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一輩子守護她
意蓉跺跺腳，問：“為什麽？”
夜銘突然想起曾經的很多事，許久，他才幽幽道：“因為我曾經說過，我要用一輩子，來守護她。”
意蓉的心震顫了，隻因那三個字：一輩子……
如果她這一生，能有一個人如此為她許諾，那該有多好？
就在意蓉失神的時候，夜銘已經揚起馬鞭，身影飛快地消失在莊外。意蓉站在那裏，雙眼漸漸模糊，許久，她也牽出一匹馬，身形利落躍上馬背！
就在她剛剛上馬的時候，大牛和大福拿著大包小包追了上來，氣喘籲籲道：“公子呢？”
意蓉立刻抹去眼睛裏的濕潤，平靜道：“走了。”
大牛道：“這麽快？我們給他準備的衣裳和幹糧還沒有帶上呢！”
大福歎了口氣，又看看意蓉，然後靈光一閃笑道：“姑娘可不可以幫個忙，替我們將這些東西交給公子？”
大牛立刻點頭：“現在追出去，不出一刻就能追上，姑娘，一定要幫我們啊！”
意蓉臉色微紅，嘴角卻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問：“這樣好嗎？”
“好！好！當然好了……”
“就是就是，求求姑娘一定要幫我們啊……”
“萬一遲了，也許要追好幾座城池才能追上呢……”
追好幾座城池？意蓉聽到這句話，似乎更不急了，她慢悠悠接過大牛和大福遞過來的東西，說：“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那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們這個忙吧……”
說罷，她輕輕揚鞭，催馬朝外麵走去。
當意蓉火紅色的身影隱沒在莊外的山野之中，小玉和小花也湊了上來，和大牛大福站在一起，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觀望。
小玉說：“你們覺得，以意蓉姑娘現在的速度，是不是要追到帝都去，才有可能把東西交給公子啊？”
小花說：“很有可能啊！不過這正是我們希望的嘛……”
大牛哈哈一笑道：“意蓉姑娘給我們介紹了兩個好媳婦，如今咱們也給她介紹個好郎君……”
大福低吟：“隻是咱們公子，不是那麽好拿下的。”
大牛說：“怕什麽，隻要意蓉姑娘主動一點，你還怕公子不動心？”
小玉和小花齊聲笑道：“正所謂女追男隔層紗嘛……”
“哈哈哈……就是就是……”
那一天陽光明媚，天鳳朝帝都的長街上，鋪數十裏紅毯，從城門之下一直到皇宮門口。無數百姓於道路兩側觀望歡呼，文武百官於皇宮門口整齊相迎。天地間回蕩著陣陣山呼：恭迎皇上回宮，恭迎皇後娘娘回宮！聲音震天，久久縈繞。
霧汐坐在馬車內，看著這座她曾經生活過的城池，看著這座她曾經付出愛與生命的城池，她的心隱隱地疼痛著，雙眸漸漸地濕潤了。她的爹爹在這裏，她曾經愛過的阿炙在這裏……
當她拋下一切離開這裏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回來。可是她沒想到，她終究還是回來了。那些曾經的傷與痛、恨與怨現在都變得虛無縹緲，就像一陣風一般，輕輕地從心裏拂過。
當時過境遷，停留在心裏的會是什麽呢？
南宮諾執起她的手，帶著她從文武百官麵前走過，一步步走進宮門，走進長秋宮！這裏，如他所說，還和從前一樣。一樣的陳設，一樣的熏香，就連她走之前放在梳妝鏡前的發飾，也一絲一毫沒有變。
當宮女為她梳妝，並且拿著那根白玉鳳簪欲要為她插上的時候，南宮諾走了過來，他注視著銅鏡中的她，然後那般認真地，將那根白玉鳳簪插在她的發髻之上。
宮人們齊齊退下，他們太懂他們的皇上，他們太懂當霧汐離開之後，南宮諾在這長秋宮中獨自一人，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當宮中隻剩下他們兩人，陽光斑駁，他拉著她走向窗邊，站在溫溫暖暖的光影裏。他從一隻錦盒中取出一樣東西，然後握住她的手，將那東西放在她的手心。
霧汐微微一怔，然後低眸看去。那一刻，她緊咬雙唇，眼睛裏流出淚水。因為他放在她手心的，正是那枚曾經被他搶走的玉扳指！刻著“汐”字的玉扳指！
看見她的淚水，南宮諾的心一陣抽痛，他將她攬入懷中，說：“對不起，阿霧，對不起……”
在她離開之後，這句話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當在地牢中他扣動硫黃火銃的機關，當他在流雲宮中搶走她的玉扳指，當他讓齊韌去掉她手臂上的梅花烙印，一切的一切，他都隻為了永永遠遠留她在身邊。可是他沒想到，他那樣做竟然傷透了她的心，竟然讓她不顧一切選擇逃離……
