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八虎
第077章八虎
自從劉宦官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來拜訪過凱拉爾。
凱拉爾一點都不意外這種事情。
宦官們在皇城之中長大,目光極其短淺,在需要你的時候他們就求著你,哄著你,一旦他們不需要你了,就甚至對你不聞不問起來。
這是常事,他們就是如此的勢利,所以才在各種方面討人厭煩,如果你有一個朋友,只有在用到你的時候,求到你的時候才和你聯絡,這樣一個人,可以算是你的朋友嗎?
當然不,對方只不過是利用你而已,你只不過是一個工具,當他需要你的時候他回來找你,用完了之後他就會放回去。
就這麼簡單。
凱拉爾並不介意被當做工具,任何把他當做工具的人最終都會被他所掌控。
一時之利益無法左右凱拉爾的想法,凱拉爾就如同釣魚的漁夫一般,放下耳食,然後慢慢地等待著對方上鉤。
劉宦官自從在凱拉爾這裡得到了糖水的「藥方」和自己的「食譜」之後,就再也沒來過凱拉爾的葯堂。
本來就是如此,沒災沒病的誰去醫院啊!醫院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在得到了凱拉爾的「秘方」之後,他身為御膳房的管理人,想要有特別的待遇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拿到了凱拉爾的方子之後,他幾乎每天都是換著吃,不知道是否是心裡暗示還是因為食譜真的有效,他最近睡得多了,頭髮掉的也少了,甚至連漏尿都有一定的改善。
還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他心中想到,可惜是個外國人,如果是個中華人就好了,這樣弄進宮裡來伺候著,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他倒是「好心」想把宮裡這榮華富貴給別人,卻也沒問過別人願不願意挨上一刀。
不過還好的是凱拉爾是個外國人,他這種強迫手段還用不到凱拉爾的身上。
他現在也就偶爾吃飯的時候會想起凱拉爾來。
因為凱拉爾的糖水,天子現在身體越發健康,對他比較青睞,而因為天子的青睞,他的義父也對他看重起來。
他並不是義父唯一的義子,實際上像是義父八虎那個級別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小太監想要成為他的義子,而他每收一個義子,都會努力的幫義子成為某個部門的主管。
不論是園林房的,還是御膳房的,亦或者是管著衛生,宮女,後勤,倉庫的。
這些可都是肥缺,可都是能收上來孝敬的。
而這些義子們坐上了這些部門的管理者之後,就是八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了。
實際上宮裡的職位完全不夠這些徒子徒孫們分,宮裡只有兩位大太監是互相將自己的義子插進各個部門的,而其他六位大太監的勢力其實都在宮外,御馬監的大太監掌控著宮廷的禁衛,御書房的大太監則以皇帝的名義批閱奏摺,和這兩位比起來,其他四位或許權勢要弱一些,卻也仍然要比宮裡的兩位大太監勢力更大。
不過宮裡的優勢就在於接近天子。
而宦官們的富貴則都是天子賜下的。
所以權利再大也不如貼近天子啊。
他劉宦官身為負責天子飲食的重要職位,是每天天子必須接觸的人除了宮女之外就只有他了。
所以劉宦官最近因為天子飲食改變而被天子誇獎,而他義父則因為天子誇獎而誇獎他,頓時讓他骨頭都輕了幾斤。
只不過他之前雖然有讓凱拉爾進攻給皇帝診斷的想法。
但是那隻不過是一閃而逝,政治風險太大了,不僅僅是他,連他的義父都有可能遭到牽連。
更何況皇帝的臉色已經一天比一天好,那就更沒必要犯這種風險。
所以這件事情只不過是在他腦海里出現了一會之後就再也沒想過了,不過最近他的義父臉色倒是變得差了起來。
望聞問切,首先這些太監們在望這個字上的功夫要比其他人可厲害多了。
他們從小就要學會察言觀色。
不僅僅是自己的義父,只要進入宮裡之後任何地位比你高的人的臉色你都需喲小心翼翼的看清楚,否則的話就隨時都有殺身之禍。
幾乎是任何人都對小太監有生殺的權利,而不夠醒目的小太監幾乎都在這些過程之中被淘汰了。
而劉宦官不但能夠生存下來,而且還成為了八虎之一的義子,很明顯他察言觀色的能力絕對是宮裡最強的一撮了。
他義父臉色有什麼不好的,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父親大人可是有什麼不舒服?可要兒子吩咐御膳房給父親大人做些補品補補身體?」
或許御膳房的廚藝絕不是最好的,但是若說道燉補品藥材,那絕對是贊的。
那畢竟是給皇帝用的滋補品,用來保住皇帝性命的東西,又怎麼可能不珍貴,怎麼可能不好呢?
