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中,燈光在花叢樹影中班駁閃現。
陸皓看著這對母子,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神情是難得的嚴肅,黑眸在夜色中有些幽暗。這氣氛反而弄得夏迷諾生出一種忐忑,她試著開口:“皓,我們可以現在就離開嗎?”
陸皓注視著她近乎完美的臉龐,不覺湧起奇異的感覺。縱然每天有各式美女投懷送抱,縱然早就知道夏迷諾長得好看,但今夜這一見,才發現這個女人的確有種超乎想象的美。
“幹爹,快點啦!要不一會義父發現了,我們就走不掉啦!”小夜拽拽陸皓的胳膊,催促道。臭小子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興奮感了,或許他的骨子裏也有叛逆的衝動,覺得越危險便越刺激。
陸皓飛快地將目光收回,一左一右將母子倆收入臂彎,瀟灑地挑挑眉:“那就走吧。”
夏迷諾拎起裙擺,正好起身,突聽後方傳來聲音:“誰?誰在那邊?”
原來,有警衛發現這邊陰暗處有人說話聲,便直接走了過來。
“咳咳。”陸皓清清嗓子,索性站直身子走到石子小徑上對警衛道,“沒你的事,本少爺出來散散步。”夏迷諾高挑的身影也遮掩不住,於是微笑著靠在陸皓旁邊,朝警衛點點頭。小夜的身子正好被樹叢擋住,警衛隻掃了一眼,當下不敢多加打擾,低聲道歉一聲便匆匆離去。
“幸好臭小子沒被人發現,否則誰都知道了。”陸皓瞄了瞄小夜,這小子今晚可是全場特別的焦點,容易引人注意,“這回真的走嘍!”
話說蕭寒在宴會廳中不著痕跡地轉了一圈,仍未發現夏迷諾母子的身影時,兩道修眉已經忍不住擰了起來。他不再掩飾心中的不快,臉色顯得陰沉。
過了好一會,還找不到要見的人,這讓蕭寒怒氣越聚越多,對那些蓄意上來攀談的人完全沒有了好臉色。
一時間,對這位蕭太子的評論在各個角落裏悄悄蔓延開來。
“真是個囂張的家夥。”
“蕭家人向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這些不都是蕭老爺子打下的江山麽?他不過是繼承而已。”
“話是這麽說……可是看這蕭太子也絕不是好惹的人物哪!”
……
無奈,這裏是淵市,這裏連黑白兩道都要敬讓三分的蕭家勢力範圍,人們對蕭寒這樣一位新人物的出現,更多的是觀望與揣測。在未了解對方以前,連同那些久經“沙場”的老狐狸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會,見蕭太子一副冰冷怒容似在隱忍的模樣,立刻有人趁機上前:“太子爺,不知有什麽在下能幫得上忙的?”
蕭寒利眼掃過來人,討厭對方那句“太子爺”,隻狠狠瞪了對方一眼懶得理會。
該死的夏迷諾,你最好帶著蕭夜馬上出來,別給本少爺玩失蹤,別考驗本少爺的耐性!
“太子爺……”
就在這時,有位下屬匆匆趕來湊近他耳邊低聲道:“老板,有警衛說看到夏小姐和小少爺在後花園出現。”
蕭寒手指霎時一緊,冷薄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他知道他們想去什麽無聊可笑的遊樂場,知道他們來參加宴會是迫不得已,可他就喜歡看他們迫不得已。他們越不願意做的事情,他越要讓他們做,誰叫他們跟老頭子有複雜的關係呢?誰叫他現在是他們的主宰呢?
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勝券在握的自信牢牢紮根於眼中。
“把他們請回來!”這樣的語氣,下屬很容易理解到“請”的涵義。不過,不到半分鍾,那位下屬又急急奔進了宴會廳,絲毫不敢怠慢地報告:“老板……夏小姐和小少爺都不見了!”
“什麽!”蕭寒端著酒杯的大手用力一緊,幾乎要將酒杯捏碎。深紅色的液體猛烈地晃了晃,差點潑灑出來。
很好,如果夏迷諾敢帶著小夜私自離開淵皇酒店的範圍,那就別怪他翻臉無情了!
辛愛對這位冷麵太子的好奇更多的來源於夏迷諾。一開始答應陪同父親前來淵皇參加宴會,就是因為淵皇屬於蕭家,而蕭家與夏迷諾失蹤有某種內在聯係,在這裏親眼看到夏迷諾,實在是天大的意外。
諾諾和那個小男孩不見了。
蕭寒明顯的不悅,似乎在命人四處找尋。
辛愛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一切,端在唇邊的紅酒不自覺又喝下了幾口。蕭寒,真是個特別的男人,他有著不容人忽視的挺拔身材,更別說那張極具男性氣息的麵龐,他在向眾人介紹諾諾時,無形中展現出一股據為己有的霸氣,那麽,這個男人跟諾諾真的隻是老板與助理的關係嗎?
她小心地搜集著這些關於蕭寒與諾諾的點滴,她尋思著回去如何跟天蘇開口,說自己遇到了他千找萬尋的人……
“辛老板,幸會幸會。”最俗套的開場白,辛愛聽見有人開始與父親攀談。很快不到五秒鍾,對方的話題話題轉移到她身上,“這位是……?”
“哦,這位是小女辛愛。小愛,這位是宏偉集團的楊董事,快叫楊伯伯。”
辛愛毫不意外聽到父親帶著幾分驕傲地介紹。父親是辛業電子集團的老板,公司不算很大,但在淵市多少小有名氣,他每次帶自己參加此類宴會,都很自然地讓她兼職於秘書的位置,誰叫她念完了工商管理碩士呢?
