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千煙活的好苦啊
一個軟糯的聲音，激起了千煙心底的千層浪。
千煙猛地頓住腳步，愣了幾秒后才轉過了身，怔怔的看著面前那個長的軟萌可愛的小姑娘，穿著一條雪白的紗裙，像個小天使似的。
「姐姐。」
她又重複了一遍，小手緊緊的拽著千煙的裙擺，吸了吸鼻子，黑白分明的眼裡氤氳著淚水，「我迷路了，你可以帶我回去嗎？」
琪姐：「……」
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三四歲的樣子，估計是請來拍廣告的，但是哪能放任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到處亂跑啊，居然還迷路了。
千煙滿眼都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蔥白的手握住了她攥著自己裙擺的手，就那樣蹲了下去，聲音溫柔到能滴出水來，「你是在這裡幹什麼的呀？」
「拍廣告。」小姑娘癟著嘴，老實的回答著，「休息的時候我出來了一下，就迷路了。」
說著，她抬頭看了一眼這偌大的公司，更委屈了，「這裡太大了！」
大概是因為前一天剛剛提到了千蝶的原因，千煙心裡的那些事情都還沒有完全被放下去，現在又出現了這麼一個小姑娘。
在聽到那聲『姐姐』的一瞬間，千煙都快覺得自己是出現幻聽了。
這麼多年來的內疚和難過，從來就沒能讓她忘記過自己還有個妹妹，被自己弄丟了的妹妹。
可是時間一過，她就已經二十多歲了，而對千蝶的記憶還停留在她兩三歲的時候。
就像面前這個小姑娘一樣。
千煙收起了自己的思緒，心裡暗暗自嘲。
千蝶已經離開了，就算還活著，也該是上大學的年紀了，怎麼可能還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
但是面前這個小姑娘長的軟萌可愛，千煙的心都跟著軟和了下來，聽著她的話難免覺得有些好笑，「你還這麼小，就算是拍廣告也不能亂跑的。」
「我知道了。」小姑娘悶悶的，「你可以帶我回去嗎？」
「可以呀。」千煙抬頭看了琪姐一眼，「我們先把她給送回去吧，反正等下沒什麼事。」
「行啊。」琪姐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面前的小女孩，挑了挑眉，「你就不怕她是個壞人嗎？」
千煙有點無語，伸手就把小姑娘給抱進了懷裡，很自然的做出了護犢子的樣子，「我長的像壞人嗎？」
「那說不好，壞人臉上又不會寫我是壞人四個字。」
千煙：「……」
小姑娘小小的手掌覆在千煙的小臂上，倒是毫不抗拒的往她懷裡鑽了鑽，脆生生的說著：「她不是壞人！」
琪姐：「……」
小丫頭片子，這麼小的年紀就學會看臉了？
千煙聽到這話之後，非常自豪的揚了揚下巴，隨後才笑眯眯的看著她，「我可以抱你嗎？」
「可以。」小姑娘毫不猶豫。
小孩子身上好像帶著一股像是牛奶的香甜味，抱起來軟乎乎的，也不會覺得重。
「我叫安靜。」她抱著千煙的脖子，認認真真的說著，「你們可以叫我靜靜。」
「好。」千煙的聲音滿是柔和的寵溺，輕輕的附和著她。
突然出現的小姑娘把千煙那種四周空寂的感覺給驅散了些，至少在這一會兒，她不會去顧及其他的那些讓自己不舒服的感受。
可能活的沒心沒肺的人就是這樣，就算是上一秒還覺得難過，下一秒就能被另一件事情扭轉視線。
千煙抱著安靜一路往廣告拍攝棚走去，也不知道這小姑娘是怎麼跑的，居然自己跑到了21層來，廣告棚明明在16層。
安靜抱著千煙的脖子蹭了蹭，「我剛剛休息的時候跟一個小哥哥捉迷藏，進了電梯之後再出去就忘了是幾層了。」
琪姐好笑的看著她，「小小年紀，心還挺大啊，這麼大個公司玩捉迷藏？」
J集團的公司規模在雲城目前也是排前三的，雖然是溫氏集團的附屬公司，但是完全能夠分離出去，畢竟現在娛樂圈的半壁江山都是J集團的人。
哦不，大半江山。
畢竟光是林深這一個人就能撐起小半個了。
「我不知道這裡這麼大！」安靜把頭靠在千煙的肩上，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幸好遇到了千煙姐姐。」
千煙有些詫異，「你認識我？」
「嗯！」安靜很嚴肅的點了點頭，看向了她，「我媽媽是你的粉絲。」
