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有因有果莫細問 兩更合更
「可巧,原來碧桃姑娘也知道那郝公子的名聲,那就好說了,開始,是因著碧桃姑娘嫌那蛐蛐兒吵鬧,抱怨了幾句吧?」梅樹答道:「這句抱怨,可正給那貓兒聽見了,貓兒自然要給主子著想的,一聽主子不滿,便親自出馬,將那蛐蛐兒給生吞了下去,結果,那郝公子,想報仇,沒有了門路,自然,要遷怒於雪球和碧桃姑娘了。」
「這些個事情……」蘇子恆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是如何知道的?」
「好說,好說。」梅樹說道:「這個蛐蛐籠子丟在了那裡,幾次三番瞧著這碧桃姑娘房內可以進出的地方,可不是自有打算!還一身黑衣,不肯露臉,賬目也查不出來,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不想讓人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去!
大家都知道,那貓兒乃是西域人送來的,自然也只會說些個西域腔調的話了,而煙雨閣左近,曾經跟龍神爺求了妖鬼不得入內的屏障,妖鬼不好以妖鬼的姿態進來,也不好以妖鬼的姿態出去,是以,只有可能,是煙雨閣內自己的東西了。
何謂『自己的東西』,是因著碧桃姑娘,與了那貓兒一個歸屬,所以妖鬼的屏障,為著這個貓兒,也就打開了。
試想,煙雨閣內的東西,西域來的,一身黑布,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身上還帶著那貓兒的鈴鐺,不是那貓兒,又是誰呢?」
「可是……這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碧桃姑娘朱唇發顫,道:「那現如今,那貓兒又在何處?難不成……」
「那貓兒既然筋疲力盡,想必那一日,跟化作了厲鬼討命的郝公子,糾纏了一個不休,現如今,該就是在煙雨閣內,不曾出去,好啦,大家現在平氣凝神,莫要出聲,准能聽見了動靜。」
眾人聽了梅樹這樣一說,果然都不再開口,旁人雖然不曾聽見了甚麼異常,但是隱隱約約的,梅樹便聽見了那大衣櫥左近的細微動靜。
但見梅樹信步走到了那柜子旁,將柜子打開了,還取下了一塊嵌在了后牆上的活板,但見那活板之內,果然有一隻毛色雪白的貓,可是那一身白毛皮本來該是閃耀似雪的,這會子卻十分蓬亂,一身都是傷痕,還觸目驚心的給鮮血染了一個狼藉,正氣若遊絲的喘息著,不見能動。
「雪球……」那碧桃姑娘瞪大眼睛望著那貓兒:「這……這……」
「姑娘應該聽說過的,這貓兒臨死的時候,都會偷偷尋了一個安靜的地方,不讓旁人尋得了它的屍首。」梅樹道:「這個貓兒,也不希望姑娘為著它傷心,可寧願,姑娘什麼都不知道,蒙在鼓裡,事情過去了,也就是了。」
「可是……可是……」小蓮顫聲道:「那……前幾日非要讓我們關門窗,莫不正是為著……」
「這幾日,該是那郝公子的魂靈停留在世的時候,頭七之內的,那郝公子還跟活著的時候一樣,細細的尋找著那蛐蛐兒,卻苦不可得,好不容易尋得了,偏巧又給貓兒咬死了,可不是便遷怒嫌那蛐蛐兒吵嚷的碧桃姑娘,預備著過來尋一個不自在的?
