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全世界最悲哀的女人

  夏筱筱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眼淚洶湧直流，聲音沙啞至極，情緒已然徹底的崩潰。


  我如此近的看著她倉皇的面龐，聽著她嘶啞的聲音，只覺自己已經深入了她的心裡。我看到了她的心，千瘡百孔。我感受到了她撕心裂肺的痛，更是明白了，為什麼夏筱筱會突然變成這一副瘋癲之狀，變得這樣絕望。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夏筱筱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吳賴和許燦是同一個人的殘忍事實，這個我那麼努力去隱瞞她的事實，卻這樣突兀的被夏筱筱知曉了，讓我如遭雷劈，瞬間窒息。


  我不知道上天是不是特意在玩弄我，是不是要我粉身碎骨才安心。本來，我帶著這麼多兄弟，墮入了洪幫的埋伏，這已經讓我崩潰，我愧對這些生死兄弟，罪無可恕。


  可是，殘忍卻不止於此，在我陷入絕境之時，夏筱筱又突然出現，並且是以這副姿態，這樣悲傷的出現在我面前。我傷害了她，從一開始就註定會傷害她，我只是想將傷害的程度盡量降低一點，只是希望夏筱筱不要清楚事實的真相，只希望她和許燦經歷過的那份愛不要幻滅，不要將她徹底的打入深淵，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連這點願想都不滿足我，為什麼？

  也許，我是真的太過天真，傷害了就是傷害了，事實就是事實，哪有能掩埋的可能，真相早晚都會浮出水面，夏筱筱早晚都是要絕望的，可怎麼偏偏是在這種時候，偏偏在這個時候讓她知道了真相，這是給我雪上加霜，讓我死都死的不瞑目啊。


  我清楚，夏筱筱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就證明她是已經十分確定了我的身份，我再想隱瞞，絕對不可能了，我也瞞不下去了。想到這，我的雙眼不由的就紅了，我的鼻頭酸澀，內心情緒的波濤持續涌動。甚至，我的目光都閃爍了，我不敢再看夏筱筱，我怕被她的眼神給毒殺了，我也無顏面對她。


  如果，此時我的面前有個地洞，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可是，世界沒有後悔葯可以吃，眼前也沒有地洞去讓我逃避事實。該面對的，終歸是要面對，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你看起來既可惡又懦弱。


  終於，我還是對視上了夏筱筱的眼，艱難的道出了兩個字：「我是！」


  我的聲音也沙啞了，說出這兩個字，簡直比扛起一座大山還沉重。就在我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啪的一下，一道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凌空而起，穿透了空氣，打破了寂靜。


  頓時間，我的臉部傳來了麻辣辣的感覺，疼的我嘴角不禁一扯。


  夏筱筱，她打我了，這是第一次，夏筱筱第一次動手打我。這一巴掌，彷彿蓄積了她全部的力量和全部的情緒。這樣的情緒打在我臉上，卻是壓在我的心裡，讓我更加的沉痛。


  我痛心的不是自己被打，而是為夏筱筱痛心，我不知道她扇出這一巴掌時她的內心有多難受，但我卻能通過這一巴掌，體會她在這一瞬的絕望，這種被欺騙被利用被自己最愛的人耍了的絕望。


  現場的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由的驚住了，但各有各的驚法，每個人的神態不一樣，表現也不一樣。


  我這邊，飛車黨兄弟，他們都知道夏筱筱是誰，也都知道許燦和夏筱筱的關係，曾經我和楚傑比武搶夏筱筱的事幾乎弄的全城皆知，所以，對於夏筱筱扇我，他們都清楚原因，也就沒有妄動。


  而忠義盟的兄弟，他們昨天才剛見過夏筱筱，也都知道我放走了夏筱筱，但他們不太清楚許燦這回事，更就不清楚許燦和夏筱筱有什麼關係，這一刻的他們，都是一頭霧水。


  不過，光頭強這個鐵頭大漢，他才不管我是不是許燦，他本來就看夏筱筱不順眼，見到夏筱筱打我，他暴脾氣一上來，就要衝向夏筱筱。


  我連忙攔住了他，沉聲道：「不許動！」


  立刻，光頭強就止住了動作，沒再輕舉妄動。


  而夏筱筱，眼淚越流越兇猛，打了我一巴掌，還不夠排解她心中的情緒，她忽然伸出了雙手，不停的捶打著我的胸口，邊打還邊罵我道：「許燦，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利用我！為什麼！！！」


  她是哭著嘶吼出來的，聲音凄慘無比，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了，哭的滿臉淚水，話都說不出來。


  緩和了好一會兒，她又開始猛烈的捶打著我，哭著大喊道：「你為了救你父親，利用我可以，但是，你利用完了，不需要我了，已經恢復了身份，你就沒必要再騙我，昨天見了我，你就應該告訴我啊，你把我當傻子嗎？騙我就那麼好玩嗎？啊？」