千煙：「……」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那四捨五入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
畢竟每一個人的真愛粉都挺護著自己喜歡的人的，而且要是安靜的媽媽沒那麼喜歡她的話，也不至於孩子都認識她了。
這下，千煙看安靜越看越順眼了，就像是抱著自己的孩子似的，眼裡的柔情和寵愛都快要溢出來了。
琪姐嘆了口氣，看著千煙抱著人家孩子不撒手的樣子，心裡莫名的多了一些悵然。
剛到16層，千煙才發現16層的人都要忙瘋了，拍攝中途休息一下小姑娘就這麼不見了，到處都在找人，還有人去查監控去了。
看到安靜被千煙抱回來出現在走廊上的時候，安靜媽媽激動地眼淚都快出來了，衝上去就把安靜給接了過去，然後……轉身交給了孩子爸爸。
「千煙！」她激動地雙眼放光，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謝謝你啊——你是真的嗎？」
千煙：「……」
千煙摸了摸鼻子，抿著唇笑得溫柔，「如假包換。」
面前這個女人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幾歲，保養的也很好，如果不是之前聽安靜叫了她一聲媽媽的話，千煙都不會覺得她是個生過孩子的人。
而且這時候，還這麼的……少女。
「哎喲媽耶……」
安靜扯了扯自己媽媽的衣袖，「媽媽，千煙姐姐是真的，她還抱我了！」
「……」
周圍的人都被這母女倆弄得忍俊不禁，虛驚一場之後就都鬆懈了下來，準備去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對千煙的好感度也上升了不少。
安靜的爸爸長的很儒雅的樣子，站在那裡抱著安靜的時候也是面帶微笑，看著自己妻子的眼神滿是柔情，絲毫不覺得她這樣有什麼不妥。
隨後，他才朝周圍的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老婆見到自己的偶像了，有點激動，諒解一下。」
說完，他才上前一步攬住了自己妻子的肩膀，朝千煙笑著，「可以讓她跟你拍張合影嗎？」
「……可以嗎？」
「嗯。」千煙大方的應了，收起了自己眼底的那種羨慕。
她是真的羨慕，這兩個人的感情真好，從眼神中都能看得見愛情兩個字的存在，更不用說在這麼多人面前，丈夫都能這麼寵著自己的妻子，知道她內心的想法。
千煙不否認，自己真的很羨慕。
甚至是有些難過。
……
——
後來，借著這件事情千煙又火了一次。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熱搜承包戶，就算是她之前沒拍什麼好的電視劇，那也都能火起來了，畢竟上了那麼多次熱搜，再不關注的人也眼熟了。
只是每一次都是很有爭議的，這次她把安靜送回去的事情又成了撕逼點，說什麼的都有。
【時光愛人：炒作吧？說不定就是她把人家小孩帶走的呢？】
【奇怪：都是一個公司的，還拿人家小孩子炒作，真沒良心，這麼小的孩子都要成為千煙的墊腳石，就沒想過以後自己的孩子嗎？】
【今天你看大熊貓了嗎：一看就是炒作！千煙這種人這輩子大概是生不出來孩子吧，小安靜居然都被她拿去炒作，真是不要臉。】
千煙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謾罵的話語，眼神都有些空洞了，手裡的手機才響了起來。
千佩君的聲音很是諂媚，「小煙啊，你最近這幾天有空嗎？你看現在都是國慶節了，你又在雲城，還是回家來吃頓飯吧。」
「……」
「中秋節你就沒回來，我們還給你留了月餅呢，雖然說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好歹是個寓意，還是回來團圓一下吧。」
千煙捏了捏眉心，「謝謝小姨，但是我沒有時間，這段時間有點忙。」
「忙啊……」千佩君有些失落，「那你們連假都不放的嗎？」
「我們假期的時候最忙。」
「……」千佩君有點說不出來話，沉默了幾秒，才尷尬的開口，「我們還說讓你回家一趟呢——」
「姓千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個十八線，哪來這麼忙！？」路蓓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蓋不住的氣憤乖張，「本來想著你前段時間出了事想讓你回來一趟，你還好心當做驢肝肺！」
