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花婆婆的表情卻帶上了幾分懊惱來:「不過是,當時一時糊塗,跟睚眥說,那更魂器,是錦添偷下來的,讓他要算賬,找正主去算……」
我立時明白過來,冥界乃是那幾位公子的地盤,花婆婆一字一句,准也逃不過冥界主人的耳朵,加上了那一次,冥界的公子為著我的事情,跟睚眥殿下鬧的很不愉快,這下子,可不是正揪住了這個機會,跟睚眥大人報仇么!
打不過睚眥大人,搶了睚眥大人的寶物,讓他著急上火,也是好的。
冥界的二公子本來便跟三王爺有交情,這下子可不是便跟著安歌一起來了么!
眼見著那團團的灰色將我們眼前的一切全數都給阻隔了過去,我心下里也很有些個發急,只聽外面靈力碰撞的厲害,也沒法子逃脫出去。
花婆婆眯著眼睛,道:「就說,更魂器這種東西,可不是什麼好物件,一出現,哪裡都是血雨腥風……」
我想喊陸星河,又只怕他分神,轉念一想,這樣的騷動起來,近在不遠處的戰神廟內的睚眥大人斷然不會感知不到,也就安心了幾分。
花婆婆則急的跳腳,連聲道:「你們冥界的,又要在這裡仗勢欺人,甚麼東西!」說著,起手的火光越來越濃,卻還是給那些個擋在了我們面前那灰色的東西統統給吸了進去,氣的花婆婆怒罵不休:「仗著法術厲害,可不是就來裝大頭了!有你們吃虧的時候!」
我拉住了花婆婆,道:「婆婆您且稍安勿躁,大公子的法術那般高超,咱們打也打不過,莫要費那個氣力了。」
「你怎生知道是大公子親自來了?花婆婆狐疑的望著我:「那大公子素來是個沉穩的,只有一日日狗急跳牆模樣的二公子才會做這樣計較的事情罷。」
我答道:「上一次,咱們就在那冥界遇見一次,所有的靈氣全消失了,現在想想,約略也是這樣如法炮製的,而冥界之中,可只有大公子有這個能耐,其餘的幾位公子雖說也都是過人的,但是那個混戰的時候,可不曾見誰使出了這樣厲害的法術來。」
「還是你精。」花婆婆呼了一口氣,喃喃的說道:「怎地,睚眥和大公子這一對冤家,今日又要聚頭了么……」
我則留心的聽著那灰色煙霧後面的靈氣碰撞的聲音,不曾聽見誰慘呼,想必更魂器還不曾給人搶著走了,若是大公子也單純為著更魂器的話,估摸著他也要在睚眥大人趕來之前速戰速決,我眼見著那股子灰霧越來越濃烈了。
「唔……」一陣風聲呼嘯之後,只聽一聲低呼,卻像是錦添的聲音,我擰緊了眉頭,難不成,錦添也受傷了么……
「錦添使者……」是陸星河的聲音:「你可還好?」
「不用你管,你們全數,都是我的敵人!」 錦添的聲音還是十分倔強:「更魂器,我死了,也不會交出來,我一定,要親手的還給他!」
「這個死丫頭!」花婆婆也咬了咬牙:「什麼時候,要倔成了這個樣子!」
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屈能伸的,世上其實沒有多少,更多的,還是為著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不惜流干最後一滴血的。
「傷成了這個樣子,你就不要逞強了。」安歌的聲音譏誚的響了起來:「我說呀,你還要等著你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睚眥大人,看你這個可憐的模樣,為你心疼么?這樣硬撐著,也沒什麼意思,要我說,便是睚眥大人來了,對你這樣一個盜取他的寶物,驚動三界,惹來了多少禍患的賊,也不能是一個什麼好臉色,將更魂器交出來,姑娘一時高興,差不多,還會給你求一求情的……」
我聽得出來,安歌存心的,想讓錦添情急之下,亂了陣腳,才什麼傷人說什麼。
「話不消說那樣多。」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將更魂器拿過來。本公子,不想碰到了不幹凈的東西。」
是大公子那不近人情的聲音。
不幹凈的東西?錦添么?
「這個大公子……」花婆婆的眼睛里冒火:「如何能……」
難不成,錦添有一個什麼身世?我記得,她卻是人的氣息啊?
