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無法無天
章大隊,他能混到省城王牌特警部隊的大隊長這個職位,沒點能力是不可能的,至少,他有著不怕死的氣概和豪情,也確實,能作為特警,他們必然是經過了特別的訓練,都應該有捨生赴死的精神,不可能畏懼死亡,所以,柳龍吟的強勢,不但沒能讓章大隊妥協,相反,還激發了他的憤怒,讓他一心想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當「一」字從章大隊嘴裡蹦出來之瞬,我彷彿已經看到了死神在向我招手,我似乎已經感受到了子彈射穿我身體的恐懼,我的腦子,瞬間陷入了空白,雙眼,也情不自禁的閉上了,柳龍吟最後投給我的那個複雜眼神,停留在我眼前,也許,這是我死之前所看到的最後畫面。
但,這個畫面停留了許久,都沒有消散,閉上眼睛的我,並沒有感受到子彈打在身上的痛苦,甚至,四周一片靜悄悄,我壓根就沒聽到子彈發射的聲音,這是一種無聲的寂靜,詭異,且極不正常。
立即,我便睜開了眼。
映入我眼帘的,是柳龍吟極盡無奈的神色,這一刻,她的手,已經鬆開了章大隊的脖子,她,終歸還是選擇了妥協。
妥協,這種行為,對強勢的柳龍吟來說,比自殺還艱難,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肯定寧願選擇死,也不會選擇妥協,可是此刻,她卻一反常態選了妥協,這並不是因為她怕死,而是因為,她怕我死。
我清晰的記得,她在章大隊喊出一之前看向我的那個眼神,她的眼神中有不屈,有倔強,卻又有無可奈何,原來,她的無奈,是源自於我,她是怕自己的執意倔強,害死了我,所以,她才會違背自己做人的準則,走了妥協這一條憋屈的路。
這樣的結果,讓我越發清晰的感覺,在柳龍吟眼中,我的命,比她自己的都要珍貴,只是,我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這樣,我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怎麼會對我比親生兒子還好?
此時此刻,我沒有感覺到重獲新生的快感,內心唯有疑惑和悵然。
另一邊,被柳龍吟放開了的章大隊,就跟上吊自殺的人一樣,脖子上有一道鮮紅的印子,非常的醒目,這個時候的他,正用手使勁的揉搓著脖子,同時,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對他來說,無比的珍貴,就像是奢侈品,他狠狠的吸收這珍貴的空氣,吸到最後,他又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變的正常,隨即,他毫不猶豫的就朝著柳龍吟來了一拳,並叫罵道:「草你媽!」
似乎,章大隊想要用這一拳,把他被女人挾持所丟失的顏面找回來,只是,這個章大隊不知道是太信任自己的身手了,還是低估了柳龍吟的實力,他,竟然敢朝柳龍吟主動出手,果然是不怕死的莽漢。
他的拳頭,都還沒打到柳龍吟的身上,機敏的柳龍吟,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輕輕的一甩。
立刻,章大隊整個人就直接飛退了起來,倒退到中山裝男人身前被他扶住,才最終立住了腳步。
四周虎視眈眈的特警見狀,全部把槍口對準了柳龍吟,其中還有人厲聲恐嚇道:「不準動!」
面對無數的槍口,柳龍吟卻依舊傲氣衝天,似乎這種隨時能要了她性命的傢伙,在她面前,就跟玩具一樣,她一點沒有在意,對特警的威脅,她根本沒去理會,不得不說,她的膽色實在是太逆天了。
特警說不準動,她偏就動了,她的腳步迅捷,徑直朝我走了過來,走到我身邊,她立住了腳步,隨後,她一臉坦然的面對這幫持槍的特警,諱莫如深的說道:「你們最好不要亂來,殺了我們,你們在場的一個都逃不掉!」