  再一次的，夏筱筱陷入了歇斯底里，她彷彿成了全世界最悲哀的女人，如此的可憐，如此的痛苦，她凄慘的哭聲，不停的回蕩在整片狼山地區，讓現場的氛圍，變的更加詭異。


  我聽著夏筱筱的哭聲，承受著夏筱筱的捶打，身體巋然不動，內心翻江倒海，無論夏筱筱怎麼打我，怎麼罵我，都不足以讓我心裡的愧疚減輕一些，我欠她的太多，我傷的她太深，她對我的這點懲罰，實在太微不足道，就算她用刀子捅我，也無法減輕我的罪孽。我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夏筱筱能夠通過哭喊，通過捶打，將心裡的抑鬱發泄，發泄一點是一點，否則，她真的太累太壓抑，我真怕她喘不過氣承受不過來，所以，我就像一根樹竿子一樣，直直的立在這兒，任憑她發泄。


  這一刻，兩方近三千人，都在觀看著這場悲壯的畫面，一個被拋棄的女人，與一個男人的糾纏，這樣的感情，在這樣的氛圍里，似乎顯得驚天動地，看的人目不轉睛。


  偌大的空間，除了夏筱筱的哭聲與哀怨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所有人，似乎都演變成了配角，在這兒看著主角的悲傷與絕望。


  不知道過去多久，夏筱筱也許是累了，她沒有再捶打我了，她的手，緩緩的垂下了，她的情緒，也漸漸恢復了冷靜，沒有再那麼瘋狂了，只是用她淚汪汪的大眼睛，深深的看著我。


  我沒有迎視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低下了頭，隨即，我用我乾涸的嗓子，竭盡全力的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一聲道歉，在此刻顯得是那麼的微小，可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謊言說的太多，終於說不下去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真話了，面對夏筱筱，我能給的，也只剩了這三個字，對不起。


  我知道，對不起沒有用，說了對不起也不能減少夏筱筱的傷痛，我騙了她的感情，騙了她的真心，我利用她的善良和愛去完成自己的目標，我就是一個混蛋，我親手把無辜的她推入了深淵，讓她五臟俱裂。


  夏筱筱聽了我的道歉，也沒有再發狂，只是帶著哭腔對我道：「你看著我！」


  這四個字，聽的我一陣發寒，感覺比打我更讓我害怕，我沒有聽她的，繼續低著頭。


  夏筱筱見我沒動靜，突然加大了音量：「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這是她的命令，似乎也是她的請求，我無法拒絕，即便我沒臉面對她，卻也不能拒絕她。於是，我緩緩的，緩緩的，抬起了頭，當我的目光，瞥到了夏筱筱的臉龐時，才發現，夏筱筱的眼淚，已經幹了，但她的表情，卻是苦到了極點，滿面倉皇。


  她對視上了我的眼，立刻，她就對我深深的問道：「許燦，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對我，有感情嗎？」


  這句話，夏筱筱問的那麼小心翼翼又深情款款，她的眼神里，似還存在著一點光亮，存在著一絲期盼。被欺騙了，她認了，被利用了，她也認了，此時此刻，她僅剩的一點念想，就是我對她，到底有沒有感情，或許這，才是夏筱筱最在意的。


  可這件事，卻也是我最難以回答的。本來，為了不讓她太傷心，我可以再給她情感的承諾，但是，我已經欺騙了她那麼久，我已經對她撒過太多的謊。而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再欺騙她？無論她多麼傷心，我也無法再用謊言去掩蓋一切了。


  然而，要說起我對她的真實感情，這又是一個難題，如果說我不愛她，可我又十分的在乎她。如果說我愛她，可我心裡已經有了徐楠，裝不進其他人了。


  糾結了許久，我才艱難的開口道：「我早已經有女朋友了！」


  一句話，直接擊碎了夏筱筱的靈魂，讓她疲憊的身子都猛烈的顫抖了起來，她眼裡的那點光亮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絕望，深深的絕望。


  事到如今，我無法再在感情上欺騙她，也只有讓她面對現實，讓她徹底的斷了對我的念想，也許這樣，才能將我和她劃分開，劃成兩個世界的人，那麼，當她家人和我廝殺對立的時候，她才不至於太為難。


  只是，在我說出這話的時候，應該就是夏筱筱最痛的一瞬間吧，這等於是把她曾經傾盡一切的愛，擊的粉碎，讓她原以為兩廂情願的愛，瞬間化為泡沫。我有女朋友了，這不就是在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我對她，不存在感情，對她唯有利用。