“楊伯伯好。”辛愛有禮貌地稱呼。
那位楊董事果然樂嗬嗬地誇讚起來:“嗬嗬,早就聽聞辛業集團千金又能幹又美麗,前不久才回淵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能力?首次見麵就知道能力如何啊?辛愛一聽這樣的客套話便覺得虛假,回笑道:“楊伯伯過獎了。小愛資曆尚淺,要學的東西還太多了。”
然後又是一陣誇讚的笑聲,在這笑聲中,辛愛突然敏感地察覺到兩道特別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好奇地回頭,愣住了。
是他——蕭寒。
蕭寒立在一盞巨大的意大利水晶吊燈之下,挺拔的身形顯得那麽偉岸。他微微側頭,深幽的雙眸直直看向不遠處的女子。
辛業電子集團千金辛愛——照片中的女子,那枚別針的女主人。
他輕輕地笑了,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摸了摸自己左胸前,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西裝內襯的口袋裏裝什麽。這個女子,他竟然親眼見到了,是上天給他的驚喜麽?
“辛愛……”薄唇咀嚼著她的名字,帶著少許的激動和曖昧。
辛愛對上他的目光,兩人的視線竟然就那樣直直地碰撞了兩秒鍾才記得移開。她皺眉,難以解釋驟然閃過心頭這種奇怪的感覺,蕭寒為何對自己笑?
雖然他從一開始出現就沒少笑過,但那些笑或高傲,或嘲諷,或冷然,或自信,隻有剛才這一瞬對自己的笑卻是無法形容。
為什麽呢?
“老板,夏小姐……”下屬還沒上前,蕭寒豎起一根手指止住他,然後徑自大步朝辛愛的方向走去。
夏迷諾的事就暫時放一旁吧,他還怕她帶著小夜永遠不回蕭家不成?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辛小姐,在下可以請辛小姐跳一曲嗎?”蕭寒像名極為優雅的紳士,微微彎身,將掌心向上伸到辛愛的麵前。
辛愛更是一愣,來不及多想,雪白的手指已被他握在手心。
他們步入舞池,其他賓客自動地讓開,在無數雙驚訝的目光中,這初次見麵的一男一女默契地配合著舞步。
“那個女的是誰?”旁邊的人忍不住交頭接耳,大家都以為蕭寒不會邀請任何女子跳舞的,可是眼前這一對多麽登對,女的美麗男的挺拔……
“辛業電子的千金呢!莫非蕭總裁剛才就在找她?他們早就認識的吧?”又是猜測聲悄悄響起。
“不對,蕭太子明明帶來的是那位美麗的夏特助。”有人立刻否定。
“對哦,怎麽不見了那位夏小姐呢?”
……
此時此刻,蕭寒的眼中沒有別人,隻有踩著優雅舞步半倚在自己臂彎中的女子。
明媚的大眼,挺直的鼻梁,她是個美麗的女子,而且很自信。他從第一瞬聽到她的名字,見到她本人,他就無法控製地產生一種激動。一如現在她的小手就在自己的掌心,他竟然不敢輕易有所動作,生怕唐突了佳人。
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探究的目光,也清楚看到父親麵容上的驚喜,辛愛的笑容有著少許的僵硬。
這個蕭寒是怎麽回事?看上自己了?全場中精心打扮的千金名媛少說也有二十幾個,而諾諾呢?他之前不是介紹夏迷諾才是他今晚專門的舞伴嗎?
她確定與蕭寒素未平生,那麽他突然做此舉動,而自己又莫名其妙沒有拒絕,現在這算什麽?
“呃……”辛愛清清嗓子,嚐試著開口與他說點什麽。
“我叫蕭寒。”在她說話之前,他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沙啞著隱含動人的性感。
“蕭寒。”辛愛抿起了紅唇笑道,她抬起眼,看到他堅實有力的下頜,深邃冷硬的線條因自己的稱呼而顯得柔和,再對上那雙沉如深海的眼睛時,笑容不禁頓了一秒。
蕭家的男人果然是別有魅力的。
隻是,她的心中多年來就隻有一個男人的存在,任何人都無法取代。即使眼前的男人多麽出類拔萃,她也不可能心動。
“可以知道蕭總裁為什麽會請我跳舞嗎?”辛愛望著他,眉眼含笑。
蕭寒低下頭,放在她腰間的大手不覺緊了緊,笑答:“感覺。”
“感覺?”
“恩。”蕭寒點頭,眼裏有難得的認真,“蕭家人的感覺向來很準。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種特別的感覺。”
就像第一眼看到那枚別針,他湧出一種十分特別的感覺。那種感覺即使過了這幾年,仍然未曾改變。蕭家人天生擁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外人不得而知,但蕭寒自己卻很清楚,他的感覺是不會錯的。別針的主人跟自己有著特別的聯係,至於到底是何聯係,他很快會查個水落石出。
而別針的主人——辛愛,他也相信自己看到她的感覺,他不能錯過她!她應該是天生屬於他的女人。
辛愛對他所謂的“感覺論”沒有興趣,臉蛋上卻甜笑不變:“是什麽特別的感覺呢?”
蕭寒注視她,黑眸越發深沉:“一種不能錯過的感覺。”
“哦?嗬嗬。”辛愛的眼睛突然有點不敢對上他。
蕭寒已經刻意表現出斯文有禮,但她總覺得這雙黑眸有股讓人抗拒的占有與霸氣,仿佛她就是他看中的獵物,剛剛那句話就算是宣布侵占權。她還是喜歡溫柔卓爾的童天蘇,若不是為了要探知諾諾的消息,她也不會……
“小愛。”蕭寒不輕不重地咬著她的小名,宛如耳語。
辛愛頓感脊梁一麻,秀眉不覺皺了下。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蕭寒察覺她細微的反應,低低地解釋。
“蕭總……您那位美麗的夏特助呢?她不是你的舞伴嗎?”
