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種場合

  許薄凡的話無疑坐實了傅夫人的猜測,她冷笑一聲,在少女佣人的攙扶下走下樓梯,雌鷹一般冷厲的雙眸向許沉涼攥過來。


  「我說是誰這麼不懂禮數,跑到別人家裡來,欺負別人的女兒!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許家,許小姐。」


  許沉涼咬唇,她很想說出些什麼來反駁,但是喉頭像是被哽住了一般說不出話。


  她不擅長與人爭辯,更不擅長這種爭鋒相對的場合,傅夫人言辭中帶著針刺一般的惡意,讓許沉涼難受得很。


  這時,一隻大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往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里一帶。


  「傅夫人這話有失偏頗了,您只看見萱小姐摔倒,又哪裡看見許小姐推她?若是只憑某位看客的一面之詞,怕是有失公允。我可以以季家的名義作證,方才許小姐並未刻意推傅萱萱!」


  許沉涼抬頭,圓圓的眼睛向上看去,看到季霆堅毅俊朗的下巴。


  她忍不住揪緊季霆的衣服,看向傅夫人說:「夫人,我是受您邀約,來向您道賀生辰之喜的,並未存有欺侮誰的心思,有不到之處,請您海涵。」


  季霆的維護,給了她勇氣,方才的難受勁也不見了,可以沉著地應對。


  傅夫人驚訝地看了季霆一眼。


  她深沉的目光在季霆身上停留了許久,才幽幽地說:「我倒是第一次看見,為一個女人賭上姓氏榮譽的。罷了,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我不應該太過嚴肅,各位,裡面請。」


  傅夫人輕飄飄地掠過許沉涼,明明是她誤會了許沉涼,還在眾人面前對許沉涼如此不尊重,卻沒有一句道歉。


  等她走了,許沉涼才想起來懊悔,小鼻子皺著,眉眼也不高興地耷拉著。


  季霆看她這樣,笑著拍拍肩膀哄她:「好了,別往心裡去,聽說,傅氏這位掌權的夫人,作風就是如此蠻橫。」


  許沉涼也知道這點,感激又依賴地看了眼季霆。


  她知道,要不是礙於季家的面子,傅夫人絕對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她,畢竟,傅許兩家不和已經很久了,她來參加這個宴會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會踏入龍潭虎穴的準備。


  季霆安撫完許沉涼,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旁邊掃去,帶著輕蔑,帶著厭惡。


  許薄凡早在季霆出現的時候就黑了臉,若是知道季霆也受邀,他是不可能接下這個邀請。


  「你居然也在這裡。」許薄凡咬牙,森冷的目光瞪視著季霆握著許沉涼肩膀的手。


  那是他的女人,季霆簡直不要臉,這還是公眾場合,旁邊的圍觀者說不定還以為他倆才是一對。


  許薄凡咬牙盯著許沉涼的背影,目光幾乎要把她洞穿。


  許沉涼卻根本沒有回頭,她立刻摟住了季霆的手臂:「季哥哥,還好你在這裡!不然,我真是有嘴也說不清。」


  她眼裡的仰賴那麼明顯,許薄凡從側面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嫉妒,曾經那種目光明明是獨屬於他的。


  季霆哈哈大笑,顯然是被許沉涼哄得十分愉悅,他收回放在許薄凡身上的餘光,帶著許沉涼往庭院走去。


  「好,那就跟季哥一直待在一起,沒人再敢欺負你。這邊的花架還不錯,一起去看看?」


  許沉涼點點頭,跟著季霆離開,路上,捏著小拳頭,裝腔作勢地揮了揮:「哎,為什麼每次我都要吵完架之後才想起來,該怎麼反駁別人呢?我剛剛應該這樣、那樣,狠狠地抨擊她,讓她啞口無言……」


  男人爽朗的笑聲和小女人撒嬌親昵的舉止,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如此溫馨,許薄凡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悵然若失。


  他好像,正在失去什麼,如流沙滑過指縫,無從捉摸,無從挽留。


  許沉涼在花架下看了一會兒,季霆去跟別人應酬了,她獨自站著,覺得有些冷,於是朝著暖房走去。


  現在是十月份,暖房裡卻已經結了一架架的葡萄,看上去晶瑩剔透、圓潤可愛,紫色的一串串爬滿了梯架,許沉涼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咽口水,一低頭,就正好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扎著丸子頭的少女正蹲在地上,吃得一臉的汁水,手上還掛著紫色的葡萄皮。


  許沉涼:「……」


  難怪剛剛那個叫傅萱萱的女孩子哭著哭著就不見了,原來是跑來這裡偷吃葡萄了。


  她不想再惹麻煩,於是打算裝作沒看見,離開此地,換一個地方站。


  結果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


  許沉涼忍不住回頭,看見傅萱萱滿眼是淚,頭髮散亂,抬頭凝望著一個木架子,那根橫生的枝椏上掛著傅萱萱飛天小女警的發卡。


  難道是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被掛住頭髮了?


