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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裙下之臣?

  回環高閣桂香飄,馬賓王獨倚雕欄,持樽執壺,自斟自酌。


  抬首望向明月,忽有淡雲輕遮,隨著漸轉朦朧的月光,馬賓王的雙眼也變得迷離起來。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如果馬賓王晚生一千二百多年,必定會對英倫作家狄更斯的這句萬金油般的不朽名言深以為然。


  四十多年前,隋文帝楊堅君臨天下,大隋王朝一統江山,結束了華夏地區長達將近三個世紀的大分裂局麵。


  隨後,隋朝兩代帝王為了打破門閥大族對仕官的壟斷,實現變革舊製的目的,創立了綿延千年的科舉製度。


  急於求成的隋煬帝甚至不顧群臣的勸諫,自罷高門權貴的推選,在分科取士的過程中,優先拔擢才學出眾的庶族子弟。


  但是,這種看似功蓋千秋的舉措,卻因極大傷害了門閥大族的利益,成為了隋朝急劇由盛轉衰,乃至滅亡的一個重要因素。


  後來,隋朝的遺產繼承者李淵並沒有因噎廢食,其所創立的唐朝不但繼承了前朝的科舉製度,還為之做了許多影響深遠的改進。


  而其中最關鍵的一項舉措,便是改變過去尚未脫離“察舉製”的選材模式,以考試成績來作為錄取的核心標準。


  至此,參加科舉考試,就成了寒門士子實現理想抱負最為重要的一種方式。


  然而,李唐王朝吸取前朝的某些教訓,為免重蹈覆轍,還附加了一個所謂的折中之法即使考生取得優異成績,依然須有公卿名士的舉薦,才可獲得入仕的資格。


  於是,原本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卿名士們,便順理成章地把持了科舉考試,並照常壟斷著官場,而那些生來便處於弱勢的寒門士子,若沒有投靠世家大族,或者成為官員屬僚,無論自身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有求得官位的機會。


  如此一來,馬賓王雖然學得滿腹經綸,卻隻因寒門出身,又得不到公卿的推薦,依舊被時下的科舉無情地拒之門外。


  至於馬賓王做州官屬僚的經曆,完全可以用大材小用來形容,而那位博州刺史命人抽在他身上的一道道鞭子,更已成了他心中永不磨滅的傷痕……


  思緒紛飛間,馬賓王又懷念起早年亡於亂世的父母,若無他們留給自己的滿室經史典籍,若是自己沒有為此寒窗苦讀十數載,而是安分老實地躬耕務農,還會不會有如今身無分文流落長安街頭的淒涼境地?


  宴會雖然美好,可曲終人散之後,自己又該落腳何方……


  馬賓王正悲從心來,身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馬賓王轉頭一看,就見歎息之人乃是一個身穿素色短褐的壯漢,長得鼻正口方,虎背熊腰,竟也幾乎與他一樣倚在雕欄上,提著一隻酒壺,對月長飲,整個人看起來豪氣不羈,臉上卻又隱約帶著某種深深的疲倦與孤獨。


  兩人近在咫尺,居然連一句話都沒有聊,隻是喝酒。


  不知不覺,兩隻酒壺都已經空了,二人雖已現微醺之態,卻都覺意猶未盡。


  恰在此時,兩隻各提著一隻酒壺的纖纖玉手,突然出現在二人的中間,旋即便有明園主人清冷的聲音在他們的耳畔響起:“一人一壺酒,還請二位自取。”


  馬賓王與那壯漢忙不迭地放下空壺,齊齊拱手道了聲謝,這才各自取了酒。


  李曜淡淡地掃了眼這兩個在自己麵前略顯拘謹的人,首先對馬賓王微笑著問道:“這位郎君莫非就是少時為孤,自學成才,曾補授博州助教,後辭職又因遭到浚儀令侮辱而憤然西遊京師的馬周馬賓王?”


  馬周心裏突地一驚,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李曜,他隻是在博州微有名氣,來到長安也才短短數日,可麵前這位女冠竟已知曉了他的大體來曆,加之如此年輕便能在京師坐擁一座豪華大宅,隻覺對方絕對大有來頭,或許是類似上清派第一代宗師南嶽真人魏華存那般修道有成的奇女子也說不定。


  思及此,馬周不由得謹慎起來,恭敬地回道:“慚愧得很,正是馬某。”


  李曜點了點頭,隨即杏眸一眯,看向短褐壯漢,問道:“足下姓高名烈?”


  她的語氣帶著強烈的否定意味,直教壯漢身形微微一震。


  壯漢整個人轉瞬間便恢複了正常,平靜地回道:“是。”


  李曜淡淡地道:“我雖然隻是一個修道之人,可也知曉能夠一不小心拉壞三石強弓的人,在這世上屈指可數。”


  說著,她忽然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聲音既柔和又低沉,卻令人聽得一清二楚:“足下出生於冀州武邑,定居於始平,弱冠之年隨擔任隋將的令先父征戰疆場,令先父不幸身死後,足下統領部眾大破清河叛軍,親自陣斬賊王,繼而又擊破邯鄲叛軍,至於足下後麵的光彩事跡,還需要貧道繼續說下去嗎?”


  “不用了。”


  旁邊的馬周似乎還在疑惑,“高烈”的臉色卻已變得鐵青,他的一雙拳頭竟也不自覺地握緊,額角的青筋更是根根凸起,仿佛做好了隨時可以殺人滅口的準備,沉聲道:“道長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


  李曜又笑了,在皎潔的月光映照下,一張笑顏顯得異常的邪魅,便聽得她語重心長地道:“足下若想好好隱姓埋名,就不該用令義父的姓和足下自己的名,貧道若是這樣都猜不出來,那才叫怪事。”


  “高烈”冷笑道:“道長當真無比聰慧,隻可惜不太懂事。”


  李曜泰然道:“足下莫要緊張,足下過去是甚麽人,跟貧道一點關係也沒有,恰恰相反,貧道很欣賞足下和馬郎君的才能,你們若不嫌棄的話,可以一直住在明園,諸如今夜這般美酒佳肴,都隻是家常便飯而已。”


  此言一出,馬周原本泛紅的臉色立刻變得更紅了幾分,忙不迭地拒絕道:“馬某雖然貧寒,可就算走投無路,也不願背個不當人子的名聲。”


  而“高烈”眉宇間的殺氣頓時消散了個幹淨,明顯也是會錯了意。


  他可是有家室的人,這大半年以來,他有家不回,已然對不起妻子,若在外麵做了麵首,他都不知自己將來該如何去麵對列祖列宗,不由正色道:“道長的厚愛,某心領了,但道長的裙下之臣,某是絕對不會做的。”


  “啥?裙下之臣?”


  李曜用一種恕其不爭的眼神看著兩位三觀正到爆表的大佬,辭嚴義正地道:“二位完全搞錯了,貧道隻想請你們來做門客,不是麵首,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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