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晌貪歡
許薄凡果然如他所說，很有不再與莫笑聯絡的決心，當著許沉涼的面，把手機里莫笑的聯繫方式刪了個乾乾淨淨。
許沉涼當時被他攬在臂彎里，方才的一番翻雲覆雨已經讓她氣力殆盡，淚眼迷濛地半睜著，許薄凡還不停催促她，要求她見證。
手機瑩瑩的光落在兩人臉上，許沉涼臉色平淡，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好半晌才「嗯」了一聲。
許薄凡有些不滿，丟開手機，問許沉涼：「網上說，女人都喜歡看男人的手機，為什麼給你看你還不樂意？」
許沉涼翻了個身，順勢從許薄凡的懷裡滑出來，沒有回答，只喃喃地應了句：「有什麼為什麼的，太困了，快睡吧。」
男人似乎還略有不甘，他覺得他已經表現得很到位，許沉涼卻並不買賬。
許沉涼枕著自己的手臂，其實沒有睡著，甚至她還在想，許薄凡剛剛問的「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許薄凡既然誰也不愛的話，那他聯繫誰或者不聯繫誰，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不是一個妒婦，要掌控丈夫的一切，她控制許薄凡，要求許薄凡，都只是因為，她也是一個普通人，會想要擁有丈夫全部的愛情。
可她的丈夫告訴她，他沒有愛情。
月光涼沁沁的，落在枕畔，許沉涼不知道身後的男人睡著了沒有，呢喃一般地出聲問：「如果你真的不愛莫笑的話，那麼會有那麼一天，你會愛上我嗎？」
很顯然，許薄凡沒有睡著。因為她問出這句話后，身後的男人明顯是聽到了，攬著她腰的手收得緊了些。
許沉涼一怔，下意識屏息等著男人的回答，可直到她在如海的綿綿睡意中沉沉入夢，許薄凡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許沉涼睡著了，自然也不知道，後半夜男人幾乎一直睜著眼，貼著她脊背的胸膛里有隻小鼓，敲得越來越快。
這之後的一周，許沉涼都覺得生活甜蜜得不正常。
她明明自己會開車，許薄凡卻仍然每天都會接送，許沉涼給他發的短消息他也會看到之後立刻回復，甚至在言辭中主動透露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
這些別人家的丈夫做起來很平常的事情，發生在許薄凡身上，就足夠讓許沉涼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兩人沒了其它隔閡，床上的事情自然更少不了，這樣安逸的日子過久了，真的會讓人忘記危機感。
但許沉涼不敢忘。
她一直在思考，許薄凡這樣做的動機。
就像是她對許薄凡了解的那樣，他做事情絕對不會毫無緣由的，有個詞叫一晌貪歡，許沉涼就是這種狀態，眷戀著許薄凡這種溫柔的假象，但不敢主動拆穿。
直到那天她提前回家，提著從超市帶回來的大包小包，打開門卻發現莫笑就在自家客廳和許薄凡並肩而坐時，許沉涼以為自己看到了真相。
那一瞬間許沉涼看向許薄凡的眼神很冷，冷得刺骨，有一種「早已經猜到會是如此」的漠然。
那眼神把許薄凡刺痛了。
他站起來疾走幾步抓住許沉涼的手，像是怕她跑了，沉聲地說：「她在商務上遇到危機，來找我幫忙，未免你再誤會，我才叫她到這裡來。」
若是在外面約見，被許沉涼碰到，那會更加說不清楚。
許薄凡的語氣里有一點點壓抑，也有一點點委屈。
看著他認真解釋的樣子，許沉涼確實有些心軟，但是她還是沒有動作，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質詢，也沒有反諷，只是淡淡地看著他，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又似乎沒有。
許薄凡忽然懂得了一件事情。
他要求許沉涼再信他一次，許沉涼確實答應了，也努力去做了，但是到目前為止，可能並沒有什麼效果。
許沉涼就像是在原地等待，不再敢往前走，但暫時也沒想過後退，許薄凡給她的一切，她都欣然接受，卻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主動靠近了。
這是她和他之間，那麼遠又那麼近的距離感。
在這一秒內，許薄凡的念頭將他自己淹沒，而下一秒，許沉涼目光轉開，看向了莫笑。
奇怪的是，莫笑的臉上也沒有之前在她面前的倨傲，反而有些狼狽，躲閃著不看她的目光。
「那、我先走了。」
莫笑站起來，像一隻倉皇的小鼠，想逃。
許沉涼皺眉。
