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迷諾答應為小夜找新學校的第三天,她並未能實現自己的諾言,原因不是其他,而是蕭家已經派人來接小夜了。
豪華的黑色房車正向古樸的宅子方向駛來。
高大的槐樹下,小夜已經被強迫著換好嶄新的衣服,背著掛了隻綠色青蛙公仔的書包,坐在門口等待。
“媽咪,我非去不可嗎?”小夜盡量裝得鎮定,心底卻在做最後的掙紮。
夏迷諾無奈地點頭:“很抱歉,小夜,媽咪會盡快把你帶回身邊。”
小夜拉住她的手,烏黑的大眼睛閃耀出晶光。他畢竟是個孩子,六歲的孩子好不容易得到母愛,又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他鬱悶得想哭。不過,他畢竟是個聰明的孩子,向來覺得自己比這位淚水隻打轉的媽咪要懂事能幹,所以,他終是沒有哭,反而示意夏迷諾蹲下身。
一隻小手摸上她的頭,小夜以大人的口吻安慰道:“說實話,媽咪,小夜也舍不得離開你。不過,我倒要看看那個執意要收養我的蕭寒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少爺的名字也是你這小P孩可以喊的嗎?”
黑色房車悄無聲息地停下,一個憤怒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將這對依依話別的母子嚇了一跳。
“阿東!”
母子來不及開口,隻聽房車內又有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傳出。那位叫阿東的仁兄瞬間轉變了姿態,微鞠著身恭敬地朝裏麵應道:“少爺。”
蕭寒?這副低沉嗓音不容認錯。夏迷諾將小夜摟在胸前,朝車子看去。
墨色的車窗,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姿態,小夜同時也猜到了,這位聲音聽來有些冷漠的男人就是蕭寒。
車窗緩緩放下,露出一張極具性格的臉龐,僅是側麵就給人刀刻般的冷硬感,墨鏡遮去了他淩厲的雙眸。夏迷諾下意識將小夜摟得更緊,濃濃地抗拒油然而生。
她知道自己已經簽了交易合同,可是……她真的好舍不得放手!
小夜卻掙脫她,在她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勇敢地走到車窗前。
“你就是領養我的那個人吧?你好,我叫夏夜。”小夜稚嫩的聲音與夏日的蟬鳴一同響起,車內人也有些意外,轉過了臉透過墨鏡打量著這個小男孩。
雪白的襯衣,格子背帶褲,黑色小皮鞋,白色棉襪,他還背著一個很卡通的書包。隻是那雙烏黑閃爍的眼睛,從容冷靜的姿態絕對不該是六歲孩子該有的表現。無疑,這引起了蕭寒的興趣,他甚至微微勾起了薄唇。
“我叫蕭寒。”他淡淡地回答。
“媽咪跟我說過你的名字。”小夜的目光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好奇。
“小夜……”夏迷諾皺著眉來到他身邊,這個天生不懂“怕”字為何物的兒子真讓人操心。感覺到兩道疑問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刻意保持冷靜道,“小夜,你……以後在蕭家,就乖乖地聽少爺的話。”
“媽咪,他叫蕭寒,不叫少爺。”小夜的眼睛仍然是看著蕭寒,說話間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冷氣衝麵而來。
“小夜……”
“很好,母子倆果然都一樣有意思。”蕭寒冷冷地開口,對著小家夥笑得更邪,“你是我領養的兒子,當然不需要叫我少爺,更不能直呼我名字。你可以叫我爹地或幹爹,而你的戶口上也已經正式跟我姓蕭了。”說完,他特意看了夏迷諾幾眼,成功地看到她臉色白了白,夏日的炙熱空氣中,透明的汗珠沿著她白皙的額頭流下。
夏迷諾知道勢不可免,隻能把小夜送上車去。
小夜卻突然大喊起來,先前努力裝出的冷靜董事霎時崩潰。他衝著蕭寒道:“什麽?我跟你姓蕭?那我的名字不是就叫……就叫‘蕭夜’?蕭夜、消夜……媽咪,我不要!”
“呃……小夜乖,別這樣,你是姓夏,不是姓蕭。”夏迷諾見兒子小嘴一扁,生怕他一不樂意就當場哭出來。
誰說夏夜不會哭?他氣憤不滿地握著小拳頭,望著她;“我早就說過你和幹爹老叫我‘小夜小夜’,遲早要變成‘消夜’的,現在可好了,真的要姓蕭了!”
