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迷茫！
跟兩個小姑娘在院子里玩了一會, 一個老奶奶就從房子里走了出來。
老奶□□發全白了佝僂著身子, 但是卻精神抖擻腳步輕快，她手上端著兩杯牛奶，一邊叫著兩個小朋友的名字。
「小榕小樟，快到阿婆這裡來唷, 喝牛奶了。」
李繁花看到老人家立馬站好，隔著好遠就笑著撒嬌似的叫了一聲。
「阿婆, 我回來了。」
老人家看到李繁花先是欣喜一笑，然後瞥見一旁的穆子游和言臻。
「花花回來了, 今天沒課嘛。哎呀，還帶了兩個朋友來了。」
李繁花點點頭，一邊大聲的應著。
「是阿，今天沒課店裡也休息, 我就帶兩個朋友回來玩玩。」
走過言臻和穆子游身旁時，她低聲略帶乞求的快速說了句。
「我今天暈倒的事情, 希望你們別告訴我阿婆。」
言臻和穆子游互相對視了一眼，瞭然於心，然後微微嘆了嘆，就算李繁花不這麼跟她們說, 她們也不可能把這事告訴那位老人家。
禮貌的跟老人家打了招呼, 言臻和穆子游的舉止溫和有禮，老人家明顯很喜歡她們, 抓著她們的手說她一眼就看出了她們是好人家的孩子。
很開心她們能和李繁花交朋友, 還說李繁花從小到大在學校都是被同學嘲笑欺負, 從來沒見過她交過什麼朋友。
李繁花在一邊抱著兩個妹妹，半是尷尬半是羞惱的叫阿婆不要再說她的事情，再揭她的短了。
原本把李繁花送回家就打算回去的言臻和穆子游被熱情的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炒的菜是用院子里阿婆自己種的菜，還是穆子游跟那兩個小傢伙一起摘的洗的。
期間穆子游還因為認錯了菜，被兩個小傢伙好好的恥笑了一番。
言臻就在廚房幫老人家一起炒菜。
還沒吃飯穆子游就跟李繁花不停的說言臻的廚藝比大酒店裡的主廚做的還好吃，那驕傲得意的模樣，彷彿做飯炒菜的人不是言臻，是她一樣。
李繁花原本以為像言臻和穆子游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應該不怎麼會做家務，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言臻的飯菜做的比她的還好吃，穆子游吃完飯也非常自然勤快的把碗筷收了，洗的乾乾淨淨。
吃完飯天快黑了，老人家拿出了自己釀的葡萄酒給言臻和穆子游試試。
院子的角落裡有一個葡萄架，下面擺著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是個乘涼喝酒的好地方。
幾個人連帶著兩個湊熱鬧的小傢伙，幾個人坐在葡萄架下，一邊喝著老人家自製的葡萄酒，一邊吃著炒蠶豆。
阿婆釀的酒很好喝，雖然味道比不上市面上賣的葡萄酒，但是味道酸酸甜甜的，像是加了一點酒精的果汁。
阿婆喝了幾杯葡萄酒之後，給她們講起了自己以前的故事。
穆子游白嫩的臉蛋被酒意熏的紅彤彤的，她乖乖的趴在阿婆身邊聽她講故事。
言臻坐在她左側，端正的坐著，面容平淡卻認真的側耳傾聽。
李繁花懷裡的兩個小傢伙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腿上，趴在她胸口，似乎已經睡著了。
晚風輕撫而過，院子里的孩子們靜悄悄的坐在阿婆身旁，聽著她娓娓道來自己的一生。
阿婆出生在抗戰結束建國后的第二年，她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家裡的祖祖輩輩都是各朝代里小有名氣的詩人，爺爺還是清廷的狀元郎。
從小阿婆就家境優渥，就算後來WG有人掀出她爺爺是清廷官員的事，家裡也並沒有因此受到牽連。
阿婆從小要強，儘管家裡人重男輕女，但是她認為自己不比男孩子差。
靠自己的天賦和加倍的努力，她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當時最好的大學，畢業后被國家聘請成為了國家院的一名科研工作人員。
也在那裡，她認識了同為科研工作者丈夫。
丈夫家裡祖祖輩輩都是農民，阿婆的父母認為他配不上阿婆，對他們在一起的事百般阻擾。
但是倔強的阿婆無論家人怎麼威逼利誘，都不肯和深愛的丈夫分開。
