肯定還是有你的，只是她知道和你沒希望了，才會妥協，試著接受我。但是，心地善良的她，內心承受了我們所不知道的痛，她終究是在糾結與壓力中，慢慢的丟失了自己，最後早產生下了賴子，自己也精神崩潰了。
彭家人知道妍婕出事了，立馬派人把她接走了，你以為我想離開妍婕嗎？我不想，但我沒有辦法，就憑我的能力，怎麼可能阻止彭家辦事？我把妍婕害成那樣，他們看在孩子的面上，沒有對我下死手，這已經不錯了，不過，彭家那時還是嚴令我禁足，不允許我踏入京城半步，要我徹底斷了和妍婕的來往。
我自己心裡清楚，妍婕之所以會瘋，都是因為我，我要是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只會害了她，況且，京城的醫療條件也好，又是她的家所在，更適合她的恢復。可我哪能想到，妍婕會失蹤啊，對我來說，她比我的命都重要，如果不是要照顧賴子，我都願意賠上自己的命去京城找她，可我必須要照顧好賴子，所以，即使擔心她，我也不敢涉足京城，只能委託別人幫忙尋找。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放棄讓人找她，但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打聽不到妍婕的下落，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她可能已經死了，只是我們不願意去接受而已。這些年，我就沒一天是開心的，在賴子懂事後，我甘願去坐牢，就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妍婕，想替自己贖罪，這個，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爸的話，充滿了感情，也蘊含無盡的悔意，現場的人，無一不是投入其中，深深的聆聽著這段埋藏多年的往事。氛圍，再次凝固，偌大的平地，充斥起了一股濃濃的傷感之意。
這氛圍，將我包裹，甚至，將我吞噬，我的靈魂都彷彿在顫抖，我的心更是抖的厲害，無論怎麼說，我都是這段往事的結晶，故事裡的人，全部和我息息相關，都是我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然而，故事的結局，是他們全部受到傷害了。
我爸因為懺悔，坐了多年的牢。林叔因為恨，設計陷害我爸，導致現在兩人兵戎相見。我媽失蹤多年，下落不明，甚至，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這悲痛的結局，誰樂於見？可卻就這麼發生了，終歸，一切的源頭，還是源自於一個情字。
情這個東西，真的是害人不淺，感覺我爸和林叔半輩子都在為情痴狂，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恐怕就是兄弟倆愛上了同一個女人，尤其是，到最後，誰都沒有得到這個女人，還連累了女人一輩子無法幸福，這，才是虐緣，才是讓我爸和林叔反目成仇的根本。
不過，這一場痴纏多年的恩怨，在林叔的指責，以及我爸的懺悔中，正慢慢的化解開來。
到了這一刻，我爸與林叔的仇恨，似乎已經消散了，他們兩個，靜靜的聳立在夜風中，無聲的對視著，他們的眼都還很紅，但，眼神里都已經沒有了多少恨意。
只是，我媽的事，終究還是個梗，是一條銀河，隔在他們兩兄弟的中間，讓他們難以重歸於好。
夜，越發的靜了，兩支隊伍，還在對峙著，但兩方隊伍的首領，我爸和林叔，卻已然沒有開戰的意思，他們就這樣，久久的對視著，沉默著，最後，還是我爸率先打破了沉默，誠懇的對林叔道：「青山，不管你對我有多少怨恨，我都欣然接受，也甘願承受，但不是現在，今天我們還是暫時把以前的恩怨放下吧！我承認我有錯，可你也沒必要幫著血蝴蝶助紂為虐啊！我不想和你自相殘殺，行么？」
顯然，我爸已經放下所有，他不在意林叔往日對他的欺騙背叛，因為，他理解了林叔的苦衷，他也願意接受林叔對自己的懲罰，只不過，他不想和林叔手足相殘，不想林叔混入了血蝴蝶的隊伍里，今晚，我爸只想和血蝴蝶解決恩怨，不願意牽涉進林叔。
確實，林叔和朵朵，雖然身在血蝴蝶，但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傷害我和我爸，我爸不想和林叔兵戎相見，我就更不想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養父，是朵朵的父親。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對於我爸的提議，林叔竟斷然否決道：「不行。對付你一直不是我的本意，是黑寡婦要跟你解決恩怨，而我，必須要幫她！」
聽到這，我爸眉頭頓時蹙了起來，不解道：「為什麼？」
突然間，林叔仰起了臉，看向了黑夜無邊的天空，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他的思緒，彷彿拉的好長，在漫漫的愁緒中，林叔發出了無限縹緲的聲音：「因為她是朵朵的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