“嗬嗬,她不會跳舞,大家都聽到了。”蕭寒攬著她的纖腰輕柔地旋動腳步,步伐行雲流水,“如果早一天認識辛小姐,我一定會盛情邀請你做今晚的舞伴。不過,今夜你仍是我的唯一……”
優美的音樂適時而止,辛愛飛快地停住動作打斷他,臉上保持無懈可擊的笑容:“蕭總,舞曲已經結束了。謝謝您的邀請。”
掌心柔軟的素手已經抽離,蕭寒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眼睛,黑眸裏笑容比她更深:“能邀請到美麗的辛小姐,是我的榮幸。”
辛愛但笑不語,眾人的掌聲隨即嘩啦啦地響起來,無疑,明日報紙的頭條都會有這麽一條——
蕭氏太子與辛氏千金……
銀色跑車奔馳在寬闊的馬路上。
清涼的夜風吹在臉上很舒適,降低了夏天的暑熱,尤其是此刻車上三人的心情都如這清風一樣飛揚。歡呼了一陣過後,小夜開始雙手巴住陸皓的身子。
陸皓一手握緊方向盤,一手摸摸小家夥的頭,調侃道:“喂,臭小子,是不是很想念幹爹的大腿啊?”
小夜嘿嘿笑道:“我是要檢查一下幹爹的大腿是不是跟以前一樣結實。”
“嗬嗬,你個臭小子!承認想念幹爹不就行了?”陸皓邊笑邊看看坐在旁邊的夏迷諾。三人一同坐在車的前座,後麵寬敞的位置竟是空著的,不過沒人介意啦,他們向來是這樣隨意自在的。
“我是很想幹爹啦,媽咪也很想的,對不對?媽咪。”小夜一手將夏迷諾的手臂也勾了過來,自己終於端坐在兩人中間。
“是吧?你也想我?想我溫暖的胸膛了吧?”陸皓朝夏迷諾眨眨眼,半開玩笑道。
“想得美啊你!你的胸膛還是留給那些咪咪、娜娜好了。”夏迷諾神情自若地答著,將兒子攬向自己這邊,免得影響陸皓開車。
陸皓隨口接道:“什麽咪咪、娜娜,我的小諾諾,你吃醋啊?嗬嗬,放心吧!那些女人就算求我,也別想靠過來。我這胸膛呢,就任你貼上夏氏標簽,我這結實的大腿嘛,就貼上臭小子的標簽好了。”
“切,誰稀罕!”夏迷諾好笑地去捶他。
“好也,幹爹你說的哦!”小夜則眼睛都笑彎了,興奮地接口。
玩笑過後,車子終於到了遊樂場所在之地。夜晚的遊樂場仍然開放,隻是人流明顯沒有白天多,時而有孩子清脆的歡笑聲劃過天際,與兩旁明亮的路燈互相輝映。
陸皓停好車,幫小夜脫去筆挺的小西裝外套,摘下領結,自己也隨意地將襯衣衣袖一挽,一副準備盡情玩耍的架勢。當他回頭看到夏迷諾一襲華麗的黑色晚禮服時,吹了聲口哨:“美女,你這樣子是沒法跟我們爺倆一起玩了。”
夏迷諾皺皺眉頭,無奈地攤攤手:“你帶小夜去玩就好,我正好在這裏休息等你們。”
“哎呀,女人就是麻煩。”小夜朝媽咪上看下看,最終環著雙臂搖著頭,發出結論。
“還羅嗦!你們倆快點抓緊時間去,否則遊樂場都要關門啦!”夏迷諾拍拍兒子的頭,很有意氣地將他交到陸皓手裏,“交給你了,這是我們一個月前就答應他的。”
陸皓遲疑了會,牽過小夜的手。一大一小走到遊樂場園子邊,他蹲下身去,看著小家夥的眼睛:“聽著,夏夜,幹爹問你幾個問題。”
小夜不明白幹爹要問什麽,認真地點點頭。
“這個遊樂場是專門給什麽人玩的?”
“小孩子。”小夜飛快地回答。
“幹爹是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夜當然不可能認為長得高大威風的幹爹是小孩子。
“很好,那意思就是幹爹不適合在這裏玩。”陸皓漆黑的眼中逐漸有了抹笑意,又問,“我們是不是男子漢?”
“當然。”這點,小夜無論如何都不會否認。
“那你媽咪呢?”
“媽咪是柔弱的女人,而且有時候比較迷糊。”這個問題,幹爹好象以前問過。不過,小夜開始疑惑,為什麽進去遊樂場玩,幹爹先要問這麽大堆問題?
“沒錯,你媽咪是柔弱的女人,有時候還很迷糊。這樣的夜晚,又是陌生的地方,咱們兩個男子漢放下你媽咪一個人自己去玩,你說可能有怎樣的後果呢?”陸皓七拐八拐,終於把問題直戳中心。
小夜霎時張大了烏黑的眼睛,明白了。他扁扁小嘴,拉長聲音道:“哦——說來說去,幹爹根本就是不放心媽咪嘛!”
陸皓不客氣地敲了下他的額頭:“臭小子,你不知道將美女獨自扔在路邊獨自瀟灑,是很沒風度的事情嗎?還有,將美女獨自扔在路邊,後果往往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記住,以後有美女在時,千萬不能獨自快活!”
小夜撓撓耳朵,明了地點頭:“YES!幹爹,今晚我們就當陪媽咪出來散心好了,她在義父手下工作可辛苦著呢!”
蕭寒?聞言,陸皓原本輕鬆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夏迷諾將身子靠在舒適的椅背上,情緒卻一直難以放鬆。她想到了蕭寒,那個嘴角時常撇著抹冷笑的男人,他若發現了自己帶著小夜逃離宴會,一定會大發雷霆吧?
不過,不知道那麽個冷酷的男人大發雷霆是怎樣的呢?反正她已經惹了他,現在隻能硬扛到底了!
“咦?你怎麽回來了?”夏迷諾剛把視線轉向遊樂場的地方,隻見陸皓瀟灑的身姿朝車邊走來。
陸皓指指遊樂場,隻見小夜正跟一個紮著倆小辮的小女孩坐在小小海盜船裏。“臭小子遇到美麗的公主了,他要做英勇的王子,就把我這礙事的老頭子趕回來了。唉!”陸皓誇張地搖搖頭,其實帥臉上全是笑意。
夏迷諾也忍不住笑出聲,眉眼裏依稀有著遺憾與傷痛:“真不知道小夜像誰,充滿英雄主義又死要麵子,年紀小小傲氣得很。”
陸皓跳進車裏,擔心地看她一眼:“怎麽?又想起從前了?”
