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誰捆綁誰
「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沉涼恢復淡定,收回手。她差點滑下杯子,許薄凡替她接住,兩人的手指有了小小的碰觸。
許薄凡的眼眸深了,類似的事情一再發生,他已經變得敏銳,很快知道女人的癥結在哪兒:「莫笑是胡說的,你不要亂想。」
許沉涼卻是面色淡然,扭開頭漫不經心的樣子:「你不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同一件事說太多遍,我不關心了。」
她確實不關心了。
哭了整整一個晚上,似乎要把所有委屈都宣洩出來,她現在已經累了,心裡只有工作。愛情?對現在疲憊的她沒有任何吸引力了。
反正也是得不到的東西而已。
「你不關心?」許薄凡的聲音抖了抖,高大頎長的身形撲下來撐在辦公桌上,把她圈在角落裡,用眼神逼問,「不關心是什麼意思?」
許沉涼心中一陣顫抖,但又強壯淡定地移開,不動聲色地想逃:「意思的意思,我不想管你了,可以嗎?」
我不想管你了。
許薄凡一直都在為掙脫許沉涼的「條約」重獲自由而努力,卻沒想過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並無一絲痛快的感覺,反而覺得黑雲壓城,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暗,無數的負面情緒往他胸懷裡鑽。
許沉涼無暇關注他的情緒變化,她迅速地轉移話題:「你來了也正好,其實我正有問題想問你。最近賬目上出現了一筆資金漏洞,大約有八百萬左右……」
「是我。」
許薄凡忽然坦然地承認。
許沉涼頓時愕然失語。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調查結果,再看看眼前男人坦蕩的姿態,還是不敢置信。
良久,許沉涼艱難地將那份結果攤開在兩人面前,聲音低落地說:「各方面的證據都閑適,資金是從你的賬戶流出,但是……我還是不信。我想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一定是有誤會,對吧?」
許沉涼抬眼向許薄凡確認。
她的心緒實在是複雜,在感情上,她已經痛下決心再也不要依賴許薄凡,可是多年以來的信任和習慣她改不了,還是下意識覺得許薄凡不可能會傷害自己,不可能會傷害許氏。
許薄凡看著她凝視自己那道清澈透亮的眼神,心中那股悶得幾乎窒息的燥郁漸漸散去了些,他眉頭一松,低頭看著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人說:「是,昨晚吳小葉通知我之後,本想立刻過來,可罪魁禍首主動聯繫了我,於是我優先去了那邊,直接解決。現在已經不存在資金漏洞的問題了,你可以放心。」
「罪魁禍首?」許沉涼念叨著這四個字,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這背後實際是莫笑搗的鬼?」
許薄凡點點頭。
莫笑自己那家中介公司,但一直經營不善,虧的比賺的多。許薄凡從許氏的項目中轉過幾個給莫笑做,讓她維持生計,沒想到,莫笑竟然冒險鑽了空子,捲走一大筆資金,她上次為了補漏,騙許薄凡說自己是套取的公司資金,讓許薄凡借錢給她,可實際上,她需要填的洞比三百萬大得多。
而且,這全都是許氏的錢。
因為許沉涼開始徹查這個問題,凍結了好幾個賬戶,才讓莫笑察覺了不對勁。她怕自己被查出來,才將真相和盤托出。
「你知道嗎,這個問題如果擴大,影響到整個許氏,該是多大的一場災難……」
「我知道,如果出了那種事我也難辭其咎。所以我昨晚,已經將一切都解決好了!」
許薄凡強調。
他不願意許沉涼去設想那種最壞的可能。
他給莫笑鑽的空子,讓莫笑把許氏搞垮。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否則許沉涼該恨他多久?
