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口噴人
禹百明撥開床幃,用那消瘦的手抓衣服披上,要看看丹丹是否就是那個跟自己夜半情話的女人,丫鬟安撫他別動,他不依,硬是把腿搭在床邊,轉過身子,丹丹正往這邊詢看,兩人煞感吃驚。
「六爺,奴親眼看見的……」猶未說完,被禹百明厲聲打斷:「你看見了什麼!」眾人一震,聽他接著說,「佳音的為人,我是知道的,她不可能跟花滿樓搭上關係,你不要血口噴人了。」
邱氏生氣道:「好兒子,你替她說話,這個可以體諒,只是她要是真的關心你,沒有去花滿樓,為什麼不在呢?」
禹百明想到自己流連忘返多日,莫不是她去花滿樓是為尋己,可到底是誰把自己從花滿樓拉回來的?若父親知道逛妓院,非把自己打死不可,看他們並沒有責怪什麼,便不敢斷定是家人把自己從花滿樓拉回來的,畢竟醉酒後記憶混沌,感覺好跌宕難熬卻不知發生何許。瞅瞅父親和大伯就佇立在前,便咽了口氣:「你們刻意藏著她不認我見,我哪裡知道。」
那丹丹諂媚道:「六爺,您大可以去花滿樓看看,她們主僕二人,每天晚上都會熱情洋溢的接客呢!」
禹百明心中一梗,氣血上沖,什麼也無法說了。
末了,禹百明問她們道:「你們在哪裡找到我的?」
邱氏據實說了:「說起這個,也不知禹琴安得什麼心,她既在路邊撿到你,就應該馬上把你送回家裡來,她卻把你藏在自己房裡,給你吃什麼卧眠草。她們姐妹兩個,真是居心叵測,從此以後,再不要招惹了才是。」聽如此說,大為納罕,居然是禹琴把自己從花滿樓弄出來的,怪不得他們一個個都這樣好氣兒。
以後,大家都知道佳音住在梁府,梁永輝被氣的卧病在床,她便日日照料,澄清自己。梁永輝自然信的。他給陸家送了信,信上把誤會說明,讓他們快把佳音接回。
老太太看了信,不以為然,邱氏接過看了,遞給禹百明,禹百明越看越驚,叫道:「果然都是實言!」
老太太駁道:「哪裡是實言,分明是梁大人庇護女兒編派出來的,你哪裡就信了?」眾人也都不相信,禹百明心底明白,自己去過花滿樓,而且喝醉了,跟丹丹尋歡作樂,可當著長輩的面兒,他幾次欲語還休。隨後,老太太讓萍兒遞給他紙筆,吩咐道:「今兒就把那淫婦休了,我也圖個乾淨。」
禹百明遲疑不決之際,卻見玲兒進來,說:「老太太別打發佳音姐姐了,起碼別用那麼個混理由,不成文的。」
老太太未發言,趙月溪就開腔了:「我說怎麼那個春紅常常的拿東端西往姨姥姥那邊跑,敢情是收買人的,緊要關頭,柳姑娘就出面了,承了多大的好處?」
玲兒轉過眸子,看見趙月溪和翠珠充滿了陰森臊媚,伸出指頭指著翠珠道:「就是你!」翠珠唬了一跳:「我有什麼不是,怎麼就指上我了?」
玲兒道:「就是你收買風水師,說沁芳齋有邪氣兒,把佳音姐姐趕得沒有立足之地!還有術士,都是你教的。」那義憤填膺的聲兒嚇得翠珠欲想遁地,趙月溪插口:「柳姑娘該不會真的被姐姐收買,當說情人兒來了?」
玲兒轉而對老太太,恭敬摯誠,帶著悲戚說:「姨姥姥,玲兒原不想插手這些,但我幾次看見那個丫鬟給術士風水師塞銀子,視而不見罷了,可是她們越來越過分,玲兒幾度琢磨,不能眼睜睜看著佳音姐姐陷入逆境無法自拔,今兒您又想徹底把她斷了,玲兒不得不說。不光如此,二少奶奶還把藏紅花謊稱補藥,佳音姐姐念及情分,不忍拒絕,這才喝出毛病,不能給陸家開花結果,罪在二少奶奶呀!」那含悲帶怯說出來的話,令在座每個人目瞪口呆。趙月溪和翠珠唬的亂了方寸,跳起來就嚷:「柳姑娘,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就是想替姐姐說情兒,也沒必要這般誣陷我!虧得還是參禪悟道的人,竟心若蛇蠍,沒得玷污了凈土聖地!」
卻見禹百明赫然起身,不知作何辯護。
禹百明深知佳音不能生育就是喝那湯藥的結果,而湯藥正是趙月溪的陰謀,今至此般田地,正好脫清,說道:「我可以作證,趙月溪的確用藏紅花害佳音,毀了佳音一輩子,你們應當把她看做臭狗屎,淫婦,而不是佳音呀!」諸位面面相窺,他猶想把花滿樓的事說出來,可一個「我」字,把所有羞恥膛在了腹內,悲憤全都沖趙月溪噴發。
老太太詫異了,邱氏呼吸急促,禹萌認真的看事情究竟,斐褐蕭山倒不關心,痛恨的情懷還沒有完全釋放,故眼裡的余情含著嘲謔。
趙月溪那倨傲自勝的心,忽然從雲端被霹靂墮入萬丈深淵,五雷轟頂,萬劫不復之感,周圍的每個人,都像是要把她活生生剝了似的!
