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頡利可汗的決定
初冬的朔方地區似乎比往年冷得快了些,夜裏下了一場小雪,片片白雪還尚未被朝陽融化,天空又忽然轉陰,烏雲籠罩,冷風挾著鵝毛般的雪花,覆蓋了整個朔州平原,當真是白茫茫一片。
對於駐紮此地的突厥大軍來說,遇到這樣的大雪絕不是什麽好事。
莫說作為他們口糧的牲畜會遭受損失,就是那些缺衣少食的部落,也不知會凍死凍傷多少人。
蕭索的雪原上,散落著許多由氈帳聚集成的營地,而在其中一處規模最龐大的營地中央,有著一座頂部聳立著黃金狼頭的藍色大帳。
此時大帳內聚坐著十數人,位於最上首者是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壯漢,他頭戴鑲嵌著寶石的氈帽,身披一襲藍色大氅,滿臉濃密的絡腮胡,顯得頗具威嚴,正是東突厥的頡利可汗,阿史那咄。
在頡利可汗的身邊,端坐著一位頭戴流蘇白羽金冠,服飾華麗的中年美婦,這美婦有著一張異常精致的漢家女子麵孔,身材豐腴,氣質高雅,此刻她長睫微垂,美眸閃爍,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
而坐於頡利可汗下首的兩人,亦都是中原人氏,左邊是燕王高開道,右邊是一個峨冠博帶,寬袍大袖的文士,看著年紀不過三旬,不時看向對麵的高開道,眼中隱隱含帶著鄙夷的神色。
其他位置上則坐著突厥中軍大營的幾位官員,以及回紇、仆骨、同羅三個鐵勒部落的首領。
頡利可汗目光凜凜地掃視眾人片刻,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怒氣,對高開道說道:“燕王,你來說說昨晚發生的事情。”
高開道聞言,忙把唐軍襲營的過程簡略地講述了一遍,隨後咬牙切齒地說道:“馬邑被我們重重包圍,卻不知這支唐軍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就好像從天而降一樣,半夜三更突然出現在本王的大營外,我們根本來不及做好防備,若不是天降大雪,隻怕現在大火都還未完全熄滅!”
一個頭發卷曲,留有兩撇胡須的中年貴族接口道:“說起這股敵軍的蹤跡,當時天太黑,我們很難看清楚地麵的狀況,今日的雪又下得這麽大,所有的痕跡都被積雪掩蓋掉了,這些唐軍非常狡猾,似乎深得草原戰法的精要,我們連一個落單者都沒抓到,不過昨夜我率軍追趕了一陣子,倒是辨出他們是向東而撤,顯然是從雁門過來的唐軍。”
此人是“夾畢特勤”阿史那思摩,因為他長得有些像西域胡族,被曆任可汗認為有可能不符合突厥汗庭的“係譜”和“血統”,是以他現已年近四旬依舊未能典兵為“設”,但他對頡利可汗忠心耿耿,加之思維敏捷,做事又勤勤懇懇,因而深受頡利可汗重用,目前他擔任阿史那氏族本部的軍事官,偶爾也能帶兵作戰。
昨夜突厥大本營的巡哨看到數裏外火光衝天,當即層層上報,頡利可汗得知燕軍營遭到夜襲,趕緊派遣阿史那思摩率領一萬精騎前去救援,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高開道重新打造的攻城器械及相關的半成品,統統都被唐軍燒了個精光。
聽到這話,高開道雙眼悄然一眯,目光懷疑地掃了眼在座的三個鐵勒部落首領,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軍營地東距唐軍所據雁門足足有四十多裏,很難讓人相信唐軍能夠穿過三個部落大人的地盤襲擊本王營帳,也不曉得是不是有人通敵。”
頡利可汗看向三個鐵勒部落首領,冷冷地道:“你們能否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三個鐵勒首領相互飛快地碰了個眼神,下一刻,便由回紇部的藥羅葛菩薩振振有詞地辯解道:“回稟可汗,昨夜我們三部一直在馬邑作戰,直至淩晨時分才返回駐地,期間對唐軍夜襲之事毫不知情,而且我們的營地也都遭到了唐軍的襲擊,最重要的是……”
藥羅葛菩薩忽然頓了頓,看了一眼高開道,這才繼續說道:“我們三部正是因為積極響應燕王的計策,這才導致後方空虛,讓唐軍鑽了空子。”
阿史那思摩頷首道:“我親眼看到距離燕軍營最近的同羅部大營裏起了火,想必仆骨部和回紇部的情形也都是如此吧。”
三部鐵勒首領齊齊回應道:“是的。”
高開道登時啞口無言。
頡利可汗臉上陰晴不定,偷瞥了一眼身邊的美婦,霍然從黃金寶座上站起,在大帳中來回踱步,過了好半晌,忽然站到高開道的麵前,沉聲問道:“燕王還有法子打造器械麽?”
高開道胸腔劇烈起伏,一臉肉痛地說道:“隨軍而來的數百匠人非死即傷,隻怕我現在連一部雲梯都造不出來了。”
頡利可汗歎了口氣,坐回寶座上,向右下首的中原文士問道:“現如今我軍連連受挫,不知德言可有良策?”
原來這文士就是頡利可汗身邊的紅人趙德言。
趙德言曾是前隋一郡丞,隋末大亂之時,他就投奔了時任莫賀咄設的阿史那咄,並為其出謀劃策,後來阿史那咄繼任為頡利可汗,他又一步登天,成為突厥汗國的“土屯發”,主要負責製定法令,加強可汗的統治權力,可謂是位極人臣。
趙德言略一思索,說道:“回稟可汗,依趙某之見,可汗可以試著派人去馬邑城下勸降,若是不成,我軍也隻有采取圍困之策,但如今這天氣似乎冷得太快,亦不知我們和馬邑守軍,誰才能堅持到最後啊。”
頡利可汗不由看向身前鐵架上烤得滋滋作響的羊肉,想起此肉正是出自某隻凍斃的羊羔,眉頭頓時緊鎖起來。
他的軍隊現在不但草料儲備嚴重緊缺,牲畜的禦寒也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頡利可汗沉吟半晌,終於作出了自己的決定:“也罷,今日停止進攻,待雪停之後,本汗親自去勸降。”
計議已定,頡利可汗急忙揮退眾人,帳中除了他和美婦人,再無他人。
頡利可汗猿臂一展,摟住美婦嬌軟的腰肢,將對方麻利地按倒在毛毯上,而後一男一女很快便進入了不可為外人道的興奮狀態,大帳裏也漸漸隨之響起了急促粗重的呼吸聲和痛並快樂著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