在這種時候,柳龍吟竟然還敢發出警告的話語,只是,這句話威脅力根本不夠,嚇唬不住在場的任何人,特別是憤怒滔天的章大隊,他的火都冒到他頭上來了,頭頂彷彿有青煙在盪,他的雙眼,也比之前更加的通紅,眼中儘是燃燒的烈火。
本來,被一個女人挾持,他就有點掛不住臉面了,他寧願死,也不願放過柳龍吟,現在,柳龍吟放開了他,他想回以一擊,甩掉心中的憤怒,可卻反被柳龍吟甩飛了,這讓他這個威嚴無比的大隊長怎麼受得了,如果眼神能殺人,恐怕柳龍吟現在已經烈火焚身了。
但,即便憤怒到如此,章大隊也沒有立即開槍對付柳龍吟,畢竟,他雖然在這是發號施令的將軍,但真正有話語權的,還是中山裝男人,所以,他先是把目光投向了他身邊的中山裝男人。這一刻,他們兩個人心裡估計都是一個想法,那就是,要了我們的命。
想法一致,心有靈犀,他們兩人都沒有開口對話,用眼神就達成了共識。
有了中山裝男人的示意,章大隊哪裡還會在乎柳龍吟的威脅,他頓時偏過了頭,用火光衝天的雙眼看向了柳龍吟,粗聲怒吼道:「柳龍吟,你們這幫窮凶極惡的悍匪,果然是死性不改無法無天了,竟然敢當街襲警,威脅恐嚇警方,簡直罪無可恕!」
章大隊這話的意思分明,他就是在給我們定罪,不用走任何程序,他把自己當成了法官,直接判下了我們的死刑。
罪行一定,他馬上又將他兇狠的目光掃向了那一群持槍的特警,隨即鏗鏘有力的開口道:「全體聽令,把這伙罪無可恕的悍匪給我當場擊斃!」
果然,章大隊已經不想給我們任何機會了,他要利用他的私權,把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就地解決了,到時候,死無對證,他可以給我們冠上一百條罪名,就算有消息走漏,他這也有他的理,因為,柳龍吟確實是挾持了他,確實打了他。
全場特警聽到章大隊的命令,立馬將槍口對準我們眾人,準備扣動扳機,一舉掃了我們。
千鈞一髮之際,柳龍吟突然大吼道:「等等!」
兩個字,她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來的,站在她身邊的我,耳膜都差點震破了,那些正要開槍的特警,也全部呆愣了,就連章大隊,都忍不住的一愣,有點莫名的看著爆發的柳龍吟。
柳龍吟在吼完這一嗓子后,眼神一轉,犀利的盯向了章大隊,一字一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說這話的時候,柳龍吟的身上都散發出了恐怖的氣息,尤其是她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十分的膽寒,話里充滿威脅的意味。
可是,偏偏章大隊最敏感的就是威脅,之前被柳龍吟掐著脖子威脅,已經激起了他無限的怒火,現在,再次聽到柳龍吟的言語威脅,他的怒火瞬間飆升到了極點,他的手,倏然一動,竟從腰間拔出了隨身攜帶的手槍,幾乎沒有半分猶豫,他就扣動了扳機,對著柳龍吟,轟然開出了一槍。
砰!
一聲巨響,劃破了天際,與此同時,夜空里響起了章大隊帶著無盡怒火的狂吼聲:「去你媽的後果!」
轟的一下,我彷彿聽到了自己心破碎的聲音,這聲音,混合著槍聲,以及章大隊的吼聲,不停的震蕩在我耳邊,我好像失去了知覺一般,腦子不停的嗡嗡,心,碎成一瓣一瓣。
可以說,面對中山裝男人,我都至少不會覺得害怕,畢竟,就算他的實力再強,我也有本事,與他一戰,就算是死,我起碼也死的有志氣,可是,當這幫特警出現后,我瞬間就覺得自己渺小成了一粒塵埃,那麼的無力,那麼的脆弱,我是真的怕,怕他們的子彈射出,怕我們這群人成為馬蜂窩。每當他們端起了槍對準我們,我就呼吸不順,神經緊繃,但內心卻會試著祈禱,希望有奇迹發生,希望這一場危機能夠被化解。
但,此刻,章大隊的一槍,讓我緊繃的神經轟然斷裂,關於奇迹的希望,也隨之崩塌,我的眼前,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開槍了!
