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別無所求
她輕輕一笑，道：“你看你，我還沒有走呢，你就已經迫不及待要告別了麽？”
慕無傷也被她的語氣逗笑了，稍稍鬆開她，然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他說：“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若是你要走，我不放呢？”
霧汐笑道：“你不會。”
她倒是了解他，慕無傷在心裏歎息。
霧汐微微揚起頭，認真地望著慕無傷，道：“我想，我離開之前還得在這裏打擾你幾日，可是我不想再住在廣陵宮，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換個地方？”
慕無傷有些驚訝，問：“廣陵宮不好麽？”
霧汐在心裏暗暗道，廣陵宮雖好，那卻是王上的寢宮啊！她住在那裏，無異於住在風口浪尖上，而且廣陵宮伺候的人實在是多，明日她體內的毒又該發作了……
她想了想，說：“我想要個安靜點的地方。”
慕無傷說：“安靜的地方倒是有，清涼殿就很好，而且那裏有荷花池，你一定喜歡。隻是那裏比較偏，我怕你不習慣。”
霧汐聞言立刻很高興地說：“習慣習慣，我一定習慣。”
慕無傷見狀隻好點頭道：“既然你要去，一會兒我讓福昕安排安排，多調一些人過去伺候。”
“不用了。”霧汐趕緊搖頭，她說：“伺候的人太多我反而不自在，還是少些比較好。”
慕無傷想想也對，於是問：“那你覺得，幾個合適呢？”
霧汐在心裏算了算，最後說：“兩個，如何？”
慕無傷一怔，道：“兩個會不會太少了？”
霧汐一笑，道：“以前我在藏劍山莊的時候，也隻有大牛和大福。而且很多時候，他們還顧不上伺候我呢。”
看著霧汐的笑容，慕無傷的眼睛裏無限寵溺，他說：“好。”
不到一天的工夫，清涼殿就已經收拾好了，而且按照霧汐的要求，隻派了兩個宮女去伺候，一個叫做小禾，一個叫做小月。慕無傷去上早朝之前，要霧汐等他回來再親自送她去清涼殿。霧汐卻不想那樣麻煩，她又沒有隨身物品，隻不過是從廣陵宮走到清涼殿而已。
於是用過早膳之後，霧汐便讓小禾和小月陪她去清涼殿。在霧汐養傷的這兩日，小禾一直在她身邊伺候，所以兩人相對比較熟悉。她扶著霧汐，一邊往清涼殿方向走去，一邊說道：“姑娘去了清涼殿就知道了，那地方雖然偏遠些，卻是夏天避暑的好去處。往年夏天，王上也愛去清涼殿住上幾日的呢。”
霧汐淡淡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小月之前也是在廣陵宮伺候的麽？”
在一旁走著的小月微微垂眸，說：“是。”
小禾笑了笑道：“姑娘別見怪，小月雖然性格靦腆，但是和我是一塊兒進的宮，在廣陵宮伺候也有三四年時間了，做事情一直很仔細，要不然王上也不會指派來給姑娘用的。”
霧汐點點頭，便沒有再說話。
不多時，三個人已經走到清涼殿，這裏的確是一個安靜的地方。殿外是一座小橋，橋下是一片荷花池，一池荷葉將清涼殿與外麵的宮廷繁華隔成兩半。經過小橋再推門進去，頓時感到一陣樹木花草的香氣幽幽傳來，偶爾耳畔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叫。
小禾看了看霧汐，笑問：“姑娘覺得這裏好麽？”
霧汐說：“很好。”
小禾便對小月道：“你先送姑娘去殿內休息，我去偏殿燒些茶水，給姑娘沏壺好茶。”
說罷，小禾向一旁走去。
小月向霧汐走過來，不知為何，當她走近之時，霧汐突然聞到了一陣奇異而又熟悉的香味，這香味在哪裏聞過呢？霧汐的臉色微微一變，一時間卻沒有想起來。
就在這時，小月扶住霧汐的手，說：“姑娘，當心台階啊……”
聲音低啞，帶著笑意。霧汐手一顫，道：“你是辜無情？”
“小月”笑意更濃，那雙看似清純的雙眼中透出一絲幽冷，她拉著霧汐向殿內走去，然後“嘭”的一聲將門關了起來。
直到這一刻，霧汐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絕不是小月，而是辜無情。她蹙眉問：“你是怎麽進宮的？真正的小月呢？”
辜無情揭開了臉上那層薄薄的人皮麵具，冷冷笑道：“她已經死了。”
“死了？”霧汐心中微顫，聲聲質問：“她還那麽小，你為什麽要殺她？”
辜無情冷哼一聲，她道：“我真是想不通，你在幽冥宮生活了那麽多年，為何還沒有學會如何冷酷，如何不擇手段呢？我告訴你，我殺她，隻是為了方便我進宮而已，就這樣簡單！”
霧汐感到一絲寒意，她為那個叫小月的女子惋惜，可是又無能為力。她微微握緊十指，片刻之後才極力平靜地問：“你為什麽要進宮？是毒砂派你來的麽？”
辜無情笑了笑，道：“你倒是了解他。”
“他讓你做什麽？”霧汐冷問。
