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個位置,身下有一塊尖銳的岩石,眼看許沉涼的額角就要撞向岩石,閃避不及的時候,一個懷抱忽然接住了她。
許沉涼怔怔地看去,許薄凡髮絲凌亂,將她牢牢扣在手裡,瞳孔尚且是受驚嚇的緊縮狀態。
許薄凡呼吸輕微地顫抖,接著大吼:「想死就早點說!我挑個時間,不看見就行了!」
許沉涼看著他,忽然眼底一熱。
她真是,太好滿足了吧。竟然只要這樣待在許薄凡的懷裡,她就能遺忘許薄凡曾在她身上加諸的種種痛楚。竟然只要看著許薄凡為她稍微慌張那麼一瞬間,她就能覺得幸福。
偶爾,腦海中會有一個理智清醒的聲音敲打著她:你愛得太慘,太沒有原則了。
但許沉涼義無反顧。
愛總是這樣,不知所起,無法抑制。
戒指找到了,傭人們紛紛心頭大鬆了一口氣,不明白深更半夜的,這兩個主人在折騰些什麼。但是不管怎樣,現在終於折騰完了,就謝天謝地了。
於是薑茶、毛巾一齊上來,把許沉涼裹得嚴嚴實實。有人接手,許薄凡自然樂得輕鬆,丟開許沉涼,自己上樓洗漱睡覺。
許沉涼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咬唇,將戒指緊緊握在手心裡。
她沒有把戒指還給許薄凡,因為潛意識中有點害怕,如果許薄凡再丟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勇氣,不顧一切地去找回來。
就像許薄凡對她昭然若揭的厭惡和嫌棄,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
即便立刻做了保暖措施,許沉涼在水裡待了大半個小時,又同時被雨淋,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這場感冒頗有些來勢洶洶,可當事人自己卻並不知情。只覺得身上有些酸軟,便爬上二樓主卧去休息。
主卧的大床上,許薄凡側身躺著,背對著許沉涼。
許沉涼苦笑,自從結婚那晚許薄凡因為憤怒,破了對莫笑守身的承諾,也就不再矯情,大大方方地睡在主卧里,而不是另開一間客卧。
反正,他早已修鍊了無論何時都能當許沉涼不存在的神功,兩個人靠得這麼近,會胡思亂想、會心馳沈盪、會難受至極的,只有許沉涼一個人而已。
這恐怕是另一種懲罰的方式吧。
但今天,許沉涼頭昏昏沉沉的,實在是沒有力氣去想這麼多,盡量不引起大動作地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一角,讓自己躺了進去。
頭剛挨著枕頭,就陷入了昏睡,於是許沉涼也不知道,半個小時后,許薄凡的糾結。
許薄凡本來睡得好好的,睡到一半的時候,一個火熱的身子忽然滾進了他的懷裡。他在夢中一凜,睜開眼,看見月光下許沉涼額發凌亂,貼在頰邊,臉上紅撲撲的,呼出的氣息貼在他頸子上,灼熱燙人。
許薄凡伸手一探,頓時皺眉,不高興地搖了搖許沉涼:「喂,醒醒。你發燒了!」
許沉涼不省人事,朦朧中感到身邊有人在和自己說話,忍不住哭訴道:「頭……好痛啊。」
一邊說著,一邊想伸手給自己揉一揉,卻渾身無力,手臂在被子上移動了幾厘米,不動了,又陷入昏沉。
許薄凡鬼使神差,給她揉了揉額角。立刻又反應過來,這根本沒一點用處,於是翻身下床,端來一杯水和幾顆藥丸。
給許沉涼餵了幾顆布洛芬緩解頭痛,又餵了退燒藥和感冒藥,許薄凡關掉床頭燈,嘀咕:「自作自受。」
許沉涼彷彿在睡夢中也聽到了許薄凡在欺負她,委屈地癟癟嘴,卻耐不住粘人本性,還是纏了過去,雙手環住了許薄凡的腰,臉貼在許薄凡的心臟下方。