在沒有家人朋友的祝福之下，她們兩個人偷偷的領了結婚證，正式成為了一對夫妻。
阿婆的家人也因此和她斷絕了關係。
就算沒有家人的祝福，阿婆和丈夫也依舊過得很開心，他們一起騎單車上班，一起騎單車下班，在家裡討論工作討論新養的那盆花草。
工作上，他們是好夥伴，生活上，他們默契的就像是一對過了一輩子的老夫妻。
那是阿婆過的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後來他們靠著自己的努力，買下了現在的這棟公寓，家人也慢慢的接受了他們，一切都慢慢的往好的方向走去。
直到有一次，因為長年沒有孩子，阿婆和丈夫去醫院檢查身體是不是有問題。
結果真的檢查出了阿婆不孕。
丈夫的父母直到這件事之後，態度發生了360度的大逆轉，堅決逼丈夫和她離婚，去找個有生育功能的女人結婚生子。
深愛著阿婆的丈夫不為所動，無論家人怎麼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不肯離開阿婆，他鐵了心就算不要孩子也要跟阿婆過一輩子。
可阿婆和丈夫都是喜歡孩子的人，自己卻又生不了孩子，於是他們做了個重大的決定，他們決定把自己的公寓，改成一個孤兒院，用來收養無父無母的孩子。
他們先後收養了十幾孤兒，大多是女嬰或者因為身體有病的孩子。
靠著夫妻兩人的努力，他們養大了那些孩子，而在過程中他們還在收養其他一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李繁花也是其中的一個。
幸運的是，她被善良的阿婆夫妻收養了，不幸的是收養了她沒幾年，阿婆的丈夫就因為肺癌去世了。
丈夫去世之後，阿婆其實並沒有多難過，她只是反反覆復的和李繁花說，丈夫去了天堂，在那裡等她而已。
他去的早些，給她安排好一切，等她時間到了過去了，兩個人又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而留在人間的這段時間，她要繼續照顧這些她和丈夫都深愛著的孩子們。
其實阿婆的故事，李繁花還是第一次聽的那麼完整，以前阿婆跟她提起都只是說一些瑣碎的小事，再由李繁花自己串聯起來。
這次阿婆可能是看到李繁花第一次帶朋友回來了，又喝了幾杯酒，才把自己的故事都說出來。
阿婆的故事並不戲劇，也不跌宕起伏更不狗血，她平靜的敘述自己平凡的過往，說起過往時，布滿皺紋的臉上依舊是幸福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言臻和穆子游一前一後的走著。
今天聽到看到的事，對她們來說，是一種震撼。
因為李繁花住的地方偏僻，打不到車，穆子游和言臻只能去最近的一個公交站台等公交車回市裡。
本來李繁花想來送她們，但是穆子游和言臻以她身體需要休息的理由拒絕了，自己一路走去找公交站台。
這天正好有月亮，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灑在言臻和穆子游的身上，朦朧的像在眼前繚繞了一層霧氣。
言臻緩步走在前面，走了好一會都沒等穆子游跟上來，她轉頭，看到穆子游正慢吞吞的走在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看著腳下，好幾次都差點被絆倒了。
她頓住腳步，扭頭看著穆子游輕聲說了句。
「今晚月色很好。」
穆子游這才回過神，看了言臻一眼，快步走到她身邊，只是她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嗯，很漂亮。」
言臻問她。
「你在想什麼？」
穆子游嘆了口氣。
「我在想李學姐的事，我想幫她。」
言臻點了點頭，其實在問穆子游之前，她就已經猜到了穆子游在想什麼，她又問道。
「那你準備怎麼幫她。」
今天備受打擊的穆子游耷拉著腦袋，小小聲的問了一句。
「學姐，我是不是很沒用。」
跟李繁花相比，她好像真的很沒用，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有時間都泡在遊戲和漫畫里。
以前她覺得這是快樂的，可是看到李繁花的生活之後，她突然冒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
