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一切都過去
「怎麼你又來了?不是說教別人送飯過來就行了嗎?」十四接過一旁宮女手中的食盒,另一手,牽著趙月溪往那邊的土坡上走去。
那邊的土坡並不是工地,相對著也清凈一些。大家看到王爺在那邊,自然也不會過去了。
扶著趙月溪在土坡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之後,十四才打開了食盒,捧著飯大口吃了起來。趙月溪看著眼前的美景,微笑著說道:「十四,真好,一切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能跟你在一起就好。而且這樣的日子不是很好嗎?」
「嗯。很好。過幾天讓進京的人,幫我們送一份禮物給五福晉吧。她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了。」
那時候,雖然有五福晉的葯。但是十四擔心哈大人會要御醫檢查趙月溪。畢竟只是這麼昏倒一般。為了能避開這些,十四還是狠下心來,用自己手中的長劍,刺入了她的身體中。那一劍,痛得不是趙月溪,而是他自己。痛得他幾乎脫力,抱不住趙月溪了。明知道趙月溪沒有死,明知道自己的長劍並沒有刺入要害。
可是在抱起那沒有知覺的趙月溪,看著鮮紅的血液從她的身體中流出來的時候,那種痛,讓他無法呼吸,幾乎要昏倒一般。那時候的他,那種空洞的目光,那種失心瘋一樣的感覺,那種天地間只有黑色的無盡折磨的感覺都是那麼的真實。
他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死了還要入行屍走肉一般,抱著趙月溪,絕不放手。
趙月溪靠在了十四的肩膀上,十四馬上說道:「別,我身上臟。」
「沒事,讓我靠靠。」
十四沒有說話,讓她靠著,他在她身旁大口吃著飯。一種很簡單的溫暖,讓他安心。
趙月溪的手撫上了高高挺起的肚子,道:「好像一場夢哦。一場很長很長的夢。我們,終於有孩子了。」她還是沒有跟十四說前面兩個孩子的事情。他們曾經有過兩個孩子,可是都這麼失去了。
十四騰出一隻手來,也撫上了她的肚子,感受著那孩子的生命:「趙月溪,他一定很像你。」
「像我好啊,我漂亮。」說完兩人咯咯笑了起來。很快這笑就僵住了,趙月溪緩緩吐了口氣才說道:「好在我不是你妹妹,要不,我們該怎麼面對這個孩子呢?」
「傻瓜,就算你是我妹妹,就算上天真要降個雷劈死我們,我也會讓擋在你面前,保護你和孩子的。」
據野史記載,十四阿哥沒有再娶,他一生中擁有兩個孩子,並沒有入皇籍,而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據說是長陵別院中一個守陵的宮女罷了。
北疆失去大將軍王之後,匈奴幾次來犯。雍正提出和親。和寶兒賜升格格,肩負和親使命。在過交界的時候,遭遇土匪,死在了那大荒漠上。
雍正一生,雖然開創了盛世的局面,但是歷史上卻還是記載了他改聖旨篡位,殺兄弟逼母的事件。只是這些都由後人去評說了。
天黑沉沉的,看上去,快要下暴雨了。在蒙古,這樣的暴雨在雨季經常可以看到。
很多人家都在加固自己的帳篷,修理羊圈。希望這場暴雨別給家裡帶來什麼損失。
遠遠的一隊人家趕了過來。要是下雨前,他們還是沒有趕到的話,他們就有可能遇上危險了。
頭人,禹百明的阿瑪,站在帳篷前,看著那朝著這邊趕來的車隊,那黃色的旗子說明他們是從京城而來的。在失去妻子的那幾天中,他完全沉浸在痛苦中,就連自己的女兒離開了都不知道。
等他看到這場大暴雨即將來臨的時候,才問起身旁的薩哈大叔,禹百明去哪裡了。薩哈大叔是蒙古的智者,他在蒙古的地位僅次於頭人。
禹百明代替頭人去京城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現在瞞不住頭人了。只能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頭人緩緩閉上了眼睛,低聲道:「欺君之罪啊!難道天要亡了我一家人嗎?」
薩哈大叔緩緩吐了口氣,說道:「哈森跟著禹百明去的,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呢。」
那邊的馬車越來越近了,終於在帳篷前停下來的時候,禹百明翻身下馬,就大聲喊道:「阿瑪!」
頭人一下衝上去,緊緊抱住了禹百明。那是他唯一的一點血脈了。就算他死,他也要抱住這點血脈。
禹百明被阿瑪緊緊抱著,有種呼吸不了的感覺。她掙扎著推開了阿瑪,看著阿瑪眼中的擔憂,低聲說道:「阿瑪,你都知道了?」
失去妻子的打擊,讓他一下蒼老了很多,那眼睛布滿了皺紋。
哈森默默走到了禹百明的身後,頭人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感謝他照顧著自己的女兒。