許薄凡的腹肌溫熱,正好緩解了許沉涼額頭上的熱度,觸感、高度又正合適,像一塊量身定做的軟玉抱枕,許沉涼抱著就不想撒手。
「喂!」許薄凡有點抓狂,喊又喊不醒,要扯著她扔開,許薄凡又下不去手。
但是身上被她蹭過、被她的呼吸侵染過的地方,都感染了她身上的熱度一般,灼燒起來,形成一股熱流,湧向下腹。
許薄凡瞪著眼,對著黑暗裡的天花板。
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要是沒有才不正常。許薄凡對自己重複著,卻不由自主地分出心神去感受,和許沉涼胸口相貼的那部分。
許沉涼在夢中不舒服地動了動,膝蓋微抬,掃過被子下矗立的頂端。
「!」許薄凡猛地彈起,翻身將許沉涼狠狠壓住,手腳禁錮著她的手腳。
許沉涼被弄得有點醒了,勉強睜開眼,半眯著,眼中有氤氳的水汽,慵懶地睞著許薄凡。
月光下,她迷濛的睡眼不像平常那樣清澈,反而帶著純真的魅惑,讓許薄凡的呼吸瞬間粗重。
他感受著體內奔流的慾望,越發控制不住自己。
深夜,身下躺的就是他的妻。
許薄凡眼神一暗,單手撐著床,另一隻手伸進去游移。
在他的撫觸下,迷迷糊糊的許沉涼不自禁發出一聲呻yín,像貓似的,撓著人心。
許薄凡的呼吸一滯,月光下,兩人對視了許久。 終於許沉涼撐不住眼酸,無辜地眨眨眼。
許薄凡冷哼一聲,「看你這麼可憐,這次先放過你。」說完他離開許沉涼的上方,重新躺好,只是注意著跟許沉涼之間留了一段距離。
許沉涼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一劫,這次倒是也沒有再黏過去,只是迷迷糊糊地忍不住抱怨:「冷。身上好痛。」
「蓋好被子!」許薄凡斥道。
許沉涼不說話了,許薄凡轉頭一看,她被子都乖乖地蓋好了,只是還是冷得發抖。
許薄凡沒辦法,只好自己又挪了回去,讓許沉涼抱著。
許沉涼鑽進了他懷裡,這才好受了些,又歡快地進入夢鄉。剩下許薄凡一夜無眠,直到天快亮了,才積攢了一絲睡意。
早上醒來,許沉涼睜開眼,發現自己像只穿山甲,一個勁地往許薄凡那邊鑽,把許薄凡整個擠到了床邊上,感覺非常驚悚,趕緊爬了起來。
一邊吃著早飯壓驚,許沉涼一邊思考著一個問題。
她和許薄凡,似乎總是在想著法子折磨彼此,這樣下去,除了加深彼此的痛苦,再無其它。
她放不開許薄凡,卻也絕對不想讓兩人的生活沉浸在痛苦中。
當許薄凡下樓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許沉涼守著一張紙,一支筆,正在沉思的樣子。
也許是昨晚的事情讓他有些尷尬,許薄凡下意識地撇開頭,不去看她。
許沉涼卻不識相地把他叫住:「薄凡,我想和你補簽一張協議。」
又是協議?
許薄凡聽到這兩個字就頭痛!
他冷笑起來:「怎麼,許大總裁又要給我下什麼規定了?」
許沉涼並未像以前一樣被他的話給刺傷,也許,人的防禦力真的是可以練出來的。
她淡淡地微笑著:「放心,這次的協議,絕對是對你有利的。」
許薄凡狐疑地皺眉,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許沉涼繼續說:「我知道,我逼你和我結婚,你一定會恨我,恨我耽誤了你一輩子……現在我也想通了,為了讓你少恨我一點,我想給這段婚姻一個期限,就定為十年,怎樣?」
「十年後,你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如果你和莫笑是真愛的話,她連這都等不了嗎?」許沉涼有些惡意地說道,實際上,這句話很沒邏輯,她只是想刺刺許薄凡,她根本不信,莫笑那種人會有什麼真心。
十年?不需要他苦心積慮地盤算著如何離婚,十年過後,就自動解除婚約。
很好啊,確實是正合他意!