「……」
千煙沒說話。
隨之而來的是千佩君責怪的聲音，「怎麼跟你姐姐說話的！？」
千煙勾唇，笑得嘲諷，美眸里滿是輕蔑的嘲弄和冷漠。
坐在一旁的花花捏緊了手裡的劇本，緊張的看著她，隨後又覺得看到千煙那種眼神就讓人坐立不安，甚至是有些心疼難過，又垂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明明是一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人，卻好像活的很通透的樣子。
像是，看透了這個世界一樣。
「我沒事。」千煙淡淡的說著。
如果真的擔心她的話，就不會到現在才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而之前毫無音訊。
可能比起來擔心她，他們更願意她死了，畢竟死了比活著有價值，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作為千煙那麼多年的監護人，得到的賠償金額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所以從最開始，千煙就沒在自己出事的時候期待過什麼家人的關懷。
反正那幾天溫南都在，足夠了。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千佩君還想再說些什麼，千煙就直接打斷了。
「小姨，你們不用麻煩了。」千煙對她還算是客氣，客氣到有些疏離，「我最近真的比較忙，你們也不用操心我。」
「那……」
「哦對了，我在雲城呆的時間不長，就算長時間呆可能也沒時間回家。」千煙一邊說著一邊把另一個手機拿了起來，垂眸在屏幕上敲打著，「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我很好，剛剛給你們轉了點錢過去，你們去買點小東西，我就沒時間給你們挑了。」
「……」
這下千佩君不說話了。
千煙知道千佩君是什麼意思，自己也明白該做什麼。
她早就說過，養育之恩絕不會忘，反正中間沒有什麼感情債，還起來真的太方便了，不過就是拿錢出來堵著對方的嘴。
千煙直接轉了十萬過去，聲音淡淡的，「你們在家裡注意身體。」
客氣的話誰還不會說啊，面子功夫做足就行。
千佩君大概是收到了錢，笑得聲音都變得細了些，「你這個孩子，不回來就不回來嘛，還拿什麼錢啊。」
「應該的。」千煙笑了一聲，「好了小姨，我先去忙了。」
「好好好。」
千佩君這回沒多說了，直接掛斷了電話，千煙握著手機一臉冷漠，連個敷衍的表情都懶得擠出來。
花花在一旁看的有些愣住，沉默了好久，都沒說話。
千煙的家庭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溫南也說過，千煙跟她小姨家的那些人根本沒什麼感情，本來花花還以為多少都是一家人，而且聽說千煙在路家長大，多少也會有些感情。
結果沒想到，真的就只是金錢的關係而已。
千煙活的好苦啊……
花花在心裡暗暗的感嘆了一句，剛抬起頭，更苦了。
車子平穩的開在路上，原本沿途風景也沒人會去注意，只是從J集團回家，必經之路就是溫氏集團的大樓。
千煙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窗外，那幢高樓她也是曾經進去過的，雖然好像也沒人知曉，但是那個時候，她也算是被溫南放在心上的吧？
畢竟那男人讓她進了那幢樓，給了她溫柔的關心。
溫南的眉眼好像就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直到千煙看到溫氏集團門口的那對璧人。
韓涼繁眉目含情的側過頭去看著溫南，男人的臉上是一貫清冷的神情，卻任由她挽著，帶著她走到車前，傾身開了車門。
千煙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那種表情淡漠的像是自戳了雙目一樣。
如果不是花花看到了她目光所致的方向，她都以為千煙是想什麼事情出神了。
「千煙？」花花小聲的叫著她。
