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怎麼能留在人間
「更魂器那種東西,怎麼能留在人間?」真花穗擔憂的說道:「那種東西,跟附身在我身上的朱厭一樣,不吉利。」
我點點頭,道:「是不吉利,但是更魂器的能耐,誰人不知道?這樣的寶物,朝廷有了私慾,也是可想而知的,畢竟是那樣神奇的寶物……看只看,如何在這個私慾釀成了惡果之前,且將這個東西提前交還出去了。」
「我聽說,朝廷之內的勢力錯綜複雜,那三王爺又預備著造反,對更魂器虎視眈眈的實在太多了。」真花穗擰起了眉頭來:「不能現身,現身就是禍患。」
「咱們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已經引起來了禍患了么!」我望著真花穗,道:「花穗小姐,如何也知道了這許多的事情?難不成……」
一向以忠厚老實軟弱可欺形象示人的真花穗,居然也笑的狡黠:「有的事情,人須得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不是么!這個真花穗,也確實是一個聰明人呢!若是不得那玉琉跟柔翠的一場害,現如今,只怕還是要在太清宮之內,任人欺凌的罷?她跟我截然相反,倒是一個能忍的,這樣的人,才是真的聰明。
「這麼說來,事情的因由,你全知道?」我瞪大眼睛:「旱魃的那件事情也包括在內?你冒著死,也要將更魂器引出來,過另一個人生?」
「我只覺得,在哪裡,也比在太清宮好一些。」真花穗眨了眨眼睛,道:「外面的世界才是最開闊的,現如今,雖然我還是要給關在了這裡,但是已經好了許多,我有了家人,有了屬於自己的人生。雖然朱厭附身的這件事情,還是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果然,她倒是心思剔透,居然一直甚麼都知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只當自己是個靈泛的,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也別露出這樣的神色來,」真花穗苦笑道:「我並沒有壞心。」
「這是自然,萬幸萬幸,」我笑道:「花穗小姐的聰明才智,若是有了壞心,只怕哪一個人,也要給您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這話說的。」真花穗搖搖頭,笑道:「對了,除了更魂器,現如今,你是不是正在一個兩難的時候?」
「算是吧。」我點了點頭:「花穗小姐,可能幫著我指一條明路?」
「怎麼說呢?」真花穗望著我,只是淺淺的笑:「幹嘛非要處處幫著旁人想,你自己的人生,不是該讓你自己來選么?人生在世,總是這樣,欠債還債,紛紛擾擾,誰也沒法子拎的清,既然已經是拎不清的,還不如,順著自己的心來,人生在世並不容易,你是你,我是我,只有一世。咱們沒法子總給前世負責,也沒法子總給後世留債,是不是?」
我愣了一愣:「是。」
「你是聰明人。」真花穗眼睛彎彎的,笑了起來:「你做什麼決定,都有你的道理。」
「嗯,」我重重點一點頭:「我知道。」
「江菱,還在那裡說什麼體己話?」娘早喊了起來:「快快過來,預備了酒飯,好不容易全家團圓,該是一醉方休。」
「哎!」恍惚之間,聽見了娘喚了「江菱」,我居然,也跟著真花穗,一起張口應了一聲。
「走罷。」真花穗拉著我的胳膊,小聲說道:「咱們四個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一個團圓,是不是?」
「很是。」
酒席之上自然要把酒言歡,娘預備了珍饌佳肴,推杯置盞,忙的不亦樂乎:「多吃,都多吃!」
大先生訥訥的坐著,卻忍不住隨著娘的手,也跟著忙活起來,卻給娘「啪」得一下子打在了手背上:「男子漢大丈夫,跟著老娘們忙活什麼,坐下吃酒就是了,恁地不似家長。」
爹給娘這一說,也就乖順的坐下去,一雙閃爍的眼睛,還是牢牢的掛在娘忙碌的身影上。
順著大先生的眼神,我早也看出來了,娘其實年華消逝,可再沒有了年輕時候那樣的風姿卓絕,臉上有了細紋,下巴和脖頸,也逐漸的鬆弛了下來,現如今,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婦人。
可是大先生的眼神,還是像是充滿了愛憐,大概,一如當年,分別之前一般。
他們兩個人,感情是會有多好?大概好到,我想也想不到。
赤面夜叉則滿上了酒水,笨拙的與大先生奉了上去,訕訕笑道:「小婿早先不懂事,還硬要跟泰山大人動了手,實在是羞慚至極的,這一碗酒,小婿便敬了泰山大人!」