  許沉涼觀望著,見傅萱萱踮起腳想側過身鑽進葡萄架里拿那個發卡,卻不注意身後的橫樑,腳下一滑,險些將後腦勺砸到橫樑上。


  許沉涼一驚,差點流下冷汗,也不想那麼多了,趕緊推門走進暖房,對傅萱萱說:「那個,萱小姐,我幫你拿吧!」


  傅萱萱茫然地轉過頭來看著她,沒說話。


  許沉涼有點遺憾,以為傅萱萱還記恨她剛剛的「一推之仇」,不願意讓她幫忙,於是訕訕地收回手,準備退出去。


  傅萱萱卻小聲地吶吶了一句:「謝謝姐姐。」


  許沉涼朝她一笑,踮起高跟鞋的高度,玉臂一探,將發卡捏在了手心裡。


  她把發卡遞給傅萱萱,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惜葡萄架里泥土泥濘,她的禮服裙上沾染了不少臟污。


  許沉涼拎著裙擺看了看,無奈。待會兒是不能進宴廳了,也罷,反正傅夫人並不喜歡她,她何必往前湊?


  許沉涼打算等下就離開,出了暖房卻發現,傅萱萱像個小尾巴似的,一直跟著她。


  許沉涼疑惑,轉頭:「萱小姐,怎麼了?」


  傅萱萱晶亮的雙眸盯著她,欲言又止。


  她有一張清秀的娃娃臉,雖然是二十上下的年紀,但是扎著丸子頭卻並不突兀,而是有一種韓式娃娃的可愛。


  許沉涼內心暗暗地惋惜,這傅萱萱要不是智力有障,也一定是綽約可愛的美人一枚。


  傅萱萱看了許沉涼一會兒,嘻嘻一笑:「我和姐姐一起玩!」


  ……


  傅家的宴廳里,各界人士熙熙攘攘地湊在一塊兒交際。


  許薄凡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眼神冷冷地掃視周圍,渾身氣質冷得讓那些名媛美女只敢遠遠觀望,而不敢靠近。


  他沒有找到許沉涼的身影,心中的火越燒越旺。


  這不知廉恥的兩個人,究竟去哪裡了?

  忽然,他的餘光瞥見了季霆,皺眉迅速在他身邊看了一圈,並未發現許沉涼。


  許薄凡有些慶幸,否則,他覺得他真會當場爆炸。


  來參加宴會的女人不陪在丈夫身邊,張口閉口對著別的男人喊「哥哥」,算是怎麼回事?


  他對眼前的交際場不感興趣,轉身離開要去找許沉涼。


  開門時碰到了冒冒失失的傅萱萱,忍不住冷斥:「走路不會看路嗎?」


  要不是她貿然撞上來,許沉涼也不會惹上剛剛的麻煩。


  在那種場合,作為客人,當然應該立刻向主人表示歉意,一旦爭辯,反而把事情鬧大,給了傅夫人指桑罵槐的機會。


  許沉涼卻傻得這也想不到,還跟著別人跑了。


  許薄凡越想越鬱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道目光深有意味地打量著自己。


  傅夫人端著酒杯,輕輕搖晃,看著許薄凡推門離開,眼中劃過一道暗芒。


  她走到了沒有人的地方,將一包藥粉拆開,放進了果汁里。


  然後若無其事地端著果汁走出來,正巧看見傅萱萱,於是眼尾一彎,抿出一道笑紋,像個老狐狸。


  「來,萱萱。媽媽問你,剛剛在前廳遇到的那個姐姐,你還記得嗎?」


  傅萱萱一想,趕緊點頭。


  她剛剛還跟姐姐在一起玩呢!

  傅夫人繼續問:「那,你知道那個姐姐在哪裡嗎?」


  「就在這裡呀。」


  姐姐在花房裡休息,肚子餓了,但是裙子臟臟,不能到宴廳來拿吃的。所以萱萱就來幫她拿吃的啦。


  傅萱萱的思維並沒有失常,但是只有五歲心智的她,說不出這麼多話。


  傅夫人眼眸一眯,心裡暗忖。


  在這裡,就是在宴會現場?那可是再好不過了,她迫不及待要看許家人丟醜的樣子。


  「好,那你把這杯果汁端去讓姐姐喝,就說,剛剛誤會她了,要和她道歉,她不喝,就是看不起你!」


  傅萱萱嘴唇一癟,她不喜歡有人看不起她,但是還是什麼都沒說,拿著果汁乖乖地跑了。


  許沉涼看到傅萱萱回來,不僅帶著甜點蛋糕,還帶了一杯果汁,非常驚喜。


  她本是找個借口讓傅萱萱去吃東西,不要在這裡陪她耗著,沒想到,傅萱萱真的盡職盡責地給她帶了好吃的。


  許沉涼忍不住笑著摸了摸傅萱萱的腦袋:「萱萱真乖!」


  被她「姐姐、姐姐」地叫著,許沉涼真感覺萱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讓她感覺很溫暖。


  她吃了幾個蛋糕,覺得有些干,於是端起那杯果汁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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