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陡然覺悟

  不是不痛，不是真的已經忘記，更不是不會悲傷，隻是在一力隱忍，在選擇忘記，而當那些封塵的記憶再次被喚醒，那些自認為不會想起的殘忍過往被再次憶起時，那種有如五髒六腑俱裂的痛，瞬間傳遍全身，直達四肢百骸，淚再也忍不住決堤而出……

  她閉著眼睛，以為不睜眼，以為不去看，別人也會和她一樣，看不到，感受不到，然而事實又豈會是如此？

  望著懷中的女人，一臉悲傷、痛苦的模樣，顧景熙的心跟著一起揪疼。


  原本的暴戾與冷漠再也不見，滿眼的疼惜與柔情，如果被他自家看到，興許都會被嚇一跳。


  啊~原來他顧景熙也會有露出這麽柔情蜜意，滿眼不忍與疼惜的時候。


  他低下頭，輕柔的吻著夏小白眼角的淚，每一下都極輕，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沒事了，都過去了，不要太傷心.……”


  顧景熙不說還好，這一說，原本還流的並不怎麽洶湧的淚水，突然就像泄閘一般，流的越來越凶猛。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顧景熙麵前，她總是那麽脆弱，那麽容易就掉下淚來。


  特別是顧景熙稍微對她溫柔點，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特別的扛不住，那些原本強製的堅強就會脆弱的不堪一擊，瞬間支離破碎。


  就好像這一些眼淚已經蓄積了許久，隻等著這麽一次，堂而皇之的統統宣泄出來。


  怪罪、生氣、懊惱、傷心等等複雜的情緒，統統化作了眼眶裏的熱淚，傾瀉而下。


  好在夏文慧並無生命危險，醫生給做了搶救之後，被告知並無大礙，隻需要在醫院留院觀察，好好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


  孩子自然是沒有了，但不要緊，夏文慧年紀還輕，將來還有的是機會可以再懷上。


  身體可以康複，可是被傷的那顆心呢，那裂開的傷口，又什麽時候能夠得到康複？

  總歸是受了傷害，總歸是會在心裏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記憶。


  夏小白其它倒是不怕，她怕就怕在，像夏文慧這種從小就挺要強的女人，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被人給耍了，還耍的這麽徹底，到頭來得到的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是否能夠對這樣的結果，接受得了？


  夏小白並不知道夏文慧之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可等夏文慧醒過來之後，她也沒有去問。


  畢竟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有些話這個時候說不得也問不得。


  夏小白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安慰夏文慧，或者照著醫生的話說一通，說什麽反正還年輕，不用著急，以後有的是機會雲雲。


  可轉念一想，這樣一說，不等於在說廢話，甚至於還有些往人傷口上撒鹽的嫌疑。


  這心思，如果夏文慧懂的話，還能當她是出於一片好心，但如果夏文慧還想以前那樣，就會認為夏小百是故意提醒她，在揭她的傷口，貓哭耗子假慈悲，這樣一來，不但沒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倒是更給人添堵。


  可是令夏小白驚訝的是，夏文慧醒過來之後，既沒有表現得極為傷心、難過，痛苦不堪，也沒想大喊大叫，或是要死要活。


  她表現得十分安靜，卻安靜的有些讓人接受不了，目光直直的盯著某一處地方，她可以坐著或者躺著一天，不動也不說話。


  二十來歲的年紀，幾乎是一夜間，變得成熟了不少，並且沉默寡言了不少。


  如果夏文慧又哭又鬧，將內心的那些不快、鬱積統統通過這種方式發泄出來倒好，可惜的是，她選擇的卻是獨自一人承受，她這樣更是讓人擔心。


  夏小白都請了假，專門在醫院陪夏文慧，夏文慧什麽都不說，也不像從前那樣，見到夏小白就開始冷嘲熱諷，肆意的挖苦，她完全像變作了另一個人。


  更加完全將夏小白變作了空氣，不，準確的來說，她將所有人都變作了空氣。


  夏文慧臉色蒼白，神情呆滯，眼神空洞，一夜之間受就瘦了一大圈。


  這樣持續了一天之後，夏小白終於忍不住上去勸慰夏文慧。


  “文慧，我知道你挺傷心和難過，但事已至此，人還是要向前看，不能總是惦記著從前那些不好的過往，你還年輕.……”


  夏文慧緩慢的將頭轉過來，目光呆呆的看著她，看得夏小白心裏莫名一緊，正要說什麽，夏文慧竟然破天荒的，衝著她微微一笑。


  很美的笑容，卻因為臉上毫無血色，讓這抹笑容顯得更加令人心疼。


  “姐，你相信因果報應麽？”