許薄凡想著,臉色卻是沉黑,瞪了許沉涼好一會兒,惡聲惡氣地留下一句:「婚姻對你這種大小姐而言,果然只是玩笑而已!」
看著他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外,許沉涼也有些想自嘲。
在結婚伊始就給自己定下了離婚的日期,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新娘。但現在,她自己當了。
其實,她只是想給自己找個借口,再霸佔許薄凡十年,給自己找個機會,再愛他十年而已。
十年啊……也好,不管怎樣,她再任性最後一次,給自己十年的時間,去追逐許薄凡。
「余青,我接下來什麼安排。」
許薄凡到公司,一邊解著領口的扣子,一邊問。
余青「喔」了一聲,認真地看著手中的iPad,說:「接下來幾天,都是蜜月假。」
「蜜月假?」許薄凡解著扣子的手一頓,「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請過這個假。」
他跟許沉涼結婚,只是走個形式而已,婚假放了幾天,已經很了不起了,哪裡想過什麼蜜月。
余青額頭滴下三滴冷汗,乾笑著說:「凡少,看您說的,您是總裁,還需要請假?這個婚假嘛,是正常人都需要的。」
其實看著余青那尷尬的樣子,許薄凡敏銳地察覺了什麼。
「是不是許沉涼跟你聯繫了?」
他這一問,余青更是冷汗涔涔。
昨天他突然收到許大小姐的簡訊,問他凡少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
他答:喜歡工作。
那邊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回過消息來:……不是,我是說,他休息的時候喜歡做什麼?
余青猛然靈光一現。
許大小姐這是要和凡少約會的意思啊!
於是,余青自作聰明地把自己和女友約會常去的地點跟許沉涼全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才回過神來。那些什麼遊樂場、水上世界……一點也不符合凡少的風格啊,許小姐不會誤會了吧?
許薄凡一看余青那個心虛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冷哼一聲,心想,許沉涼真是欲擒故縱,套路玩得很深。一邊跟他說,十年之後婚姻就自動解除,一邊卻又纏著他度什麼蜜月。
真是不可理喻!
不過,余青最後那句話,聽得他不太是滋味。
什麼叫正常人都需要?許沉涼是覺得他不正常?許薄凡雙眼微眯,領帶扯下丟到一邊,微微豁開的領口內可見線條凌厲的鎖骨,氣勢愈發霸道。
余青見凡少發怒,張張嘴,還是沒解釋。
怕揍。
許宅里,無故被許薄凡記恨了一筆的許沉涼打了個噴嚏。
管家見狀,趕緊上前來:「小姐,您昨晚剛發過燒,還沒休息好,還是……不要穿成這樣出門吧?」
管家說得隱晦,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對許沉涼上下看,滿是不贊同。
就彷彿是那種,母親看著孩子大冬天不肯穿秋褲的不贊同。
許沉涼無知無覺,摸了摸頭上的米奇耳朵,眼神很無辜:「我看電視里,他們去遊樂園都是這麼穿的。」
進門的許薄凡,剛好聽到這句話。他嘴角一挑,遊樂園?許大公主以為自己只有十五歲嗎。他正想走進來嘲諷幾句,卻被眼前一幕驚得沒說出話來。
許沉涼戴著一對米奇耳朵頭飾,長發披散在肩上,乖巧地被別在而後,她穿的一件一字肩正紅色連衣裙,更襯得脖頸纖細可愛,裙子長度只到大腿,層層蕾絲俏皮地上翹,許沉涼的一雙長腿,也用奶白色的絲襪包裹起來。
整個人看上去,甜美得像一顆躺在盤子里的櫻桃。
許薄凡僵住,三秒后,惱火地說:「你是心智缺失嗎?穿成這樣!」
管家趕緊附和:「是啊,凡少,您勸勸小姐,這樣出去,肯定要再著涼的啊。」
許薄凡皺眉走過來,彎腰拎起一條毯子要往許沉涼身上丟,結果餘光忽然瞟見許沉涼這條裙子的腰際,竟然是鏤空的,現出若有似無的潔白腰線。
許薄凡瞬間鼻子一熱,險些失態。
頓時毯子也不要了,許薄凡怒:「這什麼衣服,換掉!」
許沉涼抿唇,她其實也穿不慣這種風格,只是為了配合遊玩氣氛,不過,被所有人齊聲反駁,她還是忍不住有點委屈,難道真的很醜?