他在她耳邊低語：“阿霧，我把玉扳指還給你。我不再要你忘記他，我隻要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們曾經的幸福與美好……”
他捧起她的臉，那般憐惜地一滴滴吻去她臉上的淚水。霧汐沒有躲開，她隻是微微閉上眼，讓曾經那些屬於她和他的記憶在腦海裏飄來蕩去。
許久，她說：“諾，我想去看看我爹。”
南宮諾說：“好，我陪你。”
她頓了頓，又說：“我還想去一趟王陵……”
南宮諾的神情微微一滯，他知道，她要去王陵為的是南宮炙。可是沉默片刻，他還是說：“好。”
霧汐聽著他的回答，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疼痛。曾經，這是一個從不會妥協的男子。可是現在，他卻在為她妥協。
那一夜，皇宮之中舉辦著盛大的宴會，可是宴會的主角南宮諾與霧汐，卻悄然退去。他們沒有帶一個隨從，一個一身月牙白的錦袍，一個一身淺色衣裙，兩人施展輕功除了皇宮，如同江湖眷侶一般穿梭在黑色的夜空。
他們先去了文兆侯陵墓，夜色中，這座陵墓再也不是曾經城郊荒野的淒清。南宮諾專門安排了守墓之人，這裏香燭酒錢四季不斷。霧汐跪在陵墓之前，那般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當她跳下懸崖再世為人的時候，她說過，她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情。如今，她終於做到了。她的爹爹，曾經是一個北燕人的爹爹，從不曾背叛天鳳。他的那封信，隻是為了告訴北燕王後關於女兒的消息，那麽多年來，他們的通信不斷，卻從來隻有寥寥數語，除了女兒還是女兒，他們謹守著身為一國丞相與一國王後的本分。霧汐說：爹爹，放心吧。如果您在那個世界遇到娘親，請不要再錯過。請您告訴她，女兒會過得很好，讓她不要再為女兒擔心。
離開文兆侯陵墓之後，霧汐和南宮諾往王陵而去。其實文兆侯陵墓與王陵離得並不遠，但是不知為何，他們走了很久。
南宮諾問：“阿霧，你在難過嗎？”
霧汐說：“嗯。”
黑暗中，南宮諾的心很痛，可他還是緊緊握住了霧汐的手。
霧汐沉默著，許久，她說：“我一直在後悔，後悔曾經那樣恨他，給了他那樣多的痛苦。你可還記得，那時候在倉央行宮，我甚至將匕首插入了他的身體。在邊境，我甚至當著他的麵，走進你的帥帳……”
她的聲音有些許哽咽，可是她極力忍住了。南宮諾突然在黑暗裏抱緊她，他說：“阿霧，你知道麽？我一直很擔心，很害怕……”
他知道她是一個多麽絕決的女子，所以當她對他說恨，當她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他才會那樣擔心和害怕！他擔心她永遠不會回來，他害怕她從此將她遺忘。
霧汐遲疑著，許久，她說：“諾，我已經回來了……”
王陵還是那樣氣勢恢宏，霧汐沒有走近，隻是遠遠站在山坡上，遠遠地看著。那道從她八歲，便出現在她生命裏的身影！那道桃花林中，清冷舞劍的身影！那道背著她，走過帝都長街的身影！此時此刻，就躺在這王陵之中。
霧汐突然想起他最後的那句話：汐兒，不要為我而恨，快樂地活著……
她用了那麽久的時間，經曆了那樣多的事情，才終於明白這一點！她望著王陵方向，在心裏一字一句道：阿炙，我不再恨了。可是你，我會永遠放在心裏。
南宮諾看著她的背影，雙眼之中帶著無法言喻的落寞，一顆心是這樣的無所依靠。有時候，他會羨慕南宮炙，他雖然已經離開，但是在霧汐心裏，永遠都有他的位置。
而他呢，阿霧，你的心裏，還有我的位置麽？
夜色清冷，滿天星辰。
霧汐說：“走吧。”
南宮諾問：“去宣王府麽？”
霧汐有些愕然，她沒想到南宮諾會突然提出去宣王府。
南宮諾淡淡一笑，道：“莫元和緋月聽說你要回來，每日都會來宮裏詢問消息，就等著你回來之後去看看他們呢。”
提到莫元與緋月的名字，霧汐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些在宣王府的日子，她點點頭，說：“好吧。”
於是，他們入了帝都，往宣王府方向而去。
夜已深，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宣王府，在聽到南宮諾與霧汐到來的消息，突然變得熱鬧起來。緋月拉住霧汐的手臂，一會兒看看霧汐的眼睛，一會兒看看霧汐的雙手，直到確定她真的已經安然無恙的時候，她才忍不住一邊笑一邊掉眼淚。
而莫元呢，不愧是宣王府的老管家，他盡管和緋月一樣高興，但安排起事情來還是有條不紊。一邊讓婢女們去花廳準備茶水，一邊吩咐廚房準備霧汐和南宮諾最愛吃的菜肴，一邊還命令仆從去酒窖取陳年老酒……