  夏文慧突然開口，並且還以這樣一種神情，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無疑是讓夏小白震驚不已的。


  她張了張嘴，才發覺喉嚨似被什麽堵住了，瞬間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夏文慧挪開視線，看向不知名的地方，勾了勾唇，笑容卻透著明顯的自嘲，語調輕還有些空靈，明明就在身邊，卻更像是離得好遠好遠。


  “從前我總認為，什麽冥冥之中皆有定數，什麽多行不義必自斃，那都是扯淡，都是無稽之談，都是封建迷信。可是姐……”


  她吸吸鼻子，而她的話雖未說完，夏小白卻清楚地猜到了，夏文慧接下來會說什麽。


  她心裏一著急，整個人幾乎是撲了過去，緊緊抓住夏文慧的胳膊，滿臉的急切與關懷，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不！”被堵住的喉嚨，終於再次能夠利索的發出聲音來。


  “文慧你別胡思亂想，那些東西自然根本不存在.……”


  “不是的，姐姐！”夏文慧回過頭來，雙眼靜靜的盯著夏小白，目光出於意外的平靜，也不像剛才那樣空洞無神。


  這樣的夏文慧，讓夏小白找不到詞語去安慰。


  她衝著夏小白微笑，卻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


  “我相信！從前我和我媽那樣對待你，現在她瘋了，而我卻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這便是上天給我們的懲罰……”


  夏文慧的眼神執著而明亮，夏小白張張嘴，憋了半天，卻隻有兩個字。


  “文慧.……”


  夏文慧複又看向窗外，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透過斑駁的樹枝，以及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灑下一層耀眼的光芒。


  那天夏文慧和夏小白說了許多，夏小白都沒有料到夏文慧竟然還會主動提及她和華威之間的關係。


  他們相識是在同學的一次生日聚會上，華威作為同學朋友的朋友被帶了過來，然後就那樣兩人認識了。


  華威主動約她，並且不像傳言那樣好色成性，相反還挺紳士。


  原本她也隻是好玩，華威有錢，又大方，出手挺闊綽。


  帶她進出各種高級會所和大酒店，當然也給她錢，給她刷不完的白金卡，切切實實讓她再次體會了一把當有錢人的生活。


  她現在所住的那套房子，雖然不是別墅，但地處高級住宅區，價格不菲，並且那套房子，現在還是夏文慧名下產業，也就是說華威那位大少爺，闊綽的將房子送給了夏文慧。


  也算是華威做了這麽多壞事之後，稍微有了那麽一點點良心吧！

  至於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夏小白沒有主動問，夏文慧卻主動說了。


  那天她去上廁所，看到了華威被判無期的頭條新聞，雖然覺得自己太天真，但也曾幻想過會嫁入豪門。


  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弄掉了洗臉台上的肥皂，然而也是因為那一塊肥皂，讓夏文慧不小心摔到了地上，然後就是之後夏小白所見到的那一幕。


  夏文慧並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當她看到身下流了那麽多血的時候，她立馬就嚇呆了，當時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她是不是要死了，所以在理智還沒有完全消失前，她本能的給唯一的姐姐夏小白打電話，讓她救她。


  也算是夏文慧運氣不差，命不該絕，或許真如她所言，冥冥之中早有預定，而多行不義之人，必會遭受上天懲罰，而她所遭受的也算是小懲大誡，勢必也是令她終生難忘。


  夏文慧想了一天一夜，終於想通了不少事情。


  而當時她給夏小白打電話，其實並沒有抱多大的信心，覺得夏小白一定會過來幫助她。


  畢竟她曾對夏小白做了那麽多錯事，處處針對她，還對她語出譏諷，看她哪哪都不順眼。


  如果夏小白稍微記仇，直接掛了她的電話，那麽後果如何，她真的無法想象。


  一想到此，她都忍不住一陣唏噓不已。


  “其實姐，我當時挺害怕，腦中也一片空白，我就慌亂中想到了要和你打電話，打通了，聽到你說話的時候，我腦袋都是不太清醒的，我當時就隻覺得害怕、恐慌，當然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如果你在意我之前對你的所作所為，不管我的死活，或者更甚者，我死了你才開心，那我又該怎麽辦？我是不是也會和文俊一樣，就那樣早早的離去？”


  夏小白一臉的神情複雜，雙手緊緊的握住夏文慧的胳膊。


  “朦朧間，我真的好像見到了文俊，還是和從前一樣帥氣逼人，他衝著我微笑，卻是對我搖頭。他說，二姐，你不該來，爸媽還需要你照顧，姐還需要你陪著，你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