車子已經從溫氏集團門口開過了，而且千煙也只是那麼遠遠的看了一眼。
「花花。」千煙沒接她的話，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看不出來悲喜，直勾勾的看著她，「不是最近有劇本么，接個新戲吧。」
「……」花花差點沒反應過來，「新戲啊？可是溫總不是說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嗎？」
媽耶……
花花一說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也咬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時候提什麼溫總……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千煙的神色，卻沒能從這個人臉上看出來一絲情緒的崩動。
「嗯。」千煙只是淡淡的應了聲，直接把她手裡的劇本給拿了過去，像是沒聽見她之前說的話一樣，「就接這個吧。」
「啊？」
「到我這的本子，溫南應該是知道的。」千煙翻動了幾頁，「接了吧。」
「……」花花還想再說些什麼，都被千煙給堵回去了。
「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這個劇接下來也不會馬上拍，跟《選擇》的宣傳沒有檔期衝突。」
千煙安排的很快，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甚至不給花花迴旋的餘地。
「可是——」花花還想再說些什麼。
「現在講究的都是趁熱打鐵，我現在熱度不低，多接幾部劇也是好的，而且我不會軋戲，角色我會拿捏的好。」
「……」
她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
就算是她千煙現在沒有熱度，《選擇》播出之後也能一炮而紅，而且溫南給她的資源都是最好的，哪裡需要她的什麼熱度。
可是花花看千煙這樣子，什麼話都沒說出來，或者說是剛開口就被她堵了回去。
千煙感覺自己完全就是吊著最後一口氣在跟她說話，心裏面壓抑的無以復加，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奢侈。
「就按我安排的來吧，後面的細節你決定好了再告訴我。」
千煙說著，把手裡的東西給了她，聲音輕飄飄的。
「那我需要告訴溫……」
不是她沒眼力勁，而是千煙這樣確實有點……正常到了反常的地步。
千煙打斷了她，直直的靠在了靠椅上，戴上口罩壓低帽檐，遮住了眼前的所有光亮，合上了雙眸，「隨便，我休息一會兒。」
說完，她就側了側身，沒聲了，直到到了她家樓下，千煙才垂著頭快速的下了車，跟花花打了招呼之後就自己先轉身回了家。
那種感覺，像是鋪天蓋地找她扔過來的密不透風的布一樣，把她緊緊裹住，肆意的掠奪著自己的血肉。
關上門，千煙才抵在門框上，眼淚一瞬間就滑落了下來。
這一路就像是逃一樣，她也只有關上門才敢這麼哭一次，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溫南教給了她太多東西了，可是千煙就是沒能完全學會，都只是學了大半，最後總是要把自己關在那個陰暗的小角落裡，重新打開那些裝著心事的匣子。
她還是做不到對什麼都熟視無睹，在一個人的時候尤為清晰難過。
外人的謾罵，家人的冷漠，還有溫南的……拋棄。
千煙自己都不知道哭了多久，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門窗都關的死死的，把外面的世界隔絕的嚴嚴實實的。
直到自己哭的累了，雙眸連睜眼都覺得費勁的時候，她才抱著膝蓋，把額頭抵在膝蓋上，像個鴕鳥一樣的睡了過去。
……
——
溫南來的時候，打開了門裡面都是漆黑一片，開了燈之後才發現沙發上蜷縮著一個人。
穿著一身白色的薄裙，長發隨意的垂散在兩側，像個無助的小孩子一樣。
男人在門口頓住了幾秒，才輕輕合上門，定定的看著她。
那雙黑眸里像是深潭之中掀起的漩渦，驚濤四起，幾乎是要把人席捲進去，卻遲遲沒有上前一步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