辜無情笑道：“他讓我做什麽你不必知道，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想盡辦法留在王宮之中。”
“不行！”霧汐暗暗蹙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拒絕，她說：“過幾日夜銘就會來接我，我要回紫羅林去。”
“哈哈哈……”辜無情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道：“我沒聽錯吧？你要回紫羅林？霧汐，你別太天真了，你以為那一日毒砂為什麽把你留在鬆林之中？為什麽眼睜睜看著慕無傷把你帶走？難道你以為，他是怕慕無傷麽？”
霧汐臉色一白，許久，她問：“如果我決定要離開呢？”
辜無情道：“那你最好就要想清楚了，想想你體內的毒，想象藏劍山莊，想想阿銘……”
霧汐突然一慌，她道：“你麽要做什麽，衝我來就好，不要傷害阿銘，不要！”
辜無情的眼睛裏閃過一抹鄙夷，她道：“看來你現在還是很緊張阿銘啊！這要是曾經在幽冥宮時，我倒也能想得通，畢竟你和阿銘一起長大，朝夕相處！但是如今，你身邊全是王公貴族，你竟也這般把他放在心上？”
霧汐冷冷一笑，她問：“像你這樣無心無情的人，又怎麽會懂？”
辜無情臉色一變，似乎內心深處某個地方被刺痛，她冷笑道：“這世上無心無情的人，往往最初都是有心有情的，隻是因為心被傷透了，情被背叛了，所以才會變得無心無情！”
霧汐不懂她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但是她也不想懂。她現在唯一想弄清楚的就是，那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麽，為什麽偏偏咬他留在王宮之中！
到了傍晚的時候，慕無傷來到了清涼殿中。
霧汐站在他麵前，有些驚訝的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這裏離前朝很遠，離你的廣陵宮也有一段距離。”
慕無傷說：“我一個人在廣陵宮用晚膳有些無聊，所以過來和你一起用，我們可以一邊吃一邊聊聊天。”
霧汐笑了笑，說：“我不知道你要來，所以我已經用過了。”
“是麽？”慕無傷輕輕一歎。
霧汐聽出了他話裏的失望，便道：“你想吃什麽？我讓小禾隨意在小廚房給你做一點，可好？”
慕無傷隨即一笑，點頭道：“當然好。”
兩人走向殿前的小亭子中，亭子裏有一架原先就擺在那裏的古琴，霧汐的手輕輕在琴弦上拂過，那手指雖然已經傷口痊愈，卻還隱隱有些疼痛。她說：“這琴是難得的好琴，要是我手指沒有受傷，用這琴撫一曲《醉漁唱晚》倒是極好。”
慕無傷問：“你想聽嗎？”
霧汐點點頭，說：“我許久不曾聽琴，也不曾彈琴了。”
是啊，最近的一次彈琴，還是在紫羅林的樂器坊中，那一天她彈奏的是《將軍令》……
慕無傷看著她微微有些傷感的神色，便執起她的手，扶著她坐在椅子上。他說：“你想聽，那我撫給你聽。”
“不……”霧汐想要拒絕，因為她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慕無傷不管，他笑了笑走到古琴前坐下，然後優雅抬起手。當他的手指觸碰到琴弦的那一刹那，一串平緩低幽的音符頓時在這夜色中響起。琴音時而深沉，時而明快，收放自如，有一種充滿自信與傲然的狂放不羈。
霧汐靜靜地聽著，仿佛這裏已經不是王宮，而是一條清江，一艘小船……
站在亭外的辜無情冷冷地看著這一幕，漸漸地，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笑容。霧汐，你不是說我無心無情嗎？終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有心有情的結局究竟是什麽！
那一晚，慕無傷在清涼殿用了簡單的晚膳，就和霧汐一起坐在亭子中休息。如今已經快到初夏，天氣已經很暖和，可是入夜還是有些清冷。慕無傷讓小禾取了一件披風，然後親手給霧汐披上。
霧汐的心裏湧起一絲感動，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為她披過披風……
她微微垂眸聲音有些沙啞，道：“燕一，你對我這樣好，可我……”
慕無傷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他說：“你不要有負擔，我不會讓你回報我什麽，也不會逼你做什麽。我知道，你的心已經給了別人……”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見霧汐雙眼濕潤。他頓了頓，說：“阿霧，你明白嗎？我隻想照顧你，隻想讓你覺得安全和開心，除此之外，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