貓兒覺出來了,那幽魂必定會自左近進來,但是不開門窗,橫死之鬼,是無法入內的,是以貓兒化人,便請碧桃姑娘關上,可是碧桃姑娘不信,也不曾關,那貓兒沒有法子,只好自己來守著的。
但是那一次,守夜之後,該是太累,不曾回來,准就是在外面歇了,碧桃姑娘便怕貓兒給丟了,更不肯關窗了。」
「難怪……」小蓮道:「那怪客神神叨叨的,我們姑娘說貓兒丟了,他倒是說,貓兒丟了更好,更沒有了開窗子開門的因由……還從懷裡跌出來了,那鈴鐺……」
「不錯,」大馬猴連連點頭:「這……這乃是一個義貓啊!」
「可不是么!」梅樹道:「昨日里,該是還魂日最後一天了,再不來尋仇,就沒有機會了。」
「可是,」小蓮接著問道:「你方才說,煙雨閣有妖鬼的屏障,不是不能入內的么?怎地那個甚麼郝公子的鬼魂,還能進來?」
「我方才也說了,那屏障只能阻隔外面的東西,倘若東西本身便在煙雨閣內,歸屬於煙雨閣,自然是擋不住的,那個屏障好比門鎖一般,妖物進不去出不來,可是屋內的東西,卻管不到了,你們窗子後面這個假山石,卻不知道,是何時來的?」
「不過這幾日新搬過來的,莫先生說,這樣才清雅,配得上我們姑娘……」小蓮一拍手:「難不成,這個山石!」
「哎呀!」大馬猴也說道:「這山石,該不會,便是那郝公子死的時候,頭撞上去的那幾塊罷?怎麼,怎麼要有這麼巧?」
「這才是,無巧不成書,」月芒道:「是以,郝公子的魂魄,自然是能依附在這個山石上面的,依附上去之後,方才尋得了此處,與那蛐蛐兒……」
「不假,」梅樹道:「事情串聯在了一起,也就是這樣了。」
「這樣說來,是我誤會了貓兒了……」碧桃姑娘顫聲道:「它好心過來,教我關上門窗,可是我卻一意孤行,害了它了……」
「很多事情,乃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的,」梅樹道:「這貓兒,還有點氣息……」
而碧桃姑娘,已經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只過去要抱了那貓兒,可是那貓兒,卻強撐著,忽然爬了起來,勉強跨過了窗戶,不見了。
「為什麼……」碧桃姑娘滿臉的哀戚:「是我害了它,它還在生我的氣么?還是說……」
「沒錯,」李月浜說道:「小碧桃,這貓兒,是忌諱給旁人瞧見自己的屍體的,它,是知道自己必死,才這樣緊著逃了去的,小碧桃,你,只能節哀順變了。」
「這……」碧桃姑娘身子一顫,軟軟的要跌倒了。
李月浜忙上前去扶,這才覺著,那碧桃姑娘身上還是燙的火炭一般,想起來她受了驚嚇,那燒也還不曾退下去,忙喊道:「小蓮,喊了先生去!」
「是……」小蓮也是才受了驚嚇的,忙回身要走,月芒卻說道:「我方才忘了給我哥買金創葯,隨著你,一道去。」
那小蓮還是驚魂未定的模樣,且點了點頭。
出了煙雨閣,小蓮也還是唬的跌跌撞撞的,月芒且說道:「這件事情過去了,既然那郝公子愛若珍寶的那蛐蛐兒籠子,也丟在了這左近,必然是早已經魂歸天外,你們可以安心了。」
「是……」小蓮道:「只是……這件事情……」
「我說,怕是還有什麼內情罷?」月芒抿嘴道:「我記得,那碧桃姑娘,也知道那個郝公子罷?」
「知道是知道的,」小蓮心虛似的,說道:「那個蛐蛐兒痴的名聲,誰也都知道的,不過是聽說過,那鬼魂出現在自己身側,誰也都是受不了的。」
「橫豎,事情已經過去了。」月芒道:「之前,管它有什麼愛恨情仇的,且過去罷。」
事情了結了之後,梅樹要將那金蛐蛐兒籠子,還給了那郝公子的家裡人去,但見那郝公子家裡,雖然還是一個大宅子,可是早便破敗不堪,裡面也冷冷清清,不見有什麼丫鬟仆佣,裡面迎出來的一個婦人,也是滿臉菜色,見了梅樹和月芒,有些個錯愕:「你們是……」
梅樹將事情說了一遍,並將那金籠子還了回去,道:「怎麼處置,乃是貴府上的事情。」
那婦人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又千恩萬謝,哭道:「那個敗家的相公,敢是死了,也不安生的,若不是因著他,好好的郝家,如何落得了這樣的田地?死了也好,還要害人!」
「貴府上,」梅樹道:「何時成了這個樣子的?」
「還不是他,遊手好閒,只知道弄點兒什麼蛐蛐兒,為著蛐蛐兒,家裡女兒,也給送到了外面做丫鬟,有了這個,該是能贖回來了,也算那個敗家子,勉強再做了一件好事……」那婦人哽咽著說道:「當時下葬,他的手還死死扣著拿金籠子,怎麼也掰不開,沒有法子,才隨葬的,這會子,他倒是鬆了手……」
「您那位女兒,是不是,喚作小蓮?」月芒忍不住問道。
「不錯,正是喚作小蓮,」那婦人奇道:「姑娘如何知道的?」
「她不過是隨口一猜。」梅樹卻笑道:「夫人,莫要往心裡去,一家團聚了之後,還是往別處去住罷,不瞞夫人,這裡,風水不好。」
「是……是……」那婦人含著眼淚,千恩萬謝:「這些年,受的苦,也毋庸贅言,今次里,算是超生了……」
誰知道,那蛐蛐兒是如何到了碧桃姑娘和小蓮這裡的呢?難不成,那個蛐蛐兒,本來也是有主人的?