「你怎麼解決的?」許沉涼喃喃地問。
「思凡科技最近有一個案子,只不過方案一直還沒確定,我昨晚將方案連夜趕製了出來,這筆盈利很快就會入賬,用它去填莫笑的那個洞,足夠了。」
許薄凡強調著「連夜」,似乎要證明在自己一分一秒都沒有做什麼齷齪的事。
許沉涼的重點卻完全不在這裡。
她驚愕,然後冷冷地嘲諷:「也就是說,你用你自己的錢,去幫莫笑還她欠我的。你們倒是好交情。」
她的不滿很是明顯,許薄凡一時反應不及,愣愣地問:「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許沉涼咬著牙,「我想要這侵佔我合法權益的人被告上法庭,背上枷鎖,享受她應該承擔的罪。」
話音一落,許沉涼也是一怔。
她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許薄凡皺眉,他顯然不認同。
許沉涼看著他的表情,又是一聲冷笑。
「你呀你。」許沉涼明明視線比他低,可那涼薄的目光,看起來像是她在俯視著許薄凡,從高往低處看,用一種能把他分析得鞭辟入裡的視線在打量,「你說你騙得過誰呢?口頭上說不愛她,實際卻戒不掉為她花錢,為她背鍋……若有一天,你被她拉下地獄,我也不會意外。」
許薄凡心裡莫名其妙地一跳。
他承認,昨晚他聽聞這件事與許氏有關,就立刻慌了,只想著怎麼填補,而忘記了用法律。
但是,今天聽到許沉涼這樣說,他也並不認同,因為許沉涼心中滿是恨意,他不認為帶著恨做出的決定會是滿意的結果。
可許沉涼竟一句話要將他打入地獄。
許薄凡壓抑著胸口翻騰的怒氣,低低地問:「我被她拉下地獄?那你在哪裡呢。」
許沉涼目光看著別處,眨了眨:「自然是該在哪裡在哪裡了。難道要我看著你們在刀山火海里卿卿我我?」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話中已有了要和許薄凡訣別的意思。
她已經構想好了,許薄凡和莫笑雙宿雙飛,而她不再糾纏的情景。
這是潛意識的投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許薄凡嘴腔里有什麼被咬破了,滿齒血腥之氣。
他覺得自己一定很恨許沉涼,否則為什麼此刻會想把她咬碎了揉碎了,將她冷漠的眼神和表情全都狠狠撕掉,只留下一顆火熱滾燙的心捧在手裡打量,然後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他轉身走了,眼神陰翳至極。
許沉涼是無法離開他的,休想。
這段婚姻,早已經說不清是誰在捆綁誰了。
許薄凡走後許沉涼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靠在躺椅上閉著眼歇著。
吳小葉拿了文件進來,看見她這樣,貼心地給她披了張毛毯,擔心道:「想不通就別想了,先出去轉轉,也許回來的時候就有靈感了呢?」
許沉涼搖搖頭,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嗎,真的是許薄凡。」
「什麼?」吳小葉也是驚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內部人搞鬼……那就不僅僅是錢的事情了。
他們還是夫妻,沉涼該多傷心?
許沉涼說完,又自顧自地搖頭,想要解釋:「不,其實不是他,但是他為了那人,竟不惜自己擔下來……」
說著,她覺得自己解釋不清楚,又疲憊地住了嘴,閉上眼。
吳小葉沒聽明白,但是她知道許沉涼的意思,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沉涼你是最優秀的,你的眼光絕對不會錯,你如果選擇相信他,就再多一點點勇氣吧,至少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的。」
許沉涼心底一暖。
她微微一笑,呢喃著嘆息:「可惜,人的勇氣似乎並不永遠都是可再生的……」
事情真相水落石出,許沉涼休息了一個下午,又重新投入正常的工作軌跡。
她沒白沒黑地忙了三天,就得到這麼一個結果,而且,她誰都處置不了。
處置莫笑?被許薄凡護住了。處置許薄凡?她捨不得。
許沉涼苦笑一聲,真是活該受苦的只有她自己。
自從許沉涼自己接手之後,她就開始籌備了一件事。
其實父母心中一直有將許氏不斷做大的野心,許氏的發家根源是家居產品,後來不斷地往其它領域拓展,只可惜,父母沒有了見證這一切的機會。
許沉涼很想替父母完成這個心愿,她的母親葉佩是個溫婉的美人,也非常愛美,所以許沉涼在考察一番之後,決定向化妝品行業發展。
現在這條線已經基本鋪好了,團隊也已經聯繫好,只差正式投產。
因為之前的事情,耽誤了不少進度,許沉涼加了些班將進度追回來,其實主要還是,不想回去太早,不想面對許薄凡。
不知道該對彼此說什麼的兩人,徒然坐著也是尷尬。
這天黃昏,許沉涼坐得久了有些暈眩,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遠眺,窗外的晚霞如血洗過一般,她正揉著眉心放空休息,桌面上的手機忽然嗡嗡震動起來,那急促的頻率,讓她心口莫名一跳。
她拿起手機,看見上面是省中心醫院的電話,立刻想也不想地接通。
「喂醫生,請問有什麼事?」
「是方患者,她病情惡化,突然病危,可能撐不過去今晚了。許小姐您有過囑咐,所以我想,應該要通知您。」
許沉涼腦海里空白了一瞬。
她很快反應過來,一邊接電話一邊收拾東西,說:「謝謝您醫生,我馬上過來,那邊請一定派人守著方姨,我馬上到。」
「哦,這個倒不用擔心,我先前已經通知了那位莫小姐,她正在照顧。」
「是這樣啊……」許沉涼的動作漸漸緩了下來,逐漸停止。「那,我就不過去了吧。」
對不起,方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