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背影擁抱
「你、你騙人！」
許沉涼瞪大眼睛。
「嘖，難道我不騙你，你會乖乖聽話嗎？」傅薄凡竟然理直氣壯地說。
「好了，我先幫你調熱水，我保證，什麼都不做，恩？」
傅薄凡摟著她，小心地走進浴室，擺弄著熱水系統，許沉涼在他懷中根本不怕地上的積水會不會致滑，只是很警惕地雙手交叉，擱在傅薄凡和她的胸膛之間：「你，你不要亂動啊。」
傅薄凡低笑一聲，調好了熱水，又把摔倒的東西整理好，才彎腰把許沉涼抱起來，放進浴缸里。
「好了，就讓我給你洗一次吧，就一次……」
「得寸進尺！」許沉涼氣得一爪子呼啦在傅薄凡臉上，傅薄凡握住她的雙手，沉沉低笑，剛才被工作侵擾的煩惱在和許沉涼打打鬧鬧之間消失蒸發了，他雙眼含著柔情，低頭準備親吻許沉涼，卻忽然頓住。
「沉涼……我怎麼覺得，你的眼睛，比平時更亮？你現在看東西，能看清一點了嗎？」
傅薄凡驚喜地問。
許沉涼卻是一嚇，條件反射地緊緊閉上眼。
她剛剛把美瞳摘下來了啊……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傅薄凡果然看出來異樣了，怎麼辦，怎麼辦……
「啊，我眼睛進水了，好痛好痛。」
許沉涼假裝著呼痛，閉緊眼睛用力揉。
「不要用手。」傅薄凡力道溫柔又堅定地拉開，取來乾淨毛巾替她擦拭著，「這樣有好一點嗎？」
他的聲音離得那麼近，像一道溫柔的咒語，纏綿地束縛住了許沉涼。
許沉涼心底鬆軟，熱熱暖暖的好似有什麼東西塌陷了，她點點頭，握住傅薄凡放在她臉側的手。
傅薄凡笑了笑，將她的長發攏在腦後，放進溫熱的水中，就像在照顧一隻名貴的貓咪。
許沉涼想到自己剛剛對傅薄凡莫名的冷淡和發脾氣，就有些不好意思，果然人有情緒是很正常的，她怎麼能因為傅薄凡冷落了她那麼一下就給他臉色看呢，這樣的自己真是太不對了，看現在傅薄凡不計前嫌地照顧她，她心裡就更加愧疚……
「等等，你在幹嘛！」
許沉涼忽然大叫，雙手緊緊揪住自己胸口差點被扯開的浴巾。
動手動腳的傅薄凡被當場抓包，有些心虛地收回手，嘿嘿笑了一聲：「那你好好泡澡，我出去一下，有事就叫我。」
說完，傅薄凡站了起來，直到轉身離開浴室前，才拔回自己有些戀戀不捨的眼神。
許沉涼哭笑不得。
剛有些感動的氣氛，就被他給淘氣沒了。
不過……
許沉涼把自己的身子緩緩往下沉，鼻子以下的半張臉埋進了溫熱的水中。
她真的，還要繼續再這樣隱瞞下去嗎？傅薄凡總有一天會發現的，而且，她現在，真的還是不能完全地信任他嗎？
或許，她可以再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許沉涼閉上眼睛，溫暖的水流隨著她的動作在她身上緩緩地拍打，她想，再等等吧，再等一陣子，等到她確定傅薄凡真的不會再突然變得冷漠了，再將一切和盤托出。
肚子里的小寶貝一天天地長大了，以前它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芽，但現在，它有時會傳來小小的動靜，讓許沉涼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是真的要當媽媽了……
偶爾，許沉涼會有些傻氣地冒出這個想法。
之前她還為了寶寶吃過傅薄凡的醋，可是現在，她漸漸也體會到了當一個傻瓜媽媽的樂趣，明明寶寶還在肚子里，她卻好像已經可以和它對話了一般，時不時摸摸肚子問：「小寶寶想去外面逛逛嗎？」「小寶寶想聽音樂嗎？」
她這樣，眼中完全沒了別的事物，叫傅薄凡反而好一陣嫉妒。
某天傅薄凡正親吻著她的下巴、臉側，把她摟在懷中占點不能果腹的小便宜，許沉涼卻覺得他煩人地推開：「別亂動，我在和寶寶交流呢。」
傅薄凡如遭冷水，第一次覺得自己會被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給威脅到，很不爽地瞟了一眼許沉涼的肚子，不過看著看著，他又跑了神，想到了一個有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你的肚子好平坦，它睡在裡面不擠嗎？」
傅薄凡一臉認真地問。
許沉涼呆了一會兒，竟然也開始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兩人就小聲地討論起來，在大床上抱成一團坐著，親親密密如兩團小小的年糕，被月光溫柔地籠在懷抱中。