他們不是在威脅我們,不是在恐嚇我們,是真的開槍了,並且還是對著柳龍吟開槍的。
柳龍吟,她一直傲然的挺立在我的身旁,即使面對子彈的攻擊,她也巋然不動,一聲槍響過後,所有人都愣了,因為,柳龍吟竟然還保持著她英姿颯爽的風采,還是一動不動的挺立在我身旁,彷彿,她真覺得章大隊手裡的是玩具槍,所以她躲都懶得躲。
一開始,我還以為章大隊槍法不穩,沒打中,可當我看見柳龍吟左肩上有鮮紅的血跡流出時,我才知道,她中槍了,她就這樣坦然的承受了一槍,被子彈擊中,她卻還跟沒事人一樣,別說叫出聲,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份氣概,怎叫人不吃驚?
試問,平常人誰能承受一槍卻無動於衷,可她柳龍吟卻做到了。
這一下,全場震驚。
每個人的眼裡都露出了驚色,連囂張霸道的章大隊,都露出了一副驚恐的模樣,他的眼中,儘是不可置信。
而,被萬眾矚目的柳龍吟,她看都沒看自己的槍傷,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她見威脅不到麻木不仁的章大隊,就微微偏過頭,看向了有絕對話語權的中山裝男人,冷冷的開口道:「楚河,我最後奉勸你一句,如果你不想楚家遭殃的話,最好趕緊收手!」
柳龍吟的聲音,變的十分可怕,異常空靈的同時,還帶著極其冰涼的寒意,彷彿是從地獄里發出的一樣。
她在說話的時候,傷口還不停的有血流出,可柳龍吟卻完全棄之不顧,她不疼,我都替她感覺到疼,我的心,都在滴血。
在柳龍吟話音落下之後,矮胖男也上前一步,對著中山裝男人狂怒道:「楚河,聽著,如果你真的把我們殺了,我保證,閻王一定會出來,屠你楚家滿門!」
最後的滿門二字,帶出了仿如炮火一般的威勢。
矮胖男是一個比較沉穩的高人,但這一刻,楚家的無法無天,還有柳龍吟的受傷,讓他徹底沉不住氣了,他怒了,非常的憤怒,甚至,他把鼎鼎大名的閻王給搬了出來,並且,語氣是那麼的絕對,一點沒有撒謊的樣子。
他的威脅,是這樣的有震撼力,聽的我都心潮翻滾,可中山裝男人卻依舊沒被嚇到,他臉部肌肉抖了抖,隨即強硬道:「不用威脅我,既然我們楚家決定要對付你們,就想好了後果!」
說完,他直接無視柳龍吟等人,猛然偏過頭,看著章大隊,冷聲道:「動手!」
處在震驚中的章大隊,瞬間回過了神,雖然,柳龍吟的那一種巍峨之勢確實震撼到了他,但卻不影響他要處決我們的心,在他眼中,我們就是一群已經被判了死刑的罪犯,他怎麼會有半點仁慈,聽到中山裝男人的吩咐,他立馬揚起手,就要下令。
但,就在這時,一個手裡捏著手機的高個子特警突然跑上前,大喊了聲:「報告!」
一聲大喊,瞬間就把章大隊的行動命令給打斷了,立即,章大隊便轉頭看向了這名高個特警,語氣十分不悅道:「什麼事?」
高個特警趕忙把電話遞到章大隊面前,並嚴肅的彙報道:「省廳來電話了,指明要你接!」
他的語氣特別鄭重,表情更是嚴肅。
章大隊聽了,臉色一下就沉了,他那一雙堅毅的眼,立即充滿了凝重之色,猶疑了兩下,終歸,他還是接過了電話,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章大隊的面色在急劇的變化,完全沒了剛才指點江山的風采,只是不斷的說著是是是。
之後,他掛了電話,臉上布滿了烏雲。
站在他旁邊的中山裝男人,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趕緊問道:「什麼情況?」
章大隊無力的瞥了眼中山裝男人,沉聲道:「省廳下達了死命令,要求放人!」
聽到這話,中山裝男人的臉立馬就跟吃了屎一般,相當的難看,他篤定自信的眼中,也現出了無比震驚之色,他看起來,是那樣的難以置信,他一邊疑惑的盯著章大隊,一邊搖頭道:「怎麼可能,省廳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章大隊嘆了口氣,悠悠道:「據說是唐書記親自下達過來的命令!」