她小聲地說:「一般都會覺得這樣穿很可愛的。」
許沉涼什麼意思?是不是又暗示他不正常!
許薄凡陰測測的目光望過去,許沉涼頓時脖子一縮,跑上樓去換衣服了。
她可不想再和許薄凡吵架,心累。
許沉涼老老實實地換了一套衣服下樓,許薄凡翻著手中的旅行畫報,皺眉問:「真的要去遊樂園?」
話語里,滿滿的都是嫌棄。
許沉涼捏緊掌心,堅定地點點頭。
其實,去哪裡都好,她只想有一個還算愉快的回憶,可以在以後,跟許薄凡訣別之後,拿出來回味。
許薄凡眉心皺得更深,他覺得許沉涼吃錯藥了。許薄凡撥了個電話:「A市的迪士尼今天下午包場,你安排一下。」
就算是非去不可,凡少爺也不想去人潮太擁擠的地方,他順便丟了許沉涼一個眼神,示意不得有異議。
許沉涼也鬆了口氣,總算他還是沒有拒絕。
兩人各懷心思,被司機送到了遊樂園。
許沉涼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頭上的頭飾,雖然換了不那麼誇張的衣服,可這對米奇耳朵卻被許薄凡給留了下來。
她有點疑惑:「一定要戴這個?」
許薄凡掃她一眼,清咳一聲:「你沒看別人都戴?」
許沉涼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接著,她去旁邊賣氣球的唐老鴨那裡拿了一個過來,塞到許薄凡手裡:「那你也要拿著這個。」
許薄凡:「……」很想下意識地再發脾氣,但是看著許沉涼一臉篤定無辜的樣子,不知為何又忍了下來。
只是很不高興地邁開長腿往前走,步子太快,拽得那個可憐的氣球一直往後飄:「快逛,逛完早點回去,麻煩死了!」
許沉涼只好四處遊玩起來,許薄凡清了場,遊樂園裡沒有電視節目上看到的那麼熱鬧,卻也顯出了一種靜謐的溫馨感。各種設施塗上了鮮艷的顏色,讓人的心情不由自主變得愉悅。
許沉涼看那些裝潢看不了多久,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許薄凡的身影。
許薄凡腿長,大步地走在前面,此刻正對著一座旋轉木馬,粉紅色的氣球在他手中牽著,在空中活潑地搖晃。
這幅場景,給了許沉涼一種溫馨的錯覺,她甚至在幻想,如果,許薄凡的手邊可以牽著一個可愛的女兒,他們一家三口來逛遊樂園,該有多好。
她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驚雷。
許沉涼不由得臉色變了變。
今天的天氣預報是晴,怎麼會忽然打雷?
難道是上天也在嘲笑她的奢想……
許沉涼搖搖頭,不讓自己想這些消極的事情,她抬起眼去找許薄凡的身影,可剛剛還在她眼前的男人,突然不見了。
「薄凡……」許沉涼皺眉,在遊樂園裡一邊走,一邊到處尋找呼喊著。
遊樂園太大了,找了大概十多分鐘,許沉涼還是一個人也沒看見。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水落了下來,砸在許沉涼的身上,很冷。
她趕緊跑到一幢屋檐下躲雨,剛剛進來的時候,把包給寄存了,手機也放在包里,以至於現在找人都找不到。
許沉涼懊惱地想著,忽然,一隻手從她身後蒙住了她的嘴,將她一把拽進了漆黑的小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