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寄生到融為一體 兩更合更
「咚……」大馬猴呲牙咧嘴的摸著自己的兩股,抬起頭來,卻見頭上一方亮光,自己已經墜下來了,這麼一個猝不及防,還好不曾腦袋著地,還待要跟他們討一個公道,卻見那月芒和梅樹兩個都正跌自己身邊。
原來是一起落下來的,大馬猴心內這才平衡了一些。
梅樹且將大馬猴扶起來,道:「可安好?」
「無妨。」大馬猴勉強咽下了一肚子的委屈,道:「這裡,又是何處?你方才……」
「方才咬你的那個東西,不是千年肉身金老太歲。」梅樹沉聲道:「千年肉身金老太歲是不會說話的,那個東西,是藏在其中的障眼法。」
「難不成,方才咱們進來的時候,本該在這裡療養的那個人,根本不曾走脫,而是藏在了那些個人頭裡面?」大馬猴恍然大悟:「這個藏匿的法子倒是巧妙!那許多人頭,誰認得出來?這麼說,方才你們打死的,便是……」
「不是。」梅樹搖搖頭,道:「方才那個東西,不過是聲東擊西的法門,那真身,可就在方才那頭顱爆破的一瞬間,往這裡來了。」
「電光石火一剎那,你看的倒是清楚……」
「行了,咱們追過去,既然那個人需要療養,可見該是體力不支的,看看究竟,那些個精元,都給了甚麼大人物。」說著,梅樹且一步一步,往更裡面尋過去。
大馬猴一顆心跳的咚咚的,才從生死邊緣走一遭,又要去冒了那生死未卜的險了,月芒斜著眼睛望著他,冷笑了一聲。
大馬猴臉皮薄,生怕給人譏諷,只得重新提起了精神,四下里看了看。
但見這個地方滿下里都黑漆漆的,也不知什麼地方微微透過來了一點光,那光芒細弱,勉強能行走,讓人心裡很不爽利。仔細分辨,卻覺著這裡簡直是一個迷宮,四通八達,哪裡都是窟窿。
一個西域房子底下有這樣的玄機,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一個蟻巢一般。
「這裡又是哪裡?」
「噓!」梅樹一下子將月芒和大馬猴護在了身後,藏了起來。
「踏踏踏……」只聽見一陣腳步聲,但見一個穿著黑衣的影子,正行色匆匆的往一個大洞裡面趕。
「梅樹,好像,便是那個西域法師哇!」大馬猴忙道:「他身上的那法術……」
「本來,放著不管,這會子也該開了,」梅樹壓低了聲音,道:「跟過去,准能將真相查出來。」
說著,便小心翼翼的隨了上去。
那聖火法師雖然是一副著急的模樣,可是腿腳看上去還是不大靈便,但見僵硬的一路跌跌撞撞往前沖,不大一會兒,便到了一扇拱門前面去。
這個地方,越走倒是越豁然開朗,那個拱門前面尤其明亮,左右插著兩大束火把,分外醒目。
只聽那聖火法師急匆匆的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屬下手中那精元,都給那饕餮手下一個喚作了梅樹的給奪了過去了!」
那門打開了,出來了一個同樣深目高鼻綠眼睛的法師來。
這個法師梅樹和大馬猴卻認得,正是那一日,在鐵錨街表演了大變活人的那一個!
果然,全數都是一伙人。
那個后出來的法師沉聲道:「梅樹?饕餮?一直滋擾咱們的,不是那個喚作了甚麼蘇子恆的么?怎麼又惹上了他們了……」
「是那個叫梅樹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聖火法師忙將香樟樹的事情說了一遍,添油加醋的將梅樹抹的這叫一個黑:「他那個意思,還要以玄陰地守衛者自居,打算將那些個精元都給討回去,可不顧咱們的死活呢!還說……還說……咱們這些個胡人,死了也活該,咱們因著是外人,還不如本地的妖怪那性命值錢啊!哎呀,簡直目空一切,唯我獨尊……」
月芒忍不住瞧了瞧梅樹的臉色,梅樹只是風平浪靜,像是什麼都不往心裡去。
又在故作老成,假裝成熟,月芒心內又不明不白很不服氣。
那高個子的胡人法師一聽聖火法師這麼一說,雖然不曾答話,面色卻森冷了下來:「那個梅樹,好大的膽子……」
「你們說的,便是潛入到了宅子裡面來的那幾個毛頭?」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唔……那幾個毛頭,原來是跟你進來的。」
這個聲音,可不是正是跟方才那個要吞了大馬猴的老頭子頭顱一致么!