「呼……」正這個時候,只覺得一陣狂風吹拂了過來,眼前那一片迷霧,居然消弭了。
我透過漸漸散開漸漸稀薄下去的霧,只見前面,正有那長身玉立的黑衣公子背手而立,背對著我們,看不到什麼表情。安歌正逼近了錦添,陸星河護住錦添,錦添卻不用陸星河去護,只抱緊了那個盒子,滿臉倔強。
錦添的肩頭,左臂上,都是傷。
傷口細白的皮肉翻卷了起來,殷紅的血還不住的淌下來,沾染在她淺紫色的輕紗上,觸目驚心。
我暗自抿一抿嘴,還在想那突如其來的大風是如何來的,便見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巷子之中。
那個身影,遠遠望過去,只覺得高貴逼人。似乎,自帶著一身華光。
那人一身人間沒有的顏色的華服,一步一步,越走愈近,鳳目不怒自威,那樣完美的面容,那樣完美的姿態,全然像是每一個人心內神靈的模樣,只讓人心甘情願,在他面前低下頭去,他十分驕傲,高高在上,可是他,偏生就該是那樣驕傲的人,因著,他配得上驕傲兩個字。
是睚眥大人。
「怎地,大公子有心思尋了本神來敘舊,卻不曾堂堂正正往本神的宮殿之中去?守在了這個巷子口,還須得本神親自來迎,擺的好大一個譜。」睚眥大人一開口,說話沒有語氣,臉上也沒有表情,但就是氣勢攝人。
那一身黑衣的大公子冷哼了一聲:「你來得倒是快。」
「東西回來了,自然要出來一見。」睚眥大人的面龐還是波瀾不驚,一雙深邃的鳳眼卻掃到了錦添的身上:「果然,是你拿了去。」
「睚眥……」那錦添只抿一抿嘴:「你……你一直知道?」
「這也不重要。」睚眥大人的眼睛還是冷的像冰:「你,是想將那東西還來罷。」
錦添顫聲道:「我本來,也是想將更魂器還給你的,只可惜,遇上了些個變故……」
「沒有開始,何來變故。」睚眥大人的聲音沉了幾分:「本神想不到的是,你好大的膽子!」
錦添只笑了一笑,可是這個笑,笑的凄涼:「不錯,我也不知道,如何我就有這個膽子。」
錦添便是對著睚眥大人,也是那樣不卑不亢,全然不像我一樣,平日里膽子大的很,可是只在睚眥大人面前,給那氣勢壓的不敢抬頭,想來,我見睚眥大人,是一個心虛一個怕,可是錦添,全然是將自己,放在跟睚眥大人平行的位置直視著。
不該是這個位置的,也許錦添只不過,是想要離著睚眥大人更近一些,可是我只隱隱覺著,錦添的這個態度,很危險。
畢竟,睚眥大人是神靈啊!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花婆婆早便是一個著急的模樣了:「你不是要將更魂器還回去么,還不快將更魂器拿給睚眥大人!」
錦添也不理睬花婆婆,只是將那裝著更魂器的盒子捧了起來:「睚眥,我……」
卻見一道烏光閃過,更魂器像是給什麼東西纏裹住了,錦添眼睛一瞪,要將那更魂器給拖回來,可是那一道烏光銳利,灼的人眼疼,睚眥大人一揮袖子,卻見那烏光消散了不少去,「滴滴答答……」那緊緊握住盒子的素手,卻自盒子下面滴了血。
睚眥大人喜怒不形於色的冷峻面顏,終於是皺起了英挺的眉頭來:「大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公子的聲音倒是帶著笑意:「現如今,更魂器已經從你手上弄丟了,天界知道了,當如何?不過是因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本公子幫你一把,將這個禍害,毀了算了。」
二公子,龍神爺等幾位神靈,時時一開口便是一個「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可是怎麼看,也看不出他們究竟什麼地方有這種情分。二公子是個心胸狹窄的自不必說,大公子該是一個公正嚴明的,但是,只怕也是因著上一次折了面子,還是預備著再跟睚眥大人借著這個因由,一爭高低。
睚眥大人像是十分耐心的望著大公子:「你要插手?這可不像是你平素的作風。」
「本公子便是本公子,又有什麼像不像的?」大公子的聲音冷下來:「你上一次往冥界里去,不也是硬生生的插了手了么?」
全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更魂器,看來也只是一個借口。原來大公子這一來,竟然專門就是想借著這更魂器,將睚眥大人引過來的,怪道一開始,動靜就要鬧的這樣大。
他只怕睚眥大人不來。