劉宦官一臉諂媚的笑容,明明已經三十多歲,卻趴在那五十多歲中年人的膝蓋上,用小手輕輕的給他敲著膝蓋,就如同真正的兒子一般。
不,一般人家的兒子可沒有他孝順。
實際上兩人的關係也絕不僅僅是義父義子那麼簡單,劉宦官以前更是被這個義父猥褻過,他們之間的關係要比別人想象中更加的親密。
劉宦官身家都被捆綁在義父的車上,由不得他不關心義父的身體。
像是他這種義父的鐵杆,若是義父倒了,恐怕他連活都活不下去,就算是活下去,恐怕也是比活著更恐怖的折磨,將從八人之下變成萬人之下,失去了權利之後,任何人都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所有人對他的折辱都是對他現在威風的抱負。
所以對這件事情他其實要比天子的身體更加的上心的。
他義父年過五十,不過因為保養得好,倒是和四十多歲的樣子一樣,似乎比他只是年長几歲,他的臉色蒼白,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來,抬起瘦弱的手來,揮了揮,突然咳嗽起來。
他越咳嗽越厲害,感覺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來了,劉宦官只是覺得臉上一片濕潤,還以為是義父的吐沫星子,結果拿手一擦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義父捂著嘴巴的手指里居然滲出血來。
那一瞬間,他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他抹了一把臉,發現自己的臉上是血跡的時候,他的聲音如同一個被強Q的小姑娘一般尖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傳御醫!御醫!」
……
看著一群正在低聲商量著事情的御醫們,劉宦官心中不妙的感覺越發的糟糕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義父的身體可有大礙?」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多麼的想讓他們否定他的話啊。
但是正所謂越不希望來什麼,什麼就越容易來,墨菲定理大概就是如此吧。
事情總會往最壞的方向傾斜的。
「劉公公,很抱歉,柳公公的身體已經是……」一群御醫們對視了一眼,似乎是在給對方勇氣一般。
「柳公公的身體已經是病入膏荒了……」
「病入膏肓是什麼意思!」劉宦官抓著對方的衣領大聲的尖叫道。
「就是說……柳公公的身體可能堅持不過這個秋天了。」對方無奈的說到。
到現在他們其實也不害怕了。
八虎一旦死了一頭,剩下七隻可不會維護這隻老虎的屍體和骸骨,而是一擁而上,將它分食。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這隻老虎一旦死去,眼前這人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更何況御醫來到這裡是因為八虎的威勢權利,而不是眼前這位御膳房主管的威勢,劉宦官在宮裡有聲有色的,那隻不過是因為他義父是八虎之一,一旦失去了他的義父,他這御膳房主管恐怕得去給其他人倒夜壺。
聽到這群御醫的話,劉宦官如同雷擊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他只不過是一條仗人勢的狗。
這件事情他比其他人都要更加的清楚,一旦沒了自己的主人,恐怕他連條狗都不如,狗還能殺了吃肉,還能看家護院,而別人要他來幹嘛?
既然他沒用了,那麼他就沒資格待在御膳房,待在宮裡,甚至是待在這個天子腳下。
他不想死,但是到了那一步,活著比死更加的可怕。
他渾身發抖,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無比憐惜的打量著自己這一房間的寶貝,雖然比不了八虎,但是比其他的宦官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想到這一房間的寶貝在幾個月後就要變成其他人的東西,劉宦官渾身都在發冷。
不能讓他死,不能讓義父死!他不能死!