看著這裏的熱鬧，霧汐的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而南宮諾，在看到霧汐露出笑容的刹那，也微微揚起嘴角。
緋月扶著霧汐在花廳坐下，然後道：“姑娘……呃……皇後娘娘……”
一句話，就把在場之人逗得噗嗤一笑。
緋月不好意思地看向霧汐，又膽戰心驚地看向南宮諾。
霧汐說：“沒事，你想說什麽？說吧。”
緋月這才湊近霧汐，小聲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皇上每隔兩日就會來一趟宣王府呢？而且每一次都一個人躲在碧瀚樓，連莫管家都害怕。現在好了，你回來了，我們都不用再擔心了。”
霧汐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麽，卻不自覺地看了南宮諾一眼。
這時候，廚房那邊已經準備好飯菜，當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莫元就站在旁邊一五一十喜氣洋洋地報菜名：香酥雞、紅藕丸子、紅燒魚、青菜羹、紅棗糕……”
整個花廳都縈繞著誘人的香氣，霧汐卻想起數日之前，在天鳳大營之中，當南宮諾跟她說，等她回到宣王府，再讓她好好嚐嚐這些她曾經喜歡的菜肴。
那時候，她還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會回來。
南宮諾拿起筷子，親自給她布菜，她還是像過去一樣，先喝一碗青菜羹，然後開始吃魚，吃魚的時候先把魚刺一根根挑出來，然後再細細品嚐魚肉，吃完這些，最後再吃梅花糕……
南宮諾竟從不知，能夠這樣安靜地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麵前吃飯，也是一件這樣幸福和滿足的事情。
那一天，南宮諾吃得比較少，喝得比較多。
宣王府的酒是陳年老酒，真烈啊！
霧汐說：“你少喝一點，喝多傷身體。”
莫元和緋月卻說：“皇上，多喝點沒事，這酒不傷身體，提神得很呐……”
於是，南宮諾喝得更多。
等霧汐一頓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南宮諾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莫元搓搓手，道：“要不然，今天晚上先宿在碧瀚樓吧。”
緋月說：“好好，碧瀚樓一早收拾出來了，幹淨著呢……”
莫元碰了碰緋月，緋月立刻收住聲，兩個人一齊看向霧汐。
霧汐看了看伏倒在桌上的南宮諾，微微遲疑，終究還是答應。
莫元扶著南宮諾走在前麵，緋月與霧汐走在後麵。他們穿過花園，走過睡蓮湖邊，然後步入碧瀚樓……
霧汐的手微微握起，因為這裏的一切都讓她想起那樣多的曾經，花園中的聽詩作畫，睡蓮湖邊的放風箏，碧瀚樓的溫情相依……
緋月說：“姑娘，我還是願意叫您一聲姑娘，因為我永遠忘不了那段時間，與姑娘一起住在宣王府的日子。連我尚且如此，更何況皇上？”
霧汐暗暗垂眸，沒有說話。
當莫元與緋月安頓好南宮諾，然後離開碧瀚樓後，霧汐站在窗邊的月光裏，靜靜地打量著床上的南宮諾。他的容顏仍舊俊逸如仙，可是他的雙眉，卻是這樣不安地緊蹙。
房間裏這樣安靜，南宮諾突然啞聲低語：“阿霧，朕又醉了，這一次，你可還要走……”
霧汐的心裏突然仿佛被人刺了一刀，疼痛不已！不論是南宮諾，還是當初的南宮炙，不論她是愛著還是恨著，她從未真心讓他們痛苦。
她走到床邊，拿起一旁的濕毛巾輕輕擦拭著他的麵容，而他，就在這一刻將她攬入懷中。濕毛巾墜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清響，而他，則在她耳邊發出陣陣囈語：阿霧，不要離開……
他的懷抱，依舊如同過去讓她感到溫暖，讓她覺得安心。她唯一缺的，便是享受這樣懷抱的勇氣。
而今夜，在他酒醉之中，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他不安的容顏，撫摸他緊蹙的雙眉。她說：“睡吧，諾……”
那一夜，霧汐以為自己會徹夜無眠，可是就在那樣的不知不覺間，她竟然依偎在他懷裏睡著了。或許，隻有窗外那滿天的星辰知道，當他們相擁而眠的時候，他們彼此的臉上都露出那樣安心的神情。
沒有夢魘，沒有擔憂，沒有痛苦，一切仿佛又回到從前。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僅僅因為這一刻，我們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