夏迷諾搖搖頭:“小夜都六歲了,我就算再想從前,也不會感覺多痛苦了。有時候感覺當年就像經曆一場噩夢,可是每當看到小夜,又忍不住感謝上天……無論如何,小夜現在就是我一個人的。”
陸皓了然地將手覆上她的手背,隱約猜到她說最後一句話時是想到了蕭家,關心道:“怎麽樣?蕭寒有為難你麽?”
夏迷諾不禁睜了睜眼,手指微動了一下,輕聲道:“還好。”
“還好?”
“恩,雖然有些傲慢無理,但大多時候還算正常。”
“還算正常?那不正常是什麽樣子?”陸皓似乎對蕭家太子很有興趣。
夏迷諾望了眼滿天的星空,感覺幾絲困意,皺眉道:“不正常就是毫無道理地命令你做一些事,故意刁難你,考驗你的定力和耐心。他是個隻喜歡按自己的想法做事的人,不喜歡他人違抗他的命令。”
“這點像老爺子倒有幾分相似,大約蕭家人都這樣吧。”
“有時候他很冷酷,讓你感覺像個冷血殺手;有時候他又很自大,讓你感覺他很無知……”
“聽起來,不過三四天,你已經很了解他了。”陸皓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她的語氣雖淡,但隨口卻能說上這麽一堆,看來蕭寒在這幾天讓她做了不少事。
夏迷諾也意外地撇撇唇,不禁自嘲:“不,我並不了解他,我隻是知道要跟他打一年的持久戰,必須知己知彼。這個男人不喜歡按理出牌,沒人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甚至是個喜怒無常的家夥。”她頓了會,突然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憂鬱,“皓,我不知道一年後能不能順利贏回小夜,我一點也沒把握。”
陸皓揉揉她的發,主動將肩膀借給這個看起來憂鬱脆弱的女人。
“諾諾,你是太在乎小夜了,所以給自己壓力太大。我認識的夏迷諾,在生活中可能會犯點小糊塗,但是當她要認真做到一件事時,就一定能做到。”
“真的嗎?可是我也很衝動和任性,不顧後果……”夏迷諾自然地將頭靠在這具寬闊的肩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總是毫不吝嗇提供自己的肩膀和胸膛,而她也安心自在地想靠就靠。或許,是從他們第一次為老爺子執行同一個任務時,兩人在共患難中就已將對方當作知己了吧。
陸皓擁住她,輕輕拍了拍:“當然是真的。夏迷諾其實有一顆堅強勇敢的心,有細膩和敏感的心思,隻要夏迷諾不放棄,她就不會被人打倒。”
“嗬嗬。”夏迷諾笑了,這話她曾經聽過,每次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他都會這樣鼓勵她。而每次聽到這樣的鼓勵,她就會真心感謝上天,讓自己擁有皓這樣一個好兄弟、好朋友。皓是了解她的,如果夏迷諾那麽輕易被打敗,那麽輕易沮喪放棄,就不會撐到今天。
“皓,謝謝你。”她真心地說。
“你老是說謝謝我,光說說有什麽意思?要不美女來個香噴噴的熱吻吧!”陸皓笑著將自己的帥臉湊近。
夏迷諾伸出食指戳開他,邊笑邊坐正身子:“你說吧,我要怎麽對付蕭寒好?他現在擺明了欺負我!我又不是那種溫順的女人,今天晚上又得罪他了。”
陸皓沉吟了一會,皺起眉認真地說道:“夏迷諾,要讓一個男人聽自己的,那就先征服他的心。”
“征服他的心?”夏迷諾有刹那的仲怔,不怎麽明白。
陸皓盯著她的眼睛,手指捏捏她柔軟的臉頰,似乎帶著很大的決心建議道:“諾諾,如果你有辦法讓蕭寒愛上你,那別說贏回小夜,就算奉上他自己,他都會願意。”
“真的嗎?”她低聲呢喃。
“因為……他流著蕭家人的血液。”他低聲地回答。
宴會十點鍾就結束了,蕭寒很有紳士風度地給了辛愛一張名片,並別具深意地承諾:“辛小姐,如果有需要的話,歡迎你隨時來蕭氏找我。”
這句話,讓辛愛在之後無數次回想,都想不透這個男人為何第一次見麵,就對自己如此特別?她是真的因蕭寒而產生了迷惑,這種迷惑並非一個女人被男性魅力征服的迷惑,而是無法看懂對方的心思,不知道對方意欲何為,多少有些不安。
蕭寒,這個男人無論從哪方麵,都讓人不敢忽視。
可是,夏迷諾呢?為什麽後來一直沒有再見到她?為什麽蕭寒那樣刻意介紹了她之後,對她的失蹤似乎又不以為意?
辛愛盯著手中的名片,上麵赫然是用金粉印刷的名字,她不覺陷入了沉思。如果回家告訴天蘇自己遇到諾諾的事情,將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如果不告訴他的話……恐怕也瞞不了多久。諾諾既然已經公開亮相,或許明日報紙的頭條便登上了她的名字,天蘇一樣會看到。
天蘇,天蘇……這些年,你沒有再像從前那樣將“諾諾”掛在嘴邊,但是,你的心必定還是時刻惦念著她吧?
天蘇……
辛愛手指一緊,手中名片立刻微微褶皺了起來。她眉頭皺了皺,緩緩將它舒展開來,輕聲道:“蕭寒,你究竟安的什麽心?”