她終究忍不住，一隻手還被許薄凡拽在手裡，便只得轉身側向莫笑的方向，橫眉冷道：「莫笑，我記得你很討厭我們許家。既然如此，以後這個地方，你不要再踏進一步！」
莫笑一頓，竟沒和她爭吵，匆促地點點頭，轉身就離開。
許沉涼心裡滑過一絲疑惑。
許薄凡卻更是頭疼，一雙深黑的眼眸凝視著她，低低回回地問：「剛剛看見她，你在想什麼？」
許沉涼推開他，自己拿了支玻璃杯，倒冷水喝：「能想什麼？無非是覺得你們果然再續前緣，要和我攤牌了吧。」
她心中煩悶，口氣很不好，失了溫柔。
而許薄凡果然也被激到，竟提著嗓子與她對吼：「什麼果然？你心裡能不能不要再有這種揣測？你就那麼高高在上，誰在你眼裡都是髒的！」
「我揣測？那好，你告訴我她這次來找你幫忙你不會幫啊，你敢說嗎？」
許薄凡話頭滯住，不知想到什麼，胸膛起伏。
許沉涼早料到如此，偏頭不看他，仰著脖頸，冷水灌入喉嚨。
就算許薄凡說不愛莫笑，可是男人對一個女人已經形成習慣的呵護和照顧，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說是斷絕聯繫，可是，哪裡是刪除一個聯繫方式就能解決的問題？
莫笑今天可以找到家裡來，明天還可以找到公司，只要她想，只要他願意，他們甚至可以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來一場「偶遇」。
或許兩人都需要冷靜，許薄凡最終沒說什麼，轉頭上了二樓書房。
之後的日子像是進過冰箱的蘋果派，瞬間失了熱度，也失了甜美。
一切打回原形，沒有了上下班接送，沒有了愛心便當，許沉涼回到家時，許薄凡往往還不見人影。
說實話，許沉涼是感覺有點不適應。
享受過了幾天的纏綿，再面對這樣的冷漠空寂，她偶爾也會覺得心裡有落差。
許沉涼也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個性，過了兩天，又忍不住發消息給許薄凡，問他，你在做什麼？
她自己認為這是一個和好的台階了。
可過了快兩個小時，那邊才回過來兩個字：在忙。
許沉涼一咬唇，收起手機，不再回復。
可許薄凡是真的在忙。
他幾乎都有些忙得焦頭爛額。
思凡科技的總裁室里，辦公桌是罕見的凌亂，許薄凡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領帶隨意地塞在胸前，修長的手指插在頭髮里，弄出了凌亂而微有頹廢的感覺，他正緊鎖著眉，握著筆在紙上不停寫寫畫畫。
勾勒了無數個方案草稿又劃掉，許薄凡終於按耐不住暴躁了。
恰巧這時電話打了進來，許薄凡一看上面的名字，接起來便是一頓怒吼：「莫笑我真想把你扔進牢里算了，無藥可救了你！」
電話中，莫笑的聲音一哽，接著淚意便涌了上來：「凡，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你以前說無論出了什麼事都會幫我的……」
「可我沒說會幫你違法亂紀！」許薄凡單手摁了摁額角，否則真感覺頭疼得要爆炸。
「你怎麼會去挪用公款……人家要告你，我無話可說。」
莫笑這次停頓的時間長了些，再開腔時終於哭了出來：「那我能怎麼辦呢？媽她病倒了，急需用錢，我一下子哪裡有那麼多錢……我當時，真的，真的只是想跟公司借一下……」
「借？你不知道找別人借嗎？非要從公司『借』？你有沒有常識！」
莫笑幽幽地說：「我能信賴的人只有你，可我卻聯繫不上你。」
那段時間，許薄凡把她拉黑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烏龍？許薄凡也只能搖頭嘆息。
三百萬，在公司的資金周轉中不算大數目，但若是要轉向別的賬戶，一定會引起注目。
許薄凡無法跟許沉涼解釋這錢的去向。
可真讓莫笑因為這種原因淪落進監而袖手旁觀，他實在做不到。
許薄凡咬了咬牙，說：「我再幫你，最後一次……明天我會單設一個賬戶，那個賬戶交給你使用，從此以後，你再作什麼死，都與我無關。」
莫笑面色蒼白，喉嚨僵住無法應聲，電話那端已只有「嘟嘟」的聲音。
手機屏幕黑了，她才放下來，出神了一會兒，才漸漸將臉上的慌亂情緒收拾為堅定。
從許薄凡不肯碰她開始，她就應該要明白，許薄凡終有一天是會拋棄她的。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她應該慶幸自己沒有愚蠢到全相信男人的話，而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許薄凡，你既然不肯幫我，那麼，即便是利用你，我也要從許家手裡撬走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