說著,捧起了碗來,咕嘟嘟的喝了下去。
「能有如此佳婿,老夫,老夫可也滿意的很!」不知不覺,大先生的自稱也變了,只是熱絡的,也陪了一杯去。
說起來,上一次大先生跟赤面夜叉動手,還是因著我和陸星河貿然闖入了翠玉居去。
陸星河扮成了姑娘模樣,口口聲聲,讓我不要叫他大姐。
「江菱,你笑了。」真花穗在我身側低聲笑道:「想起了甚麼來?」
「一些個過去的事情。」我答道:「很讓人懷念。」
「對於喜歡的甚麼,可沒必要特得去懷念,」真花穗道:「放在手心,留在身邊,不就成了么!」
「可不是么!」我也笑了起來,捧起了酒杯:「來,今日里,不醉不歸!」
陸星河和國師,並不知道在我們離開之後,說了甚麼話,做了什麼事,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盡了這一杯酒再說。
這一日子,歡聲笑語,讓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也隨著團圓的喜悅,給沖淡了。
次日里,我也就告辭了。
大先生說就要留下來,讓我時時勤過來,我答應了下來,跟她們辭別了,推開了那扇通往了國師府的門口。
「吱呀……」門外,一片幽暗。
我想,找到國師,將可以說清楚的話,說清楚了去。
我終究,還是放不下陸星河,就算對國師多少的愧疚,終不能便這樣的勉強。
勉強對他來說,是不是,也是一種不公平?
可是門外還是不見人,一如那日我從冥界回來一般。
我順著甬路走回去,才看見了金豆正依著那迴廊,望著陽光下面踟躕的麻雀發獃。
我過去碰一碰金豆:「金豆,如何這麼大的國師府,只剩下你了?」
金豆抬起眼帘看著我,又低下了頭去:「因著,國師教我留下來等著您啊。」
「等著我?」我益發的疑惑了起來:「國師往什麼地方去了么?」
金豆點點頭,道:「這幾日,夫人日日留在了國師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事情都有國師陪同著,自然對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了,實話告訴夫人,現如今,那北面的蠻夷來犯,大兵壓境,怕要有一場惡戰,現如今,哪裡都是人心惶惶的呢!國師,國師是國家的棟樑,自然也便隨著大軍過去了,帶了國師府的隨從,只讓我,讓我在這裡守著,將事情,跟夫人說一聲。」
我立時想起來,可不是么,上次,國師是說過什麼邊關吃緊,忙碌了好幾日,我只等著死,倒是也不曾細問,卻不知道,事情竟然嚴重如此。
朱厭不出世,也要天下大亂?
「那。國師可曾留下了甚麼話給我么?」我忙問道。
金豆搖搖頭,道:「國師說,他一定力保這裡的平安。」
我抿了抿嘴,如何,要走的這樣急……
「夫人,你的大師哥,一直等著夫人。」金豆又說道:「夫人可要去見一見?是,是國師答應了,讓他在這裡等的。」
我愣了愣,出了迴廊,正看見陸星河站在了一棵胡枝子樹下面。
陽光透過了胡枝子樹漏在了陸星河天青色的長衫上,聽見了我的腳步聲,陸星河回過頭來,頭帶給清風吹拂了起來,微微一笑:「你來了。」
我全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點了點頭,陸星河沖著我走過來,握住了我的手:「那,隨著我去吧。」
「國師他……」
「國師一定會回來的。」陸星河跟往常一樣,並沒有十指交纏,而是將我的手團在了他的手心裏面:「他一定,也會尊重你的決定。」
負罪感像是一塊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大師哥,為什麼,我要這樣累?」
「你累?」陸星河側過臉來,寵溺的笑一笑:「既如此,我背你罷。」
陸星河的背上,還是那樣硌得慌,卻是說不出的安穩。
「我好像,欠下了很多,還不清的東西。」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回到了太清宮,一個站在門口的師弟瞧見了我和陸星河,忙道:「大師哥,三師姐,你們可終於算是回來了!你們不知道,皇宮裡來人,要尋了三師姐進宮呢!尋你們不得,上下急的團團轉,好險好險,你們趕著回來了!」
「進宮?」我和陸星河都皺起了眉頭來:「可說過了,是什麼事情么?」
「不曾說起,」那師弟壓低了嗓子:「但是看上去,好像跟上次來的,是一撥人。」
上次來的?難不成,是太后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