蕭寒獨自在書房裏,他靠在寬大的黑色皮椅上,雙腿交疊擱在書桌上,看起來很悠閑,其實一對修長的墨眉微微攏在一起,似乎被什麽所困擾。
手指輕撫著一枚別針,別針有細細的花紋,依舊美麗,上麵有幾顆小小的碎鑽,依舊閃耀。別針的主人半小時前還在他的臂彎中跳舞。想到這點,指尖的動作不覺溫柔起來。
“辛愛……”他將別針放在掌中,定定地注視了好久,薄唇緩緩揚起了少許弧度。
事實上,蕭家的男人真的很自信,他們尤其相信自己的直覺。
蕭寒也不例外,對於女人,他既不風流也不會排斥,自動貼上門的女人不泛少數,若對方還能符合自己的眼光與品味時,他是樂意奉陪。基本上,他也是個有定力的男人,再美再媚的女人,他也不曾迷戀過,男女之間互相尊重遊戲規則,你來我往是一種交際方式。
當然,像他這樣光從外表上就占絕對優勢的男人,無論在什麽地方,都會有女人倒貼著不願放手。隻是,他絕對不是個能被勉強的男人。至今為止,還沒哪個女人有膽子敢真正死巴著他,隻要他想拒絕,那股不時散發的冷寒孤絕氣息就會讓人退避三舍。
今天,是蕭寒第一次主動對女人出手,因為對方是辛愛——他直覺她就是屬於自己的女人。
辛愛是個特別的女人,她對他並沒有流露出其他女人那樣的驚喜與獻媚,也沒有對他的邀請逃避與拒絕,她對他的態度……有種說不出來的特別。
無論如何,他已經對她充滿了興趣,有種誌在必得的決心。
不知道記者們會如何報導今夜的新聞,估計娛樂台、經濟台都會有一番八卦吧!
“小愛,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我會讓你屬於我。”蕭寒一字一字地說著,語氣裏有抹特別的感情。
就在這時,書房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管家必恭必敬的聲音響起:“少爺,夏小姐和小少爺回來了。”
聞言,房中的溫度頓時冷下了十度,寒意從他身上傳來。蕭寒飛快地將別針收起,豁然起身。黑色的皮大椅被他大力推開,三步便走到了門口。
張利榮抬頭,正好看到主人一臉冰寒,黑眸中有著明顯的怒氣。他暗叫糟糕,少爺似乎氣得不輕,夏小姐和小夜是否已經做好承受怒氣的準備呢?
張利榮剛轉身,布著細紋的眼睛不由地睜大,“夏小姐……”,隻見夏迷諾已經站在走廊中,她正麵不改色地對蕭寒對立。高貴優雅的晚禮服已經被換下,看來她已經回來好一會了。
“夏迷諾。”蕭寒咬牙叫出她名字的時候,黑眸習慣性地眯了眯,有道危險的光芒閃過。
“我在。”夏迷諾淡淡地回答,看不出什麽緊張或逃避。張利榮站在他們中間,感覺到不同尋常的低氣壓,隻好假裝捂著唇角輕咳兩聲,對蕭寒有禮地欠欠身:“少爺,我安排廚房做了消夜……”
“你先下去。”蕭寒不容拒絕地命令,心知這老家夥是想護著夏迷諾,畢竟那夜他執意要譴走他,是這個女人幫他說了話。
“張伯,我有事要跟少爺談,你先下去吧。”夏迷諾看到張伯明顯擔心的眼神,不禁對他笑笑,表示自己沒事。張伯看她不慌不忙早有準備的模樣,當下不再多說,安靜退了下去。
蕭寒臉色很冷,眼神陰沉,瞪了她一眼便反身走進書房。夏迷諾望著他的背景,悄悄吸了口氣,對自己握握拳頭鼓勵一下,默默跟進書房。
蕭寒身形筆直,無形中散發一股沉猛氣勢。夏迷諾站在距離他五步之遙處,估計這是個安全的距離。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氣勢逼人,尤其這樣的時刻,讓人一顆心不由地撲通撲通連跳幾下。
可是,他們仿佛在比誰的耐心更好,四目緊緊逼視對方,房中一時靜默,隻聽到牆上一口有些年代的掛鍾“嗒嗒”地走動。
終於,男人忍不住了,咬牙切齒道:“夏迷諾,你好大的膽子。”
指責之意,不言而寓。
夏迷諾眸子閃了一下,心中暗道第一回合勝利,她就要等這個男人先開口。當時有膽子帶小夜離開宴會,自然就有準備迎接回來的對峙,跟這個男人要進行的是長久戰,她不能輸。於是,挺直了腰杆上前一步:“我又沒做什麽壞事,什麽膽子不膽子的?”
“夏迷諾,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犯的錯嗎?”蕭寒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脾氣的男人,他長腿一起便迅速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身為我的舞伴,你故意離席,甚至還一聲不吭帶走了小夜。你自己說說,該怎麽處置你?”
一股張力不客氣地襲過來,燈光下,他的身形籠罩住她嬌小的身子,好象隻要她動一動,他就要一隻手將她拎起來一樣。
要投降嗎?怎麽可以!
一再忍讓屈服,以後隻會帶來更多的困擾,可是皓說的想辦法征服蕭寒的心……算了算了,她沒興趣征服任何男人的心,幹脆把話直說豁出去吧!
夏迷諾眉一挑,勇敢地對上他銳利的黑眸,在那對深邃的黑瞳裏不意外地看到兩簇小火花。
她故作輕鬆道:“少爺,舞伴是你強加給我的,我說過我不會跳舞,留在那裏反而會影響你的興致。在去宴會之前,我就答應過小夜,今天一定帶他去遊樂場的,我是大人,不能對小孩子失信。少爺,你說我去實現自己事先許下的承諾,又哪裏錯了?”
好一個伶牙利嘴!蕭寒居高臨下盯著她纖細的身子骨,不明白這個女人怎有膽量跟怒氣中的自己較量?看來,跟老爺子混過幾年,就是不一樣。可惜啊可惜,被他蕭寒盯上的女人,怎麽可能輕易逃脫?
大手一抬,直接托起她的下巴。這尖俏而細膩的下巴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真好,蕭寒升起一股得意,火氣無形中化解了幾分。他低下頭,薄唇離她不過三公分,冷冷的氣息噴在她白瓷般的肌膚上。
“夏迷諾,或許我該提醒你,你若真的惹怒了我,一年之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別怪我!”這句話聲音低柔低啞,卻是最具有威脅性,說完他冷笑著看她。
夏迷諾暗中咬咬牙,想退開一步,下巴卻被他抓得更緊,她眉一皺隻好忿忿望進他的眼眸中。
“少爺,你還不至於那麽容易動怒吧?不過多謝你的提醒,我記得我們簽訂的合約隻說明工作上盡力配合,服從安排。晚上是屬於我的私人空間,我很感謝你答應小夜讓我住進這裏。我想,少爺你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吧?至少母親疼愛孩子,這是人之常情,少爺難道要因此不滿嗎?”
