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鍋端
黑乎乎的舊城區中，僅憑几盞昏黃的路燈，照不開所有的黑暗。
那被濃重的黑暗所籠罩的，伸手不見五指，無人居住的小巷深處，亦不知隱藏著何種未知。
不知何時，將有某種惡意，隨時準備著衝出來，將人拖進黑暗深處。
然則，偏有一抹身影，淡然地在這縱橫交錯，宛如一座龐大迷宮的舊城中行走著。
若是從前的杜若玖，定是無這個勇氣，獨自踏入這黑暗之中。
然則此時的杜若玖。
不畏不懼。
她本便是從黑暗中爬出來的，又怎會懼怕黑暗呢？
行至此處，彷彿亦能聽見痛苦的哀嚎聲從某處遙遙傳來。
杜若玖眼睫輕顫了一下，取出手機，隨手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
沉穩低沉的聲音傳出。
「幫我個忙。」
「好。」
韓濤連問都沒有問，直接一口答應。
「你在哪裡？」
韓濤緊接著問杜若玖。
舊城區的基礎設施依舊存在疏漏，周圍依舊是一片黑暗，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知從何而起。
「舊城區。」
杜若玖毫不在意地說道。
「舊城區？那不是一個女子晚上該去的地方。」
韓濤那沉穩的語氣中竟然帶上了一絲責備。
「在那待著別動，等我。」
韓濤簡單地吩咐了一句，聲音中不知不覺地便含著那種上位者的威嚴，隨後便是掛斷了電話。
杜若玖將手機拿在手中，望著已經暗了的屏幕。
旁邊的一盞老舊的燈，將黃黃的光線投於屏上，便又映在那雙眼眸之中，竟增添了一分秋意。
杜若玖淡淡將手機收了起來，身形依舊向前。
行至中心地帶，視野已開闊許多，遠處的古牌樓靜靜佇立，掛在上面的兩隻大紅燈籠，幽幽地散發著光芒。
一輛黑色普拉多呼嘯而至，將將停在古牌樓前。
隨後，一抹高大沉穩的身影從車中出來，視線掃過舊城區。
隔了那麼遠，杜若玖亦彷彿能夠感受到那蘊含於視線中的銳利。
察覺到杜若玖的身影，韓濤一頓，隨後大步行來，不過片刻便立在杜若玖面前。
他那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座山嶽，佇立於杜若玖面前，俊朗的面孔嚴肅地板著，語氣平穩，卻帶了一絲不贊同。
「這一片的治安有漏洞，不建議女子獨自前來。」
杜若玖淡淡地掃過他一眼，開口道：「梧柳巷深處，有幾個人，請你處理一下。」
聞言，韓濤微微皺了皺眉，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杜若玖抿了抿唇，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道：
「這幾人好處理，不過，我想請你幫忙的是，暫時將這幾人收押起來，不要讓外界得到他們的消息。」
杜若玖那語氣，平靜到彷彿只不過是請他遞過一個胡椒罐，而不是在討論操縱幾人的人生自由。
不過，顯然韓濤韓大局長在意的並不是這點，他從杜若玖那平淡的話語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他板著臉看了杜若玖一眼，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這次，不過三分鐘，這個晚上鮮有人至的舊城區前，便又有三輛車打著車燈，呼嘯而至，依舊停在古牌樓前。
呼啦啦下來幾人，他們視線一掃，發現韓濤之後，目光一亮，迅速行至兩人面前。
「韓局長！有何吩咐！」
幾人齊齊向韓濤敬禮。
這幾人身穿常服，但是看語氣神態，以及面對韓濤的態度，顯然是便衣警察。
韓濤簡單吩咐了幾句，幾人便迅速向梧柳巷前去。
不過片刻，他們便回來了，只不過，手上還架著幾個正不停哀嚎的壯漢，將這幾人丟到韓濤面前。
韓濤銳利的目光掃向這幾個大漢。
只見原本肌肉虯結，高大壯碩的猛漢，此時卻是滿面痛苦，哀鳴不斷。
這場面，十分慘烈。
幾個便衣警察在旁邊看著，亦是十分咂舌。
這幾人，究竟是被誰揍成這樣？
韓濤微微沉默了瞬間，視線一掃而過，發現其中一人喉嚨上還掛著一隻暗色高跟鞋，正有氣出沒氣進。
他旋即側首，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杜若玖。
杜若玖一臉淡然地立於一旁，面對韓濤的視線亦是絲毫不以為意。
杜若玖穿著一雙白色的單鞋，款式優雅簡潔，與她的氣質相得益彰。
重點是，皆是穩穩地穿在腳上，不缺一隻。
韓濤收回視線，看向便衣警察，沉聲問道：「人都在這裡？」