「甚麼?」聖火法師跟那個高個子的法師一聽了這話,全數也都愣住了:「他們進來了?」
「不錯……」那個蒼老的聲音道:「還到了那練功房之內,險險,便要將老頭子也一併捉住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那高個子法師皺起了眉頭來:「長老,卻不知道,現如今,咱們……」
「殺!」那個蒼老的聲音毫不猶豫的說道:「自尋死路,便成全他們罷!現如今,沒有什麼,是比讓尊主蘇醒,更要緊的事情了。」
「得令!」高個子法師應了下來,而那個聖火法師忙也應了聲, 才要隨著聖火法師一道下去,那個蒼老的聲音卻說道:「引著外人進入的,該當何罪?」
「這……」那聖火法師一聽,五短身材立時跟篩糠一般的顫抖了起來。
而那高個子法師則停下來,望著那聖火法師。
「投進來。」蒼老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冰冷無情:「雖然是個沒用的廢物,好歹,是一塊血肉。」
「別別別……」那聖火法師身子都癱軟了下來:「屬下……屬下再也不敢了……」
而那聖火法師的身子,宛如給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提了起來,往那門后一丟,伴著一聲凄慘的尖叫,便再也沒有了生息。
只聽細細的骨骼碎裂的聲音一響,淡淡的血腥味瀰漫了出來。
大馬猴心內一緊,是……是給人吃了么?
而那高個子法師,則視若罔聞的樣子,徑自走了。
「尊主……」梅樹眯起了眼睛來,低聲道:「大概,是很有意思的。」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大馬猴瞪大眼睛:「該不會,你……你想要進那個門裡去罷?可是……可是……」
「我也很有興趣。」月芒微微一笑,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吃起肉來,比本姑娘還要帶勁。」
「那是人肉……是人肉啊!」
但是月芒和梅樹兩個人,已經站起來,往拱門邊上走過去了。
大馬猴恨不得且逃了去,可孤身一人,大概逃出去也是自尋死路,只得哭喪著臉,跟了過去。
梅樹悄無聲息的將那扇門打開了能勉強進去的縫隙,招手喚了月芒和那大馬猴進去,但見那個屋子是帶著點慘淡的燭火的,紅色的燭火下面,滿滿當當,全數是紅色的血。
大馬猴倒抽了一口冷氣,方才是那聖火法師屍身的……血腥氣?
不,不僅僅是聖火法師,屋子雖然寬廣,可是裡面宛如屠宰場,橫堆豎放的,乃是各種各樣的屍身。
「躲進來。」梅樹做了這樣的手勢。
一行人藏在了那屍身後面,濃重的死體氣息,熏的大馬猴頭痛欲裂。
眼前一片猩紅,倒是不曾瞧見了方才說話的人。
梅樹蹲下身,細細的望著那些個屍身,但見那屍身左近,全數都是被細密的牙齒嚙咬過的痕迹。
有這種細密牙齒的,會是什麼東西?且傷口很大,斷然不是人類能咬出來的,像是某種巨型的野獸。
「嘶……」一種奇異的,像是在粘膩的血液上面滑動的聲音響了起來。
「尊主,您這胃口當真不錯。」方才那個被稱為了長老的蒼老聲音恭敬的說道:「再收集一些精元,您一定,便能重新恢復人形了……」
沒有人回答,只有那「嘶嘶」的聲音。
毋庸置疑,他們的尊主,變成了妖物,是需要玄陰氣補充,方能恢復的,大馬猴心裡好奇,偷偷的從那屍身之間的縫隙往外面觀望,卻在滿眼的猩紅之間,看見了一抹十分光亮的白色。
那一抹白色猶如一道白練,在猩紅之中分外扎眼。
且……那白色的東西在動。
它是一個活物!