被人如此掌控、威脅,還能說出如此長篇大論,她實在是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女人。
“女人,你果然是有備而來啊!”蕭寒嘲諷地勾起唇,清楚地在她晶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算,這些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隻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在蕭宅,我敬你為少爺,但並不表示我連個人生活都要服從你的安排。我……希望你能給我和小夜一些自由。好嗎?”最後一句話,帶有商量請求的意外,她深知眼前男人終究不能真的得罪,在保持自己意見的同時必須委曲求全。
蕭寒稍微鬆動了一下手指,另一隻大手卻迅速托住了她的腰肢。他低下頭,抿唇不語,似在克製自己的脾氣,又似在思量著什麽。
夏迷諾等了好一會,見他還不說話,也逐漸抿起了唇,心想著這個男人是在報複呢!報複她剛才憋著沒開口,讓他先開的口。真是個小氣的男人,那麽他會同意嗎?
又過了一會,拉鋸戰繼續中。
夏迷諾清了清嗓子,“少爺,我們還要合作一年是不是?我們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好。”蕭寒快速應答。
“啊?”什麽好?她還沒說完呢!
蕭寒抬起眼,心中已有了決定,沉聲開口:“我們商量一下,我說好!夏迷諾,你說合約上隻規定了工作安排,但是別忘記了,你現在住在這裏,私人生活也跟這裏有關係呢!我決定重擬合約!”
“重擬合約?”夏迷諾睜大美目,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如果連個人生活也要被合約限製的話,那她還有什麽自由可言?事事受製於人,動不動就拿小夜來威脅自己,明裏暗裏都是虧……她收緊了手指,內心陷入矛盾掙紮中。
蕭寒根本就是看準了一個個陷阱,他隻需要一個餌,就可以讓她別無選擇地往下跳。
他明明是想刁難自己的,這一點夏迷諾一直深有感覺,偶爾也會從他一閃而過的精明目光中察覺出來。但是,他偏偏又沒有表現得太急切,每次在她以為他要忍不住火爆發作時,他卻像現在這樣懶洋洋地突然拐一道彎,再次設計她。
蕭寒啊蕭寒,你的心思比老爺子更難琢磨,難道注定我要在你手裏被掌控一年嗎?
“你想怎麽樣?”夏迷諾直接問,她討厭這種被人掌握的感覺,非常痛恨!
“嗬嗬……”感覺到她難得的緊張,他低低笑道,拇指曖昧地輕撫了下她的臉頰。
夏迷諾渾身一顫,飛快地撇開臉,身子也想掙紮開來。無奈蕭寒早有準備,大手反而勾得更緊,兩人的上半身隨之緊貼在一起。
“你先放開我。”有股異樣的熱氣閃電般自耳根後升起,她想克製自己的心跳,卻忍不住呼吸亂了一拍。上帝不能怪她,她絕對不是對眼前這個無理的男人有什麽曖昧情愫,隻是一種久未被男人如此霸道對待的本能反應。這樣的情緒中有大半是來自怒氣,夏迷諾生氣了!
“請放開!”
“不放。”蕭寒玩味地看著她,眸中不自覺染上了灼亮光芒。
該死的!可惡的混蛋!夏迷諾暗咒,她這一生還隻被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地摟抱過,那人……她甩甩頭,不再去想,都已經過去七年了,一場遙遠的舊夢……。而陸皓即使會將胸膛隨時借給她依靠,她也從未多做其他想法,僅僅是當個安心的避風港而已。
可是,蕭寒——蕭寒是個陰險難纏的家夥!
他憑什麽靠得這麽近?憑什麽如此箍緊她的腰?憑什麽用手指撫上她的……
混蛋混蛋!他的手指邪惡地撫上了她的唇……
夏迷諾眼一瞪,想都不想,抬起一腿便往他的下身踢去。蕭寒利眼一眯,閃身更快,就在幾秒之間竟然將她反身扣在了懷中。她的背無奈地抵在他的胸膛上,雙手被他反握,怎麽都掙紮不開來。
“女人,別再掙紮了,我可是從三歲就開始練習空手道。”聽出他飽含威脅的得意,口吻冷淡,氣息卻是灼熱地吐在她的耳後,雪白的耳根頓時更紅了。
夏迷諾索性停止動作,蹙緊眉心:“你到底想怎麽樣?”
蕭寒低頭,正好看到她小巧白皙的耳垂成了粉紅,壞壞地揚唇:“我們不妨在合同裏添加一條,夏迷諾的私人生活在一年內完全屬於本少爺……”
“你做夢!”夏迷諾多年來練就的冷靜遭到破壞,腳跟一跺同時手肘用力往後一頂,硬是掙紮開來。
蕭寒若不有意鬆手,她是根本不可能掙開的。當她轉身麵對他,隻看到一張鐵青的俊容比冰雕還要冷漠。
“蕭寒,你必須學會尊重別人。”夏迷諾直呼他的名字。
蕭寒冷薄的唇角稍微抿起了一個弧度,臉色仍是不容逼視的發寒,言語輕蔑:“夏迷諾,你也太抬高自己了。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麽?別說做我的女人,就算做我的情婦,你也不夠格!一個孩子都已經六歲的老女人……”
夏迷諾一張俏臉瞬間添染了白色。
他在羞辱她!
且他正好點中了她的死穴——孩子!
可是,那是她的錯嗎?要怪隻怪蕭家,害她一夜之間命運陡轉,害她失去清白,失去父親……
蕭天雄、蕭寒,凡是姓蕭的都是她的夙敵。她好不容易放下怨恨,放下包袱,將沉重的負累化成對上帝的感激,要再一次被徹底顛覆嗎?