孩子漸漸長大了一些，傅薄凡又從國內請來了原班人馬，替許沉涼檢查身體。
許沉涼一切指標都很正常，傅薄凡覺得自己把她養得很好，於是很有些驕傲。
不過，檢查到一半，醫生要求和傅薄凡單獨談話。
傅薄凡滿腹疑慮地去了。
「之前夫人腹中的孩子發育還不夠，因此只檢查出生存環境等方面沒有問題，但現在看來，孩子或許有生長成畸形的可能。」
這句話就像晴天霹靂一般砸在了傅薄凡頭頂，他一向沉穩持重，這會兒卻呆了好一陣子，頭腦裡面長達幾分鐘都是空白的，好半晌，他才幹澀地問了句：「有多大可能？」
「這個，目前還不清楚，孩子的成長都是在進行中的，也許是我們此次檢查失誤也不一定，但從現在的結果看來，確實有這種潛在的風險，因此向您提醒一下。」
其實醫生說這件事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萬一僱主一個不高興，他們將會受到怎樣的非難？但是他們從僱主這裡得到的錢數額太大，而且，本著醫德，他們也必須將確實看到的東西說出來。
傅薄凡確實很想發怒，他想把這些胡說八道的人丟進海里去，想斥責他們的醫術不行，而且做人也有問題，竟對他還未出世的孩子說這樣的難聽話，但是，他的理智和自制力終究佔了上風。
他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氣，對醫生們說道：「以後的檢查頻率可能要改為一周一次了，而且，這件事我暫時不希望我的妻子知道，請你們保密。」
醫生們理解地點點頭。
畢竟是期待了這麼久的孩子，現在突逢噩耗，要立刻割捨，肯定也狠不下心來。再拖一會兒，也是心存了僥倖，期待著那點檢查失誤的可能，也許在之後的某次檢查中，又會顯示孩子一切正常呢？
甚至，還有一些家境殷實的夫妻，會選擇將畸形的孩子也留下來，但是作為醫生來說，他們並不看好這樣做的前景。
不過，醫術和道德情感有的時候是不能并行的，醫生們的建議也只能是以家人的選擇為重。
送走了醫生，傅薄凡回到卧室，整個人都有些沉重。
他看著許沉涼坐在床沿，捲髮披在身後，鍍著一層柔柔的暖光，她低著頭淺淺微笑的表情，一看就是很開心，在期待著一個健康美好的孩子。
傅薄凡心裡像刀割一般地痛起來。
他曾發誓對許沉涼再不隱瞞欺騙，但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可是他跟她的孩子，也是他跟她的紐帶，叫他怎麼捨得放手？
「你在那愣著幹嘛？」
許沉涼察覺到了他在附近，偏頭翹著小鼻子問。
傅薄凡像是被牽引了一般走過去將她摟在懷裡，許沉涼才高高興興地和他說起話來：「已經過了三分之一了呢，真是太神奇了，昨天晚上我夢見我帶著一個小男孩去遊樂場，他太活潑了，我根本抓不住，他一定要去坐過山車，可是我害怕得不行，不敢過去，他就倔強地牽著我在那兒排隊，害得我被旁邊的媽媽們嘲笑了……」
許沉涼說著說著，也為自己夢境的無厘頭大笑起來，花瓣一般的嘴角上揚，美好得讓人眼神不敢稍離。
傅薄凡一直沒說話，他的沉默引起了許沉涼的注意，她向後靠了靠，蹭蹭傅薄凡的胸膛，說：「怎麼了？又吃醋啦？你別吃醋啊，我醒來之後就想，以後碰到這種情況，就讓你帶孩子去坐過山車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被嘲笑了，是不是很聰明？」
許沉涼像是哄勸又像是安慰地抬起手，反手摸摸傅薄凡的臉頰。
傅薄凡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然後，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許沉涼很是疑惑，但是，他無力去解釋了。
他只能逃避地把臉向後撤，很怕再過一會兒，許沉涼就會摸到他臉上滾燙的淚水。
「你怎麼了？」
面對許沉涼的疑問，傅薄凡無可奉告，他只是緩緩地、緩緩地低下頭，按在許沉涼的肩膀上，許久，從嗓子里「嗯」了一聲，聲音沙啞地說：「有點累了。」
許沉涼「哦」了一聲，用手覆蓋住他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手，輕輕地前後晃動著身體，像是在給自己的丈夫唱一首搖籃曲。
而她身後，感覺不到的地方，傅薄凡緊緊地咬著牙，滾燙的眼淚終於還是無聲無息地滾了下來，順著刀削斧鑿一般充滿男性剛毅魅力的臉滴落，很快洶湧成一片，卻始終不敢沾濕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