那個東西有水缸粗細,前不見頭,后不見尾,也估摸不出究竟會有多長,更看不出來,是一個甚麼東西。
蛇么?
「尊主……」那白色的的東西左近,隱隱約約的,還有一個微小的黑影。
那個小黑影像是生長在那個白練上面的一個果實一般,慢慢的,隨著那白練的逼近,那小小的黑影也能看清楚了,大馬猴怔住了。
是半個人。
半個人,長在了那白色東西上面。
那個人影像是插在了白色東西上面,也像是跟那白練融為一體,那個身影耳朵大,眼睛大,卻是一個小小的瘦骨子臉面。
兩鬢斜飛,宛如蝙蝠的翅膀,早已一片蒼白,卻滿面精悍之氣,乃是一個一尺有餘,小小的侏儒老頭子。
侏儒老頭子抿著嘴,模樣猙獰恐怖又怪異,口中還喃喃自語:「尊主,也莫要擔心,這件事情,底下人能辦成了。唔?是……但凡是尊主的命令,屬下必然儘力完成。」
像是……在跟人交談?可是明明,唱的是一出獨角戲。
梅樹心內卻早明白過來了,這種情形,喚作了「寄生」。
那「尊主」不知何故,精元損失,成了一個原形畢露的模樣,再沒法子發號施令,這個「長老」倒是犧牲自己,融入到了那「尊主」身上去,替尊主傳達心意。
這個「尊主」,究竟是一個什麼東西?模樣很像是蛇,可是頭尾不見,終不能肯定。
正這個時候,那白色的東西上面,忽然裂開了一個猩紅色的口子。
那口子一下子張開了,內里是密密麻麻的白牙齒,撕扯了一塊堆積著的屍身,便大嚼了起來。
嘴生在了身側?梅樹細細的看著,卻見那牙齒的排列,果然跟屍身上面的形狀別無二致。
「嗤……」只見那白牙齒之間,正伸出來了一條長長的舌頭。
那舌頭也有絞擰著的床單大小,伸出來,便舔舐起了地上的猩紅。
這……究竟是個什麼怪東西?
那奇異的屍體味道翻滾起來。
大馬猴已經幾欲嘔吐,正捂著自己的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
「主上,切勿擔心,幽冥蟻一族,也會盡心的幫助咱們的。」那長老忽然又開了口:「玄陰地那許多的妖怪,盡情收集一些,不愁醫治不好尊主……是,這個仇,一定要報。管保,教薄州那個修道的李家,誅滅九族,死不超生。」
李家?大馬猴和梅樹全側過了頭來,望著月芒。
月芒自己也怔住了:這修道的李家,天下之大,也只有自己這一家,李家兩脈,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薄州。
可是自己家,什麼時候跟這種怪東西結了仇?不……正因著,這是出奇的怪東西,難不成,是自己家裡哪一位親戚,曾經出手傷了這個怪物,卻未曾殺死,留下了禍患不成?哥哥,父親,叔伯……究竟是誰?
「不錯,尤其是那李綺軒和李月浜兩父子,勢必將其剝皮拆骨,千刀萬剮!」
月芒聽了這個,可不是更確信了,兩隻拳頭握的死死的,恨不得當場便要按住了那奇怪的白色東西,問問它,究竟跟它,有一個什麼仇,什麼怨……
一隻溫暖的手卻按下了她緊繃繃的拳頭。
她抬眼一看,是梅樹。
梅樹只用口型做出來兩個詞:「安心,有我。」
月芒一顆綳著的心,不知怎地,像是觸動到了甚麼柔軟的東西,一霎時也就鬆弛了下來,正當這個時候,方才走出去的那個高個子法師忽然急急火火的跑了過來,道:「那侵入進來的外人尋得了!長老,咱們可須得過去看看?」
「甚好!」那長老精神一震,道:「尊主有令,過去看看!」
「嗤……」那讓人頭皮發麻的滑動聲漸漸的遠去了,不大一會,那白色的東西終於全出去了,地上的血泊,只留下了拖行過的痕迹。
「尋得了?」大馬猴低聲道:「除了咱們,還有旁人進來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