言臻沒有回答她，只是思忖了片刻之後，輕聲反問道。
「那你覺得什麼是有用？」
穆子游具體也說不出什麼，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會，才說道。
「至少要為了自己的夢想，在奮鬥啊。」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一說到夢想，穆子游倒是沒有猶豫了，她眼睛一亮脫口而出。
「我想當一個遊戲策劃師。」
言臻愣了愣，她低頭輕輕笑了笑。
「至少你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
言臻語氣中的失落，穆子游敏銳的察覺到了，她抬頭看著言臻，小心翼翼的問道。
「學姐，那你的夢想呢。」
言臻面容清冷，唇角挑起的那一抹笑，在冷然朦朧的月光的映照下，有些苦澀。
「其實，無論是繁花還是你，你們至少可以向自己的夢想努力，也許你們有一天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而我……」
穆子游有些疑惑的問她。
「學姐的夢想不是當醫生嗎？」
言臻點頭。
「是的。」
言臻學醫是自己的選擇，這件事穆子游是知道的，既然已經選擇了自己想學的專業，為什麼還會有遺憾呢。
「那等學姐畢業了，不就可以當醫生了嗎？」
言臻搖搖頭，唇角的笑容一點點的收斂了。
「我畢業了，不會去醫院實習，也不會當一名醫生。」
穆子游一臉的疑惑。
「為……為什麼？」
言臻並沒有詳細的說清楚，只是淡淡的提了句。
「跟家人的約定而已。」
說完言臻就加快腳步往公交站台走去。
「走吧，再晚怕是趕不上最後一班公交車了。」
穆子游跟在言臻的身後，她想起了那次在言臻家公寓樓下，碰到過言臻的爺爺。
那個氣場極大，威嚴可怕的老爺爺。
言臻的家庭跟穆子游完全不一樣，如果說穆子游的家只算是富裕，那言臻的家則毫不客氣的說，是一個真正的財團。
在那樣的家庭中出身的孩子，雖然是含著金湯匙出生，擁有同齡人沒有的財富和身份。
但是同樣的，他們的夢想也就成了家族的夢想。
言家從來就是爺爺說了算，她以後的路，爺爺從她出生開始就已經替她規劃好了。
言臻唯一能支配的，不過是她倔強爭取來的大學幾年罷了，古板冷情的爺爺從來沒有把她的夢想看在眼裡。
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言臻畢業之後，能嫁給一個對家族有利門當戶對的合作夥伴，然後為公司工作。
言臻的反抗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只是稚嫩的她，怎麼斗的過位高權重老奸巨猾的爺爺。
她私下和朋友合作經營了一家遊戲公司，其實也不過是用來日後對付爺爺的一個籌碼罷了。
不過一切都才剛剛開始，爺爺似乎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計劃。
最近他又開始提起讓言臻退學，直接進入家族公司上班的事情。
偏僻郊區的末班車，車上除了穆子游和言臻還有開車的司機大哥，再沒有一人。
穆子游和言臻坐在公交車最後面的位置。
路上有些顛簸，上下起伏間彷彿要把人胃裡的東西都顛簸出來。
言臻臉色有些蒼白，穆子游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的臉色，有些擔憂的問她。
「學姐你是不是暈車。」
言臻點點頭。
「只是有點累了。」
穆子游拉開車窗，拉著言臻靠著車窗坐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學姐你累就靠在我肩膀上吧，你休息一下，很快就到了。」
「嗯。」
言臻沒有說什麼，迎著車窗外的風，靠在了穆子游的肩上。
兩人的髮絲隨著風交纏在一起，言臻緊緊的靠著穆子游閉上了雙眼。
想的太多總是會覺得累的。
身旁的人唯一能給她的，只有那一瞬的溫暖和輕鬆。
就像不知不覺之中，只有和穆子游相處的時候，言臻才會輕鬆那麼一點不再去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