夏迷諾身子輕顫了一下,手指握得死緊。
她慶幸他的輕蔑,但她拒絕他的羞辱!
“蕭寒。”她冷著聲喊道,“我知道你有著跟老爺子一樣的冷硬脾氣,我知道蕭家人不可得罪,所以你現在想用什麽法子折磨我,我都不會感到意外。”
“你放心,我蕭寒好歹都是個堅持原則的人。夏迷諾,雖然你敢挑戰我的脾氣,但我還不至於拿什麽手段折磨女人,至少殺人犯法的勾當我不會做。”她將眼中的擔憂隱藏得很好,還是沒逃脫蕭寒銳利的雙眸。他並不意外老頭子處理手下的狠絕,眼前女人是肯定知曉惹怒蕭家人的後果,但她還能如此鎮定,這一點讓他不得不生出一抹欣賞。
夏迷諾想了會,抬起下巴:“人與人是平等的,我並沒有欠你什麽,隻是希望早點把小夜要回來而已。你要修改合約也可以,隻要在合理範圍內,我都可以接受。”
聽到這話,蕭寒終於得逞式地露出淡笑。他黑眸一閃,問道:“夏迷諾,我很好奇小夜的來曆。我看過你的資料,你並沒有結婚,也就是說未婚生子,那時你才十八歲……”
“蕭寒,這是我的私事!”夏迷諾急促地打斷,胸口微微起伏。
沒有人願意揭開自己曾經慘痛的傷疤,小夜是她斷送一切夢想的開始,也是她重新產生希望的源泉。但是,若由蕭家人來質疑此事,她會忍不住重新產生恨意!
千辛萬苦才平息的恨……
“我猜想你一定很愛小夜的父親……”
“蕭寒!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夏迷諾提高了聲音,他該死地激起了她隱藏最深的痛。
“你還真是個謎一樣的女人,正符合你的名字——迷。”蕭寒垂下唇角,突然正色道,“夏迷諾,明天開始,你除了在簫氏集團擔任特助,其他方麵也得任我差遣,作為讓你入住蕭宅的條件。”
“什麽意思?”他一正色,夏迷諾也暫時壓下所有情緒,表情嚴肅起來。
“你的駕駛技術不是很好麽?現在正式聘你為總裁的專屬司機。另外,我不喜歡請鍾點女工進蕭家,明天起你也得擔負起女傭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我除了當你的特助,還要外加司機和女傭?”夏迷諾重複了一次,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如此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他真的是在報複她,隻是方式與她想象的很不一樣。
蕭寒微笑著點點頭,挑挑眉,之前的壞心情徹底拋空。
“能住進這樣豪華的宅子裏,夏迷諾,這是你的幸運,做司機和女傭便宜你了。就這樣吧,簽約!”
夏迷諾咬住下唇,屏住呼吸,良久,狠狠點下頭。
於是,他們很快打印出一張新增的合約。
女傭就女傭,至少她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跟小夜在一起,隻是問題是……
問題是……
問題是……
這份合約簽定之後,他必定有了更多的機會羞辱她,他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曾經看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陰冷與憎恨,她確定那不是一時錯覺。
蕭寒啊蕭寒,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次日。
夏迷諾從迷糊中勉強睜開眼睛,一看鬧鍾,飛快坐正身子,想起了自己今天開始的新職責。洗臉刷牙,換衣服,做早餐,叫小夜起床,幫他打理,然後下樓,這些行動一氣嗬成,沒停留半分鍾。
張伯取完報紙進門時,夏迷諾正帶著小夜走下旋轉樓梯到餐廳。
“咦?夏小姐今天這麽早啊!”張伯一手拿著報紙,一手打招呼。
夏迷諾連聲點頭:“今天起我要擔任少爺的司機,八點得趕著送小夜去學校,八點半回來接少爺。張伯一起過來吃早餐吧!”
小夜聽到這話挺高興,因為媽咪可以每天親自送自己上學了。
“哦?少爺又打什麽主意了……”張伯有些驚訝,猜到是昨晚定的事情。牆上掛鍾顯示著七點半,他搖搖頭,將注意力轉回到報紙上。
報紙上果然報道連篇,他早就知道昨夜淵皇酒店的宴會要上頭條。想老爺在世時,蕭家對媒體是能避就避,哪家報紙敢報到蕭家的事啊?怎麽父子倆差異這麽大?蕭寒是巴不得出盡風頭一樣。
夏迷諾牽著小夜到餐桌旁坐下,開始吃早餐。
張伯望了望樓上,樓上暫時沒動靜,看來他的少爺還沒起床。他又看了看手中報紙,頭條上正好刊登了一張巨幅彩照,配以標題——蕭太子與名門千金一見鍾情?
再往下看,又是另一副照片似要對比一般,也擬了醒目的標題——名門千金VS神秘助理
這位名門千金,張伯並不認識,但那位美麗助理雖然隻照了個背影,但他可熟悉得很,不正是坐在旁邊吃早餐的夏小姐麽?隻是這兩組對比的照片很明顯有人刻意安排如此,那位千金不但是正麵全身亮相,而且跟蕭寒翩翩起舞,鏡頭緊密;夏迷諾被蕭寒執起一手,照片隻顯示出她優美的側影,根本看不出全貌。
“呃……夏小姐。”張伯走到餐桌旁,他對夏迷諾一直是很有禮貌。盡管她再三讓他叫自己諾諾就行,他仍然堅持恭敬地稱呼“夏小姐”。
夏迷諾停住早餐抬頭望著他,等待下文。
“夏小姐,昨夜的宴會還隆重吧?”張伯其實有著好奇心,昨夜從宴會到最後她與蕭寒在書房發生了什麽事?
夏迷諾點頭:“恩,有些隆重。”幾乎集聚了淵市所有的上層名流,能不隆重嗎?