“小夜乖,媽咪保證很快就可以讓你跟我姓夏。媽咪保證!”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夏迷諾抬眸堅定地看向房車裏的男人,卻見他正輕撇著唇看戲般打量著自己。
阿東仁兄在旁邊好笑地搓著手,嘀咕道:“孩子就是孩子,還以為多與眾不同呢!”
“阿東,帶小少爺上車。”蕭寒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直接命令道。
“小少爺……是。”阿東嘀咕一聲,應著上前。
小夜勾住夏迷諾的脖子好一會,才吸吸鼻子放開她。他又左顧右盼了一會,小聲道:“媽咪,為什麽幹爹沒來送我?”
夏迷諾皺皺眉,小夜果然問了。是她一接到蕭家要過來接人的電話,就特意支開了陸皓,她並不希望已經脫離蕭家的他還被牽扯進來。
沒見到陸皓,小夜明顯很失望。他被人牽上房車,坐在渾身不自覺透出冷漠的蕭寒身邊,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勇敢挑戰的男人竟如此高大,一股天然的霸氣讓他小小的身子感到強烈的壓迫。
不過,看到夏迷諾強忍著不哭出來的模樣,小夜鼓起最大的勇氣推推蕭寒。
“那個……我有個請求。”
“說。”蕭寒不禁感歎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小子與那女人一樣,似乎都不怕自己。他有些莫名地期待著從這小家夥嘴裏會提出什麽大膽的請求。
小夜從未接觸過這麽冷酷的人,他抓緊書包的肩帶,提了口氣:“我能不能讓媽咪跟我一起去蕭家住?你看我媽咪多可憐啊,要是我離開了她,她八成會把生活過的一團糟。”
“哦?有多糟?”蕭寒清楚地看到車外的女人臉色大變,平時在自己麵前的冷靜像驟然遭遇襲擊,瞬間崩塌。
“小夜……”夏迷諾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小子受到了鼓勵般,很快恢複平日的伶牙利齒,“我媽咪很愛我啊,每天晚上非要我陪著她說說話,她才肯睡覺。還有,如果我不在她身邊,她會忘記吃飯,忘記睡覺,忘記打扮!你想啊,一個女人忘記打扮是多麽糟糕的事情,說不定還會天天哭……你不知道,我媽咪一哭,眼睛就紅得像小白兔,說多可憐就多可憐。唉!說來說去,我媽咪根本離不開我,你說我留她一個人在住這裏,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嘩,說了好長,口齒伶俐,邏輯性強。他需要好好地喝口水潤喉,隻是不知道這位冷麵的“少爺”有沒有聽進去啊?
夏迷諾突然升起一股要鑽進旁邊槐樹洞裏的衝動,這小子難道不知道她平日的形象是多麽精明穩重嗎?他就算要博取同情分,也不必如此誇張並嚴重損害她的個人形象吧?
與司機並坐在前座的阿凍已經忍不住捂嘴偷笑,暗歎這小子——不可小覷。
小夜哪敢喝水,眼珠子盯著蕭寒的臉一眨也不敢眨,心中不斷地祈禱:上帝爺爺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媽咪吧!讓這位少爺答應無敵可愛的小夜吧……
“你說得對,身為男人,怎麽能做不負責任的事情呢?我答應你!”蕭寒對他應道。
“啥?啊!你答應了?”小夜飛快地反應過來,笑著抱住他結實的手臂興奮地搖了搖,然後一溜煙跑下車,拉起夏迷諾便往上坐去。
夏迷諾從來都知道自己對小夜沒有免疫力,隻是她不知道冷硬如蕭寒,也會這麽輕易答應小夜的要求。
能跟小夜住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事,至少不用承受分別一年的痛苦。可是,為什麽從一上車,她的心就越來越沉入穀底,反而升起隱隱的不安呢?
與小夜在一起,就等於與蕭寒在一起一年……這個男人……
於是,就這樣,夏迷諾母子住進了蕭家豪華的大宅,她甚至沒來得及跟陸皓打個照麵,也沒有機會清理東西,便要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