劉宦官就彷彿是困在絕境之中的狼一般,一個又一個的主意從他的腦海之中蹦了出來,然後又熄滅。
最終只有一個主意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般,連夜出了宮。
八虎之一的柳卞的身體不行了這個消息才只不過過了半個時辰而已,御醫們還被扣在宮中沒有出去。
劉宦官在宮中鎖禁之後,他還有六個時辰,也就是十二個小時的時間。
如果沒有凱拉爾的話,他其實是應該逃跑的,攜帶著自己的錢財,跑得遠遠的,等待著自己義父死亡,被其他七虎吃個乾乾淨淨的消息。
但是凱拉爾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凱拉爾明明沒有施展出什麼高明的醫術,但是他就是有一種能夠對症下藥的神奇醫術,他只不過是幾句話,連方子都沒開就讓他和皇帝都舒舒服服了,既然如此的話,那麼他的醫術是不是應該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的精湛呢?
當凱拉爾的醫館在凌晨十一點半被敲響的時候,法爾梅一瞬間睜開了眼睛,露出了精光來,她從枕頭下面摸出了手槍來,輕輕地打開了保險。
凱拉爾在她旁邊坐了起來——沒錯,在十一區之後,法爾梅秘不示人,一直都是和凱拉爾一間屋子一個床上睡覺的。
他按住了法爾梅的手。
臉上帶著輕快的笑容來。
「終於來了嗎。」
「凱拉爾先生?」法爾梅低聲問道。
「這件事情我以後再跟你解釋,你在家裡等我。」凱拉爾並不換衣服,穿著睡衣,踩著拖鞋就往樓下走去。
「這麼晚了,誰啊。」他不滿意的打開了門叫到。
「凱先生救我!」劉宦官趴在凱拉爾的腳下,抱著凱拉爾的膝蓋,大聲地說道。
「不,凱先生救救我義父,救救這個國家。」他尖聲說道。
「劉師傅,這麼晚了,你怎麼?」凱拉爾故作什麼都不知道。
「不,來不及解釋了,凱先生你隨我來!」他咬了咬牙,還有一刻鐘就是門禁,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抓著凱拉爾的手臂,直接往馬車裡走去,能在天子腳下坐得起馬車的人,絕對非富即貴。「我在車中和凱先生詳談。」
若是普通人,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和一個十萬火急的太監上一個馬車的。
但是凱拉爾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三個月了,又怎麼會遲疑呢?
他大大方方的跟著劉宦官走上了馬車,只看到劉宦官嚴厲的如同要殺人一般對趕車的小太監尖聲道:「還不回宮!」
「是,義父。」那小太監被嚇得一個哆嗦,連說話都不敢說了,至於凱拉爾一個外國男人深夜進宮幹什麼,他更是問都不敢問的。
「凱先生,我那義父要不行了,只求凱先生妙手仁心,救我那義父一命!」他在馬車中,伴隨著車輪慢慢地前進,小聲低促的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的義父就是……」
「實不相瞞,正是八虎之一,柳卞,柳公公!」他看著凱拉爾,殷殷期盼幾乎是掩蓋不住的。
凱拉爾看著他,微微一笑:「本來按照天下人的說法,八虎禍國殃民,去之其一實在是天下呼痛的一件事情。」
劉宦官臉色一變,頓時有些殺氣沉沉。
「不過和劉師傅您的交往倒是讓我覺得,這世間對公公們的評價,似乎有些錯誤了也說不定。」
他看著劉宦官,真誠的說道。
劉宦官的臉色變得好看了一點:「那我義父他……」
「至於能否治療,我還是得先看看病人,再下決斷。」他從容的完全不像是要進入帝國最強政治中心的樣子,這份充容完完全全的感染了劉宦官,讓他的臉色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那一切就拜託您了。」他在車上,一拜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