  這個事實，夏筱筱一時間根本接受不過來，沉痛讓她失魂落魄，她就這樣，獃獃的，獃獃的望著我，但她的眼神已經空洞，眼裡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片刻后，呆愣的她忽然動了，她伸出手到脖子上，摘下了她掛在脖子上的項鏈，丟到我面前，然後，她以一種全然沒有靈魂的聲音對我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后，夏筱筱不再有任何的停留，直接轉身，向著她父親夏幫主走了過去，走的這樣決然，走的十分洒脫，可是，她的背影，卻比快要入土的老太太看起來還要佝僂與凄涼，她腳上的血跡似乎已經幹了，但疼痛卻更深了，因為，每走一步，她的腿都顫抖了一下，那是腳下傳來的痛，痛的刺激了神經。


  我痴痴的看著她步履蹣跚的背影，餘光卻瞥到了夏筱筱狠心丟下的項鏈，這一瞥，讓我的心又一次震碎，我知道，夏筱筱死心了，對我徹底死心了。這條項鏈，算是我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在我們最後分別時，我從學校門口的地攤給了買了這條鏈子，價格不高，夏筱筱卻當成了無價之寶，那麼的喜歡，那麼的愛不釋手，當場她就迫不及待的讓我幫她戴上，那時候，夏筱筱露出了最幸福的笑。


  而現在，夏筱筱扔掉了項鏈，扔掉了她曾經以為的幸福，流下了最絕望的眼淚。


  這一場感情，夏筱筱以悲傷落幕，傷的如此徹底，如此的凄慘。我不知道我身後的兄弟們見證了這件事，是怎麼看我，怎麼想我的，但，我清楚的看到，眼前的洪幫人，個個眼中燃燒起了怒火，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特別是夏幫主，他見到自己的女兒被傷的遍體鱗傷，悲痛欲絕，他整個人都彷彿被烈火焚燒，怒意滔天。


  在夏筱筱走到他面前後，他立馬對夏筱筱保證道：「筱筱，沒關係，吳賴這個喪盡天良，欺騙感情的畜生，註定不得好死，我今天就幫你報仇，把他給千刀萬剮了！」


  說出這話，夏幫主的氣勢頓時如滾滾浪沙，鋪天蓋地的捲起，卷出了無盡的威嚴，這是真正的霸主才有的氣勢。


  另外，夏天和白眉老者等夏家人，也全部義憤填膺起來，紛紛指著我，說我是個敗類，人渣，今天一定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我傷了夏筱筱的心，就是觸動了整個夏家人的怒火，他們本就對我恨之入骨，這回更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夏幫主趁著洪幫眾人群起激憤的時候，慢慢的抬手，他的動作，直接表明了，他要把我們吞沒。


  但，就在夏幫主想要下令之際，滾滾燃燒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夏筱筱沙啞的聲音：「父親，放了許燦吧！」


  她的語氣，悲涼之中，又帶著一股堅毅，她的音量不大，卻鎮住了現場所有人，讓全場呆若木雞。


  要知道，被我傷的最慘的人，可就是夏筱筱，我做了一件讓任何女人都無法容忍的事，我對她的傷害，幾乎讓她魂飛魄散，可是，夏筱筱卻替我這個惡魔求情，這誰能相信，全場都被驚住了，我更是一臉木訥，眼神獃滯。


  而夏幫主，就跟被人點住了穴道一般，他微微抬起的手還停留在空中，他整個人都被定格了。


  緩了好久，夏幫主才猛然伸直手，指著我，對夏筱筱道：「筱筱，你在說什麼胡話，你不知道嗎？他不是許燦，他是吳賴啊，他偽裝成許燦就是為了矇騙你，利用你，到你沒價值了，再狠心拋棄你。他，就是一個敗類，一個魔鬼，這樣的人，我能放了他？還有，他殺了我們洪幫那麼多人，連你三位長老叔叔都死在他的手上，我還能讓他活著？我明確的告訴你，他，和他忠義盟的人，都得死！」


  夏幫主越說越激動，他的憤怒再次將他燃燒，他的立場已經十分堅定，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還是為了自己的幫派，他都不可能容忍我這顆毒瘤存在，他非殺我不可。


  可是，讓所有人再次驚呆的是，就在夏幫主話音落下之後，失魂的夏筱筱，竟在全場人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來，跪在了夏幫主面前。


  她雙膝跪地，抬眼看著她的父親，眼淚從她眼角無聲的滑下，淚光氤氳她的眼，卻擋不住她眼中的悲愴。


  當眼淚落地的時候，夏筱筱啟開了雙唇，發出了世間最沉痛的聲音：「爸，你重男輕女我知道，但我也是你的骨肉。從小到大我很少求你，即使求了，你也不會答應，但是這一次，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以後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從你，無論要我嫁給誰，我也無怨言，我只求你，放了吳賴，放過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