“夏小姐是少爺的舞伴,有沒有陪少爺跳一曲?”張伯假裝隨口問道,其實很遺憾昨天沒跟去酒店看看。
夏迷諾頓了一頓,“我不大會跳舞。”
其實她不但會跳,而且跳得很優美,尤其與深埋在心底的那個王子搭配時,兩人宛如金童玉女,每次都贏來無數讚歎與羨慕的目光……如今,她根本不會跟任何其他男人跳舞了。
“咳咳!”張伯明白了,按常理推測,必是辛業集團趁機借這位千金炒作,與蕭家攀上交情,才故意籠絡到媒體,擴大宣傳蕭寒與辛小姐的關係。而類似如此的報道中,夏迷諾成了無辜的陪襯者。
小夜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來:“張伯,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早餐?我媽咪做的早餐很好吃哦!”
“咳咳……”張伯再清清嗓子,對孩子笑道,“不用了,你們先用,我現在就去請少爺下來。”
夏迷諾看著他匆匆上樓的身影,皺起眉,目光自覺朝對方茶幾上的報紙瞥去。雖然看得不清,那報紙上那張巨大的照片依稀可見,好似是蕭寒跟哪個女人相擁跳舞。她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拿起早餐繼續放在口中。
結果不到兩分鍾,蕭寒就衣裝筆挺地下樓,老遠就將兩道寒光射向夏迷諾,這女人竟然悠閑地坐在那裏吃早餐?她難道忘記自己今天開始是女傭了嗎?
夏迷諾敏銳地感覺到一抹寒意,果然來源於一早就繃緊著臉龐的男人。
“義父早。”小夜笑眯眯地喊道。
蕭寒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直接瞪向還不知道起身的女人:“夏迷諾,需要我提醒你的身份嗎?”
“什麽身份?”小夜好奇地問道,張伯下完樓梯,也靜靜等待著答案。
“蕭家女傭。”蕭寒不輕不重地回答,正好讓每個人聽得清楚。
小夜吃驚地放下勺子,站起身來:“女傭?義父,我媽咪怎麽成女傭啦?”女傭他可知道,就是電視上演的經常給主人洗衣掃地搞衛生、做飯澆花什麽都做的那種,媽咪以前明明不用做這些的啊!
夏迷諾顯得很平靜,不慌不忙地起身,對小夜笑著解釋:“媽咪多了份新工作不好嗎?以後可以每天親自做飯給你吃。”
“可是……”小夜扁扁嘴,“可是那樣媽咪不是每天都好辛苦?我不想要媽咪辛苦。”
一對一答間,蕭寒已走到他們身邊,他居高臨下盯著小夜:“我答應讓你媽咪住進這裏,但並不代表她可以在這裏白吃白喝,工作是她應該做的。”
小夜仰起小臉,望進蕭寒冷然的黑眸裏。他早知道這個義父很酷,比起幹爹來氣勢嚇人多了,但是他真不喜歡義父這樣對待媽咪。
夏迷諾理解孩子的心思,她理理衣裳,拉起小夜的手:“隻要能跟小夜在一起,媽咪一點也不辛苦。嗬嗬,你吃好了沒?現在送你去學校吧。”
小夜點點頭,張伯連忙拿來書包。
蕭寒筆直地站在那裏,被人忽視的感受真夠鬱悶!他嚴厲地開口:“夏迷諾,本少爺的早餐呢?”
夏迷諾轉身:“我知道少爺喜歡西貢街那家嶽記早餐店,所以一早為少爺訂了餐,大約十分鍾內送到。”
蕭寒的臉色更沉:“還要十分鍾?夏迷諾,你想餓死我嗎?”瞧了眼桌上還算豐盛的早餐,他瞥了小夜一眼,垂下唇角,“既然你這個女傭會做早點,為什麽還要叫外賣?分明是想浪費本少爺的錢!”
故意挑釁!夏迷諾沉住氣,她可不願意一大早就被人惹得生氣,而小夜也感覺到了氣氛緊張,害他想上前巴結一下這位義父,都被媽咪拽得死緊。
“少爺,你吃慣了精美食品,我怕我做的早餐不合你的胃口。”夏迷諾不恭不卑地回答。
“你們三個人竟然就做這麽多早點,簡直是浪費蕭家的資源!夏迷諾,合不合我胃口不由你說了算!”蕭寒非要跟她做對,大步走到餐桌前。其他三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的動作,他低頭掃了眼每個餐盤,伸出手去。
“義父,媽咪做的早餐很好吃哦!”小夜看到蕭寒夾起了一塊土司,終於掙脫夏迷諾的手,小臉展開燦爛地笑容。
蕭寒將土司放進嘴裏,輕嚼了幾口,吐了出來,濃眉皺起:“太硬,難吃。”
小夜的臉蛋垮了垮,瞄了他冷靜鎮定的媽咪一眼,再次笑著指向旁邊的粥:“要不義父嚐嚐瘦肉粥,這是個媽咪昨夜睡覺前就泡的米,味道可香啦!”
蕭寒拿起勺子抿了一口,幾秒鍾後,在小夜期待的目光下,他冷漠地吐出一句話:“這也叫香?果然是哄哄小孩子而已!”
“義父……”小夜想笑也笑不出來了,隻得退回夏迷諾身邊,鬱悶地皺著小臉。
夏迷諾摸摸小夜的頭,與男人挑剔的視線對上,“我早就說過,這些不適合大少爺您的胃口!我看您還是耐心等著嶽記的外賣吧!小夜,媽咪先送你上學,一會要遲到了。”
她也懶得去理會這個男人會是什麽臉色,反正她從一開始就沒期望過他會吐出什麽好話。
小夜乖巧地點頭,從張伯走裏接過書包,他突然又看向蕭寒,問:“義父,嶽記的早餐真的比媽咪做的還好吃嗎?”
蕭寒瞥了瞥他,臉色不悅。
小夜吐吐舌頭,主動抓住夏迷諾的手走向門口:“那麽,義父,張伯,88啦!”
夏迷諾在門口處停住腳步,突然轉身揚起一抹淺笑:“少爺放心,明天起我會提前十分鍾打電話給嶽記,保證不會讓你餓著。”說完,身姿瀟灑地離去。
張伯抬起布著細紋的老眼,不意外地發現他那自信而驕傲的少爺果然臉色非一般地難看。
§§第二章 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