如果說,剛才中山裝男人的臉色只跟吃了屎一般,那麼,在聽到這一句話之後,他的臉就直接像是被扣在了屎盆子一樣,無比狼狽,又無比醜陋,他那囂張的氣焰,也被這屎盆子給扣住了,煙消雲散,似乎,那個唐書記是他的剋星,一下掐住了他的命門。
他終於沒有繼續執拗的狂妄,而是陷入了沉重的思索當中,一聲不吭。
同樣張狂的章大隊,也已然偃旗息鼓,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中山裝男人,等待著他的指令。
晚風輕輕吹過,帶出了沉寂中的一絲動靜,卻也僅僅只有這一絲動靜,夜,靜的出奇,所有人都佇立在這份寂靜當中,一動不動,受著槍傷的柳龍吟,也還是保持著那挺拔之勢,立於我的身旁,只是,她鮮紅的嘴唇開始泛白,預示著,她失血過多,精神受創。
片刻的沉寂過後,低頭沉思的中山裝男人猛然抬起頭,對著章大隊中氣十足道:「別管,直接處決了他們!」
他的聲音,刺破長空,撕裂了凝滯的寂靜,他的語氣,又恢復了狂傲,他的面色,也恢復了冰冷,一番沉思過後,他得出的結論,竟然還是要一舉殺光我們,他,真的是到了目無王法的地步,為了置我們於死地,他已經不顧一切了,連書記的命令,都敢違背。
他敢違背,章大隊卻猶疑了,他聽了中山裝男人的吩咐,並沒有立即執行命令,而是陷入了無比的糾結當中,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尷尬道:「這不好吧,這可是唐書記……」
章大隊話都沒說話,就被中山裝男人揚手打斷了。
隨後,中山裝男人板起臉,十分嚴肅的盯著章大隊,厲聲道:「別擔心,我心裡有數,儘管去做吧,出了事我負責!」
說完這話的時候,中山裝男人的背脊不禁一挺,整個人彷彿散發出了浩瀚之氣,他,已經把自己當成是神了,或者說,他把楚家當成了天,天空之下,就沒有楚家擺不平的事,他的這一份氣概,瞬間就感染了章大隊,讓有所顧忌的章大隊突然變的有底氣。
立刻,章大隊就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中山裝男人的話。
一丘之貉,章大隊和中山裝男人,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路貨色。看到章大隊點頭的一瞬,我的身體里彷彿有萬隻白蟻在撕咬,繞了一個大圈,我們竟然還是逃不過一死,那一個電話,燃起了我的希望,卻又在轉瞬間給我撲滅了,楚家人的狂妄,真的已經越過了我認知的底線。
這一刻,我突然很不想死,很不甘很不甘,如果可以,我真想在死之前滅了楚家,滅了他們狂妄的氣焰,我不期望老天能收拾他們,我只想自己親手踩滅了他們。
可是,我再憤怒,再不甘,也擋不住這殘忍的現實,無情的章大隊,已經傲然的挺起了胸,猖狂的舉起了右手,無比霸道的大聲喊道:「全體聽令,預備,開……」
開槍!
章大隊的槍字都沒說出口,突然,一道極其渾厚又相當有力的聲音就蓋過了他的話,倏然而至:「我看誰敢開槍!」
這道聲音並不響亮,卻像是含有萬千之勢,特別的有力,更帶有一種滄桑的味道,含著無形的威嚴,同時,也有著俯視天下的氣勢。
隨著這道氣勢磅礴的聲音落下,馬路的一側,忽然現出了兩道人影,正悠悠的走了過來。
他們,一個是穿著十分正式,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臉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在電視上都出現過很多遍的中年男人。
另一個,竟然是,馬尾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