「是！我們到場的時候，就剩這幾個人了。」
便衣警察回道。
杜若玖在一旁漠然站立，便衣警察的話語，輕輕地飄過耳側。
她嘴角幅度極小地微微勾起。
她的人，早到一步。
頓了頓，向韓濤報告的這個便衣警察，面色有些奇異。
瞄了瞄韓濤，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這幾人中，發現了強手豪、爆虎李、光頭雄，都是局子里榜上有名的人物了。」
他說著，用腳頂了頂癱在地上，跟個死豬差不多的壯漢。
「找他好久了，沒想到在這裡遇上，這傢伙可是號稱天下無敵手的，還強手豪，這下子活活變弱雞。」
好不容易抓到這幾人，這個便衣警察顯然有些興奮，臉上都帶著笑容，他繼續說道：
「雖說天下無敵手是誇張了點，不過，這傢伙確實厲害，據說在地下拳賽中，也排了第三，這名號可不是白得的。」
「那個爆虎李，雖說沒打拳賽，可也挺出名的，據說有過一挑五的戰績，還有那個光頭雄，練家子啊。」
他越說，越是合不攏嘴。
「一鍋端了，今天可是大豐收啊！」
說著，他看向韓濤的目光都帶上了崇敬，好奇地問道：「頭，這些都是你幹掉的？」
如果是他們頭頭，韓局長，那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要知道，韓濤的身手，那可是警界聞名的。
韓濤剛剛當上局長那年，有刺頭不服管。
他就把那些人都約到一起，挨個的狠揍。
那幾個刺頭也是有身手的，其中一個貌似還是當年的拳擊冠軍。
個頂個的健壯，最後一起上，最終亦沒能幹倒韓濤，反倒是被揍得奇慘無比。
至此之後，這幾個刺頭便再也不敢吭聲了，乖乖地聽從韓濤的命令。
不是韓局長，總不至於是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瘦弱女子吧。
想想亦是不可能。
不過，這個女子是誰？
韓局長身邊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女人啊？
難道是群眾？可又不太像。
不會是局長的女朋友吧，那可真是鐵樹開花，千年難得一遇的事情。
便衣警察默默地進行著八卦行為。
聽了便衣警察的話，韓濤沉默片刻，旋即命令道：「把他們帶走。」
「是！這下好了，抓到這幾人，可是大功一件。」
面對韓濤的避而不談，便衣警察略微有些失望，然還是忍不住地高興，轉身便要處理那些奄奄一息的傢伙。
出人意料的是，韓濤忽然開口：「先把他們關押起來，封鎖消息。」
便衣警察一愣，看了看韓濤那面無表情的臉。
「是。」
離開的時候，便衣警察的亢奮明顯消退了不少。
這幫便衣警察的動作十分迅速，眨眼間，場地瞬間便是一空，此時的舊城區，是完完全全地安靜了下來。
韓濤轉過身來，沉默地看著杜若玖。
一般而言，韓濤身為警察局長，今晚遇見如此場面，例行詢問是必然的。
況且，於舊城區內發生的事情，透著一股子不同尋常的味道。
出乎意表，韓濤盯著杜若玖看了半晌，淡淡開口，卻是沒有問關於今晚的事情。
「我送你。」
依舊語氣平穩。
杜若玖那清透的眼眸看過韓濤依舊板著的臉，淡淡頷首。
兩人隨即往外走去，背後是一片黑漆漆的舊城區，在那散著碎石的沙地上，兩抹被昏黃燈光拉長的影子，正如水波般晃動。
***
縱然夜色降臨，然而對於被稱為不夜城的都城來說，熱鬧的時刻，才剛剛開始。
高檔住宅區，麗苑。
一抹高大的身影從其中一棟公寓樓的大門行出。
及至立於低調的銀色沃爾沃前，他側首，入眼便是一張帶著些許儒雅氣息的英俊臉龐。
此人便是賀子商。
望向那棟公寓樓上的某扇玻璃窗，賀子商微微一笑。
「本來想答謝她的，沒想到碰了個空。」
將視線收回，賀子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不多時，低調的銀色沃爾沃便駛離了麗苑，即將離去的瞬間，賀子商亦是忍不住，淡淡瞥了那依舊暗著的玻璃窗一眼。
銀色車輛平穩前行，駛出了麗苑範圍之後，便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僅僅十五分鐘的車程，銀色車輛便進入了一片別墅區，駛過一條林蔭道。
眼前便開闊了起來，遠遠便見一棟白色小別墅，靜靜佇立。
然而，本應該毫無光亮的別墅，竟是燈火通明。
賀子商望著那明亮得簡直耀眼的別墅，卻是微微皺了皺眉。
銀色車輛最終停於別墅前，賀子商下了車，眼眸中閃過一抹無奈。
他轉身，往裡走去。
行至門前，果然見大門未鎖。
方打開門，耳邊便傳來一聲冷哼。
「你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