那安歌本來蓄意說了些個過分的話,意思是要擾亂了錦添的心緒,好趁機得了好處的,可是現如今,睚眥大人出現了,她自然也十分識趣的悄悄退到了後面去,平息凝神,擺出坐山觀虎鬥的模樣來。
「上一次的事情,本神也很為難。」睚眥大人說道:「全因著……」
「饕餮去請你幫忙的?」大公子冷笑道:「你們兄弟倒是友愛。」
「彼此彼此,咱們一樣要給弟弟收拾爛攤子,」睚眥大人說道:「所以,這次的事情,不更是該互相體諒么……」
「本公子卻覺著,這次的事情,跟上次的一樣。」大公子望著睚眥大人,道:「公平公正,禮尚往來。」
不愧是以嚴明出名的大公子,什麼事情,也要計較了一個公平。
睚眥大人嘆了一口氣,望著錦添的手,錦添立時說道:「我……我沒事。」
「別說,你倒是很有能耐,」大公子掃了掃那一雙美麗的手,道:「便是你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山,也是有這樣那樣的女子紛紛的圍上來,這也真是一門好本事。」
「不敢當。」睚眥大人道:「還是老法子?」
大公子滿意的笑了:「還是老法子。」
又要一場爭鬥了么……
疾風自平地而起,刮的人睜不開眼睛,陸星河早轉身護在了我和花婆婆身前,沉聲道:「往後退。」
這一次的靈氣,比上一次在那冥界之中見到的,還更要強大。
以一種風雷之勢,那一道烏光纏繞在了錦添的身上,重重往後一拉,錦添便是靈力過人,又哪裡會是神靈的對手,早風中飄搖的樹葉一般倒了下去,只咬了下唇,抱緊了裝著更魂器的那個盒子不鬆手, 睚眥大人抬起手來,彷彿一道看不到的牆面擋在了錦添前面去:「大公子, 更魂器畢竟是本神的東西,勝負未分的時候,還請手下留情些。」
「你是為著更魂器心疼,還是為著抱住了更魂器的人心疼?」大公子淡然道:「自然,本公子這一次來,不過是尋一個借口跟你打一架,以泄上次之恨,旁的事情,不該本公子勞心的,本公子也不會勞心。」
說不出為什麼,我倒是覺著這個大公子,是個快意恩仇的。
錦添聽了這話,倔強的神色微微的凝滯了一下,可是睚眥大人卻說道:「你說呢?便是用了你弟弟的法器『天下無雙』,三界也在沒有第二個更魂器。」
錦添自嘲的笑一笑,低下了頭,在睚眥大人和大公子炫目的靈氣之間,那纖細的身體,還是搖搖欲墜。那大公子手底下的烏光衝撞上來,居然將那個睚眥大人立在錦添身前嗎透明牆壁似的結界一下子撞碎了,光華閃耀,宛如千萬塊琉璃崩裂,美不勝收,卻叫人看的心顫。
睚眥大人自然趕上來,要制住大公子,無奈何,那大公子的手快,饒錦添抓得再緊,那更魂器的盒子也宛如生出了翅膀一般,穩穩噹噹的落在了大公子的手上去了。
「這一次,好像是本公子贏了。」大公子托著那個盒子,輕笑道:「睚眥,事情做出來,總須得想一想後果。」
「你上一次願賭服輸,這一次,本神也願賭服輸。」睚眥大人卻就那樣將靈氣給收了回去,淡然道:「既如此,更魂器隨你處置,再怎麼說,在你手中,可也比流落在外面教人安心的多了。」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看的開。」大公子把玩著那更魂器,道:「這個東西么,既然只會帶來禍患,那本公子,倒是不如替天行道了。」
說著,手上的烏黑靈氣一閃,看那個樣子,居然是要將更魂器在手上毀了去!這報復,也要報復在睚眥大人心愛的物件上。
但是睚眥大人臉色還是波瀾不興,看不到一點心疼:「既如此,隨你心意。」
「撲!」一道耀目的光芒閃耀了起來。
接著,光芒散去,血落如櫻。
錦添在最後一瞬,護在了更魂器上面,自己擋下了那一束光。
我愣住了。
更魂器的那個盒子,好端端的護在了錦添的懷裡,一點損傷也沒有。
不消說我們,就連安歌也愣住了:「何故要這般的飛蛾撲火……」
「咳咳……」錦添嘴邊,溢出了殷紅的鮮血來,卻笑的嫵媚:「很好,總算是,實現了我的心愿……」
沉默半晌,睚眥大人道:「這更魂器,於你,那般要緊?」
「不為旁的,只因著,這是你珍愛的東西。」錦添望著睚眥大人:「很值得。」
」好言勸不了趕死的鬼。「花婆婆滿臉說不出的複雜神情,只咕噥了一句:「只怕這個丫頭,今日里卻是在劫難逃了。」
我卻覺著,那錦添使者,一早,就知道還了更魂器的時候,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罷。
她也許,根本不敢多想什麼,可是,有些個心思,根本不由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