接著的就是走過來的公公。那公公雖然穿著一身宮服,但是早已經因為這一路的風塵臉色難看了很多。「哎喲,這大雨就快來了。我們還是先躲一躲吧。」他那尖柔的嗓子,加上那拿著聖旨的蘭花指,讓人還能反感。
頭人還是鎮定地說道:「公公,請!」帶著那太監進入了身後的大帳中。
那太監上下打量著那大帳,一臉的擔憂:「我說禹百明格格,這帳篷能防雨嗎?那風也越來越大了,不會把帳篷都吹起來吧。」
蒙古是游牧民族,他們長年這麼生活都沒事,這個公公那一臉擔憂的模樣就讓人討厭。
頭人問道:「公公此來何事。」
頭人的話,這才拉回了那太監擔憂的看著帳篷頂的目光。他臉上依舊是微笑,道:「頭人啊,咱家就是來宣讀聖旨的。你接旨吧。等雨停了我就回去。這裡的東西咱家還真吃不慣呢。」
頭人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禹百明,禹百明咬著唇,他已經猜到了會是什麼事情了。薩哈大叔已經說了。一行人默默跪下,公公打開了聖旨。欺君之罪,為正效尤,三族陪葬。
三族?頭人的目光馬上看向了禹百明。三族,上面的父母,一旁的妻妾,下面的兒女為三族。父母早亡,妻子剛走,他就之剩下禹百明這麼一個女兒了。
那公公看著頭人因為將目光落在禹百明身上而沒有接旨,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得了,得了。頭人,禹百明格格已經奉太后指婚,嫁給她身旁的的這個哈森少爺了。畢竟你們一家也算是皇上的親戚,皇上怎麼都要給你們一家留點血脈不是。」
頭人一聽,反而呵呵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好。哈森以後,禹百明就是你的女人了,好好待她吧。」
「阿瑪?」禹百明挽住了頭人的手臂,「阿瑪,別這樣。」聽到這個消息,不是應該驚慌,迎不安嗎?畢竟是死啊。可是阿瑪的眼中卻沒有驚慌和不安,倒像是一份喜悅。他抓住了禹百明握在他手臂上的手,道:「禹百明,好好跟哈森過日子吧。他是阿瑪選的人,不會錯的。我……終於可以放心地去見你額娘了。」
「阿瑪……」禹百明哭了,正想倒在自己阿瑪懷中的時候,他卻突然把禹百明推向了哈森。
哈森沒有想到,頭人會這麼推開禹百明,急急伸手扶住了她。就這麼短短的一瞬間,頭人已經起身取出了掛在一旁的箭筒,拿出了一支箭,目光看著禹百明和哈森,箭朝著胸口刺去。
「不要!」禹百明驚叫著。只是暴雨在這一刻來臨了。風聲雨聲,打雷聲,掩蓋住了禹百明的哭喊聲。
她推開了哈森衝到阿瑪的面前,跪在地上,哭著,不敢置信地伸出手碰著阿瑪的臉頰。最後接受了這個事實,阿瑪……走了!
「阿瑪……」禹百明哭喊著,哈森緊緊抱住了她,不讓她太過接觸那具屍體。薩哈大叔嬤嬤擦著淚水,自從福晉走後,頭人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只是他就這麼走了,沒有一句交代,這……
那宣旨的太監,皺著眉,別開臉去,小聲嘀咕道:「不是應該三天以後才處死的嗎?」但是他還是更多的關注這個帳篷會不會被暴風掀起來。
這場暴風雨中,蒙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雨停了,頭人的屍體,從帳篷中抬了出來。禹百明已經不再哭泣了,就如她額娘走的時候一樣,她沒有哭。不是因為她不會痛,而是她知道哭已經沒有用了。
薩哈大叔宣布了頭人的死訊,只是掩蓋了原因。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很快在濕滑的草地上搭上了靈台。準備著三天後的天葬。
哈森跟在禹百明的身後,默默來到了一處土坡上。那裡可以看到整個部族。可以看到阿瑪躺在那小小的靈棚里。
哈森低聲道:「禹百明,想哭,就哭出來吧。」很少看到禹百明哭,但是她所承受的事情,都是那麼的痛苦。作為一個女孩子,她……太堅強了,堅強得讓人心痛。
「不哭,哭過了。」禹百明的目光依舊看在那遠處的靈棚,說著。「如果,如果烏雲沒有跟那個男人走的話,她會去選秀吧。那樣……就不會有趙月溪的出現,就不會……就不會有什麼欺君之罪。」
天葬的日子,陽光很燦爛,三天前的暴雨將這片草原清洗得綠意盎然的。
一支穿著白色衣服的送葬隊伍,緩緩朝著天葬台走去。最前面的是抬著頭人的幾名青年,接著的就是禹百明。她的身後還有著很多族人。
隊伍沉默著,緩緩移動著。一串馬蹄聲打破了這些沉默。幾匹駿馬在隊伍的最前面攔了下來。這是天葬的大忌啊。
禹百明馬上意識到這是有人來挑釁了。那從馬上翻身下來的人竟然是她的叔叔烏木哈。烏木哈是一個有著絡腮鬍的蒙古漢子,今天的他雖然也是一身白衣,但是臉上沒有一絲悲傷,到是帶著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