世上許多事情,大概沒法子解釋。
可是月芒也還是忍不住的想,若是小蓮,得了一個好蛐蛐兒,將那個家中毒瘤郝公子給用蛐蛐兒騙上了山的話……
「你,一直都知道罷?」月芒望著梅樹:「那幽魂,究竟要尋的是誰。」
「行了,你莫要想的太多。」梅樹且說道:「事情總有因果,現如今是平定下來了,過去也過去了。」
「是倒是……」月芒嘆了一口氣:「造化弄人……」
「這個給你。」梅樹忽然從懷裡拿出來了一個小袋子,月芒接過去,卻見那小袋子之中,裝著的,乃是一個內丹。不禁瞪大了眼睛:「這是……」
「這個是那個貓兒,留下來的禮物啊!」梅樹淺笑道:「許,貓兒也知道你想要呢!」
月芒抿一抿嘴,將那內丹收下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了謝。
「作甚這樣的客氣。」梅樹道:「舉手之勞,也不知道,離著你那九十九個內丹,還差了多少去。」
「沒差多少了……」月芒笑道:「收集齊了,再將那什麼繁昌聖教給一網打盡,我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回去了。」
「但願,你的那個心愿可以實現。」梅樹側過頭望著那天空,道:「天氣真不錯。」
天色湛藍,微微有風,白雲如絮,風裡帶著槐樹花的香氣,真是一個春日好天氣。
」不過,那個繁昌聖教,看上去挺棘手的。」月芒擰起了眉頭,道:「他們人多勢眾的,實在麻煩,對了,我哥已經寫了信,不光京城本地的李家,還有我們薄州的分支,都會聚集在一起……」
「多謝,多謝。」梅樹笑道:「這樣的話,這一方,也是人多勢眾了。」
「只希望,其中莫要出了甚麼岔子才好。」月芒低下頭,道:「玄陰地這種地方,關係錯綜複雜,總像是糾纏在一起的亂麻。」
「誰說不是呢!」梅樹道:「事情若是成了的話,你的子恆哥哥倘若立下甚麼功勞,讓人另眼相看,說不準,你的心愿,也就實現了。」
「我的心愿……」月芒道:「你如何知道,我是一個什麼心愿?」
梅樹只是笑一笑,隨口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甚麼相似不相思,心不心的!」月芒的臉早紅了,新葉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你……你……」
「梅樹!梅樹!」卻見大馬猴正從那紫玉釵街上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不好!不好!」
「什麼事情這樣不好?」梅樹立時皺起眉頭來:「難不成,是哪裡失火了么?」
「你倒是一猜就中!可是,失火的地方,可不是別處……」大馬猴按著自己的胸膛,斷斷續續的說道:「失火的……正是龍神祠!」
「甚麼!」梅樹一聽這個,忙也往那龍神祠的方向跑了去了。
「梅樹……梅樹,等等小生!」那大馬猴忙也趕上去,道:「現如今,煙氣繚繞, 已經有人去救火了……」
龍神祠如何會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