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人生如戲 全靠演技
叫做米七郎的中年胡人見此情形,不由有些擔心會出事,急忙溫言勸道:“誰敢拿當朝公主來亂說事,何二郎快些放了他吧。”
一聽這話,何潘義冷靜下來,總算及時鬆了手,隨後頹然地坐回了原位,雙手抱著頭,整個人成了一副不願接受事實的悲痛模樣。
那戴氈帽胡人趁機躲得遠遠的,喘了好幾口氣,一張憋得發紫的臉,這才淡下了顏色。
待得戴氈帽胡人的臉色恢複了正常,米七郎便向他問道:“安十六,我記得咱們離開長安那時,何薩寶不是說平陽公主傷得不算太重,將養數月就好了嘛,怎地會薨了呢?”
安十六心有餘悸地瞧了眼何潘義,方才對米七郎說道:“具體不大清楚,某亦隻是無意間在路上聽到幾個騎馬的貴人談論此事,某觀他們的言談表現,怕是做不得假,所以某才敢跟你講出來。”
話音一落,酒肆內所有的胡人全部安靜了下來,顯然都相信了安十六的話。
一個滿臉花白胡須的年長胡人,鄭重其事地說道:“平陽公主雖非本教的教徒,但於本教有大恩德,或許平陽公主就是善女神在大唐的化身,她沒有逝去,隻是回到了智慧之主的身邊,我們應該在光明之火的照耀下,為她禱告。”
“曹翁說的對,我們該馬上出去為平陽公主禱告!”
何潘義一臉肅穆地站起了來,將一大把銅錢往桌上一拍,第一個邁步走出了酒肆,緊接著其他胡人全都一窩蜂地跟了出去,片刻間酒肆內的客人就少去了一大半,隨後便從門外傳來了某種不明語言的嗡嗡禱告聲。
見到了這一幕,李曜的心思不由活絡了起來。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這麽個路邊酒肆,她都能巧遇一群跟平陽公主有點關聯的人。
按照胡人們話裏的意思,他們應該都是長期居於大唐境內的祆教徒。
而他們對平陽公主如此崇敬,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平陽公主曾經對維護祆教徒在大唐的宗教信仰權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該好好利用一番呢?
可她又該如何利用呢?難不成她需要在某些特殊之人麵前扮演平陽公主
好吧,她自己就是平陽公主。
可是問題又來了,她在這個地方坐了這麽久,這群胡人當中不可能無人注意她吧,為何沒有一個人表現出認識她的樣子呢?
難道他們當中沒有人見過平陽公主?亦或者是因為她看起來太嫩?
若是她裝得老氣一些,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哎……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看來她隻能拚了!
敢於拚搏,才配有未來……
心念至此,李曜一顆冒險之魂熊熊燃燒,一見車把式喝完了酒水,便一口幹了盞裏的酪漿,喊道:“店家,結賬!”
酒肆主人聞言,歡快地小跑過來,笑眯眯地伸手一攤:“酒水一文,五香飲二十文,承惠二十一文。”
李曜登時了然,難怪這個店主對她如此熱情,原來把她當大款了,這酸奶不像酸奶,果汁不像果汁的玩意兒,居然是酒水價錢的二十倍……很好,簡直好極了!看來做飲品倒是個賺錢的行當,或許自己有機會讓唐朝人見識見識什麽才是世上最好喝的飲料!
李曜豪情萬狀地付了錢,在酒肆主人的出門相送下,領著車把式走出酒肆,不過隨後李曜上了牛車,並沒有急著走,而是故意等到胡人們完成了禱告,全都騎著駱駝重新上路之後,方才讓車把式駕起牛車,緊緊地尾隨在了胡商隊伍的後麵。
如此這般走了約莫兩個多時辰,李曜忽然聽到前方的胡人商隊爆發出了一陣激動的歡呼聲,隨後又響起了胡姬們婉轉清亮的歌聲。
聽到車外的動靜,李曜急忙拉開卷簾,朝前方望了一眼,便見到夕陽的一片煙紅之下,遠方隱隱現出一道巍峨雄偉的城牆,宛如一條連綿不絕的巨龍橫臥於大地之上。
此情此景,令人心潮澎湃。
唐都,長安,到了!
在男男女女的歡呼與歌聲之中,李曜跟著胡人商隊從金光門進入了長安城內,一進城門就見到右邊一塊寫著“群賢坊”的坊牌,便立刻叫車把式加快牛車速度趕到了胡人商隊的前麵,然後從懷中拿出一直隨身攜帶的俞石匣子,隨後手搭拂塵下了牛車,猶如閑庭信步一般,當街攔住了為首胡人的駱駝。
為首者不是別人,正是何潘義。
何潘義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攔路人,這是一位年約十六七歲的漢人少女,頭戴蓮花巾,身穿一襲青碧道袍,可謂仙姿玉貌。
他在縣路邊的酒肆裏見過這個少女,因為人長得很漂亮,他還曾悄悄偷看了兩眼,沒想到此時此刻,她竟然如同一位忽然間翩躚而來的仙女,無比驚豔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何潘義下了駱駝,先是示意商隊的人全都停在原地等候,然後向李曜躬身一禮,問道:“敢問這位女冠,攔住鄙人的去路,可有何事?”
李曜站得亭亭玉立,輕聲問道:“你,即是何家二郎吧。”
何潘義知道對方一定在那酒肆裏聽到了別人對自己的稱呼,這不過是明知故問,便頷首道:“正是何某。”
李曜又問道:“何薩寶是你何人?可是名潘仁?”
何潘義登時一怔,驚疑道:“女冠究竟是如何得知何某長兄的名諱?”
李曜微微一笑,徐徐伸出纖纖玉手,手心攤著俞石匣子,聲音放得更低了,微笑著道:“何二郎,勞煩你將此物交與你長兄,若是他識得此物,並問起貧道,你就告訴他明日上午帶著此物到群賢坊東街‘鍾氏邸店’來找我,不知可以否?”
何潘義不明所以,但看到對方不似在捉弄他,便伸手接過眼前這個奇怪的匣子,點頭答應了下來:“好,何某一定親手轉交給長兄。”
何潘義收好俞石匣子,想了想又微微一禮,試探著問道:“隻是不知女冠法名該如何稱呼?”
李曜迎著餘暉,拂塵輕輕一揚,悠然答道:“貧道法號,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