縱然是趙月溪作孽,但佳音已是個不夠資格做陸家媳婦的淫婦,不能生孩子,就是頭一宗大罪,是不可原諒的!所以,老太太並沒有因此而不讓禹百明寫休書,禹百明看合家好比黑白無常,她在這裡待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故而下了筆。
那翠珠被掃地出門,趙月溪關在柴房裡面,耗子蛇蟲等物夜夜嚇得她不敢閉眼,且鬼哭狼嚎,弄的附近丫鬟小廝都睡不著。
佳音以為陸家看到信會稍微轉變對自己的思想,而到頭來,那一紙休書,若三月冰雹打顫了她花枝般的手。
梁永輝更加懊惱,真是禍不單行,從前養的是兩個女兒,現在卻雙雙變成了寡婦,叫他情何以堪?佳音知道父親糾結難過,每每都強顏歡笑,說:「總有一天,我跟姐姐都會尋找到幸福歸宿的。」而她心裡清楚,這一生除了禹百明再不可能愛上別人。那禹琴卻是沒有一天著家,不是跟朋友玩就是逛廟會等等歡心。梁永輝看兩個女兒離婚後心情成對比,一個活潑開朗,一個鬱鬱寡歡,因勸道:「你也應該跟著你姐姐出去玩,總悶在家裡怎能行呢?」佳音苦笑,如今她也不要丫鬟了,春紅倒是想跟她一輩子,可她老是說:「女孩大了,總是要嫁人的,你為我犧牲那麼多,總不能把一輩子的時光都散在我身上。」春紅就哭,說她什麼都為別人著想,才會落得這步田地。如今為了陸家和娘家的名聲,才總不出門,聽父親如此愛憐自己,禁不住滾下淚來,輕聲說:「爹,您身體不好,做女兒的也好久沒回家了,您就安心養著,女兒的事自己知道。」梁永輝看她這般體貼,卻被陸家虐待至此,越發心疼不甘。
卻說禹百明自從休了佳音,連她的面兒也不曾見過,每日在也不大出門走動,悶在房裡,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禹萌對他念念不忘,夜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明明是斐褐蕭山,她卻想著禹百明,因此身體感覺也不強盛,故嘴裡也不吐聲,失魂喪魄的樣子。斐褐蕭山渾身大汗,如饑似渴。「不,不行了!」禹萌排斥的推開他,嚶嚀一聲。
「怎麼了?」斐褐蕭山還沒有結束,她卻先打退堂鼓了,這種情況很少見。
她筆直的躺著,輕緩的喘息:「不想要嘛。」
斐褐蕭山又撲過來,雙手箝住她的肩,俯身……春意姣好,月光清淡。
第二日,萌萌擔心禹百明胡思亂想,悶悶不樂,叫人燉了蓮子湯,親自送去。隔著門板,猶能聽見裡面有女人的說話聲,她轉一想,趙月溪還被關在柴房,不可能出來了,怎麼會有陌生女人的聲音?於是側耳細聽。
屋內簾后,嬌俏柔媚的丹丹穿著光鮮的裝束,雙臂上揚,扭動水蛇一樣的腰肢,臀部節奏的擺動,跳著蛇舞。那纖細的腰扭動起來還真會讓人聯想到蛇,桌前的禹百明看的眼睛都直了,雙手攥在一起,隨時準備鼓掌。「怎樣?這麼著是不是夠飽滿呢?」丹丹問道。
他帶著被色慾折磨的暗淡無光的神色,撫了幾下掌,起身踱步過去,她故作嬌態,沒有一點退縮。他挑眉淡笑:「你到底是不是有意配合一些人,置佳音於不義?」完全出乎意料,原以為他會說些纏綿無盡的甜言蜜語,她面色一斂,垂臂走到一旁,哼道:「六爺,你懷疑我撒謊直說就是了,幹嘛哄我。」
禹百明從後面撫摸著她的雙臂,溫柔渾厚的氣息噴薄在她的頸窩裡,呼吸,在有意無意間變得不平穩:「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誠實的隔閡……」一語未了,丹丹感到他的柔情正在半空中醞釀,做好承受的準備,卻聽見門外一聲「嘩啦!」
兩人一個激靈,忙打開門,只見地上灑著一個托盤和瓷質的碎片,蓮子湯潑了一地。「有人!」他左右尋查,沒個人影,不由得緊張起來,丹丹笑道:「管他有沒有人,大概是小丫鬟失手打的,用得著驚詫嗎?」他才恍惚罷了,狐疑的回房。
禹萌急匆匆回房,想禹百明居然跟一個妓女糾纏不清,還是他只想玩玩而已,膩了也就扔了,就像對待自己一樣?正恍惚想著,聽見司馬蓉一聲叫:「幹什麼去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是這樣不務正業。」她回過神,司馬蓉已來到跟前,有一句沒一句的嗔怪著。萌萌因聽見禹百明跟一個女人在屋子裡調情,便很不受用,略覺失落,應道:「娘,您找我?」
司馬蓉道:「我打諒著卿兒額頭上的傷也不明顯了,你們的婚事,能早一天就早一天,總這麼拖著,我心裡就跟鬧鬼似的。」
萌萌魂飛天外,一點聽不進去,只說:「花滿樓那個女人,怎麼就沒完沒了了呢?」
司馬蓉一驚:「你碰著狐狸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