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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平康明園白玉樓

  “人間何處有瓊台,平康明園白玉樓。”


  近日來,這一段話忽然傳遍了長安,引得無數好奇者專程前往平康坊一探究竟。


  結果出乎絕大多數人的意料。


  這所謂的“明園白玉樓”,竟是長安城裏最有名的一處大凶之宅。


  原來,自前朝始建至今,這座凶宅曾經有過六位不幸的前主。


  第一位戶主是前朝的開國功臣王誼。


  此君搬進此宅才不到半年光景,就被人誣應圖讖,說他有帝王之相,而後他發的相關牢騷又不幸被一個胡僧告發,於是隋文帝楊堅便以“言論醜惡”為由,下詔“宜伏國刑”,將其賜死,籍沒全家。


  第二位戶主,則是北周猛將梁士彥。


  隋朝建立之後,隋文帝非常忌憚擁兵在外的梁士彥,於是將其誘回京師,順便把這座空宅賜給對方居住。


  梁士彥被隋文帝閑置在家,整日無所事事,他自恃為隋朝立過大功,不由籍此心生怨懟,便打算趁著隋文帝宗廟祭祀之機,率領家僮起事,結果謀事不密,遭到親外甥裴通事告發,最後全族男丁僅有次子梁剛因事前勸阻其父得免一死。


  第三位戶主的身份也不簡單,乃是隋文帝的發小,名叫元諧。


  隋文帝斬了梁士彥之後,便將此宅賞給了自己的這位死黨,然而在平滅南陳的慶功宴會上,元諧一時喝得高興,便去拍皇帝的馬屁,結果卻拍到了馬腿,惹來隋文帝一通臭罵,老臉丟盡不說,隨後就被隋文帝削去所有實權,而且還遭人誣陷,說他和兄弟元滂、元鸞等人欲行謀反,也不知是不是隋文帝一聽到謀反兩字,就會變得歇斯底裏,在毫無實證的情況下,竟然將元氏兄弟及子嗣全部誅殺,其餘家眷盡皆沒入掖庭。


  蒙冤而死的元諧屍骨未寒,鐵石心腸的隋文帝就將此宅賜給了名臣楊素。


  楊素為大隋江山南征北戰,戰功赫赫,深得隋文帝的寵幸,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隋煬帝登基之後,忌憚楊素的權勢,便用計將其活活逼死,數年後隋煬帝東征高句麗,楊素之子楊玄感趁機起兵反隋,結果慘遭失敗,楊素一族幾被株夷殆盡。


  楊家滅門後沒多久,因平叛有功而升遷為西京留守的陰世師攜家帶口地搬進了這個大宅。


  起初三年倒也平安無事,可後來陰世師聽聞李淵在太原起兵,四處捕殺李淵族人,甚至派兵挖掘隴西李氏的祖墳,令李淵及其子女無不為之大恨。


  待到李淵率軍攻破大興城,陰世師當場被誅,而李淵嫡長子李建成和嫡女李兆月又領兵直入陰府,不分男女老幼,一通砍殺,陰家滿門上下僅餘陰世師的幼子陰弘智與小女兒陰月娥二人僥幸得活。


  李淵稱帝之後,興許覺得這個大宅沒人居住未免可惜,遂命人將此宅拾掇幹淨,並賜給了當時大出風頭的劉文靜,以表彰其佐命開唐之功。


  可劉文靜住進來之後,常在家中遇到一些妖異之事,是以不得不常請巫祝來驅邪。


  再後來,到了武德二年,劉文靜不滿自己地位不如裴寂,某日和兄弟劉文起飲宴時,酒醉吐怨言,並拔刀擊柱,揚言要斬下裴寂的首級,劉文起便順勢召來巫祝,披發銜刀地跳起了大神。


  誰知一個不受劉文靜寵幸的小妾見此情形,悄悄托人上告,並聲稱劉文靜欲意謀反,隨後李淵不顧李世民、蕭、李綱等人的求情,唯獨采納劉文靜政敵裴寂的意見,將劉文靜、劉文起兩兄弟斬首抄家。


  幾個月後,竇建德部將徐世歸順李唐,李淵封其曹國公,並賜姓李,以及良田五十頃,再準備將凶宅送給李世之時,旁邊忽然有人出言提醒,說曾居此宅者皆不得善終,李淵這才改賜別處一所上等宅第。


  隨後這段小插曲竟不脛而走,再經由某些好事者將相關舊事重新整理加工,一個居者皆破的凶宅之名,便有如季風般傳播蔓延,很快成了長安人的熱門談資。


  爾後,在將近四年半的歲月裏,這座位於平康坊東南角的豪華大宅,便一直處於無人居住的狀態。


  時至今日,它終於又迎來了第七位主人,而且還是一位不信邪的人。


  這分明是一處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凶煞之所,此人非但美其名曰“明園”,還將園中一座建築命為“白玉樓”,並喻之為“瓊台”。


  這樣匪夷所思的舉動,深深地刺激了許多人胸膛裏那一顆火熱的八卦之心。


  畢竟,凶宅雖凶,但看起來似乎隻會影響戶主的運道,其周邊住戶的日子,倒也過得太太平平。


  所以後來好事者們再細細一打聽,才知“明園”早在兩月前就被朝廷用以緩解財政困難,售賣給了京邑薩寶何潘仁。


  可這位號稱“富可敵國”的何薩寶精心修葺一番後,並沒有入住,而是轉讓給了另外一個神秘人。


  於是,這個神秘人也成了長安人的熱門談資。


  隻不過,人們想要知道這“明園”主人的身份,卻非一件容易之事。


  恰如現在,許多人就徘徊在明園的大門前,猶豫著要不要嚐試進去。


  而在大門的旁邊,正豎立著一塊碩大的告示牌,木牌上貼了一張告示: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美食佳釀,仙音妙舞,瓊台白玉樓,隻待有才人。”


  除此以外,這張告示上還隆重地說明了何謂“有才”,竟洋洋灑灑多達十八條,幾乎把整個版麵都填得滿滿當當。


  按照條例所述,來人先要自報姓名,隨後再展現才藝,若能符合其中一條,便可成為“明園”今日的夜宴之賓。


  如詩賦書法,報名者須得提筆寫一副字帖,在得到明園中人認可之後,才能入內赴宴。


  又如算術之學,雖說來人隻需答對一題,便可入得明園一睹主人真顏,但都是諸如“今有一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百錢買得百雞,公雞一隻五錢,母雞一隻三錢,雛雞三隻一錢,試問公雞、母雞、雛雞各幾何”此類的算術題目,直把人考得頭昏眼暈。


  再如武藝,門口站著一位雙手捧著弓箭的魁梧壯漢,而明園大門內的影壁上吊著一枚銅錢,雖然距離不過十步,但這把弓卻是三石強弓,莫說射中銅錢,便是當朝諸多名將也未免能拉動……


  可以說,十八條的每一項要求都非常苛刻,甚至與朝廷科舉都有著些許相提並論之處。


  當然了,長安乃文臣武將薈聚之地,能人異士多如過江之鯽,自然不乏成功入得明園大門之人。


  眼看天光漸黯,明園裏已然隱約傳來悅耳的音樂,人群中鑽出一位文士打扮的年輕男子,隻見他走到門旁守著一案文房四寶的兩名胡婢麵前,聲音清朗地道:“請拿紙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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