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你說得我當真了
霧汐不語，隻是輕輕一笑。對她而言，最狠的不是這些鞭傷，而是那管失心散！當她承受著百蟲噬心的痛苦的時候，她好恨，恨自己當初的癡，恨自己當初的傻！
藍兒一點一點將藥膏塗抹在霧汐的身上，一邊塗一邊說道：“這是我家主子精心研製的療傷藥，主子常說，刀劍無情，萬一王爺哪天受了傷……”
說著這裏，藍兒突然手指一頓，把頭偏向一邊道：“呸呸呸，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受傷的！”
霧汐看見她如此淳樸率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如果戰場上的生死，真的可以憑借一言一語來決定，那這世間不知會少多少殺戮和悲劇。”
藍兒似懂非懂，不過她塗藥的手藝倒真是不差，指腹輕輕塗抹傷口，竟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當那藥膏均勻塗抹在傷口之上，頓時有種清涼之感傳來。
當藍兒為霧汐重新穿好衣裳，齊韌在外麵敲了敲門。
藍兒立刻走過去，打開門道：“主子，傷口已經上了藥，現在隻要休息休息，靜等傷口愈合就好了。”
齊韌點點頭，走進了房間。躺在床上的霧汐看見齊韌，一身簡單的青色衣袍，和帝都那位錢莊老板，稍稍有些不同。眼前的他，倒更像那些隱居世外的高人。
霧汐無法行禮，便喚了一聲：“齊老板。”
齊韌淡淡一笑，道：“在這樣的地方你叫我齊老板，倒是有格格不入了！不如你就舒公子他們一樣，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霧汐搖搖頭，齊韌畢竟長她許多，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妥，想了想，霧汐最終喚了聲：“齊大哥。”
齊韌笑著點頭，他走近幾步，道：“你身上的傷倒是皮外傷，過兩日就會好了。隻是你體內的蠱毒，可想到法子解除？”
提到蠱毒，霧汐的臉色微微一暗，歎道：“梅花蠱是幽冥宮最厲害的蠱毒，我雖然還有一顆梅花蠱的解藥，卻始終不知道那顆解藥的配方。”
“哦？”齊韌凝神問道：“那顆解藥現在在哪裏？”
霧汐道：“解藥在我一個朋友的手中，這段時間，他遍訪天下名醫，隻希望有人可以辨識出那解藥的配方，不過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齊韌聞言，眸色微微一亮：“如果真的有解藥，要辨認其中藥材，其實也不難。”
“難道，齊大哥可以？”霧汐的眼神中充滿驚喜和期待。
齊韌笑道：“我雖對藥材有所研究，但是辨識藥材還需要超乎常人的嗅覺與味覺。或許，我的一個故交可以幫幫忙。”
“真的？”霧汐幾乎坐起來，齊韌連忙讓她躺下，道：“這件事也不急於一時半會，你先養好傷，然後再寫信讓你那位朋友把解藥送過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霧汐點了點頭，齊韌說得對，不管她要做什麽，她都必須先養好傷！
當暮色降臨，藍兒廊前點起了燈籠。霧汐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力氣，雖然還是疼痛，可憑著自身的內力以及齊韌的療傷藥，她也可以下地行走了。隻是每走一步，牽動身上的傷口還是很痛。不過霧汐在床上一天，實在是有些悶，所以當藍兒點燈籠的時候，霧汐扶著東西走了過去。
看見霧汐，藍兒稍稍一驚，問：“可以走了嗎？疼嗎？”
霧汐搖搖頭，靜靜地看著藍兒點燈。
藍兒笑了笑，說：“姑娘可曾聽說過，點燈可以帶來好運呢。”
“是嗎？”霧汐倒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心中有些好奇。
藍兒一臉肯定地說：“當一個人點燃一盞燈的時候，黑暗就會被驅散，留下的全都是光明，所以壞的事情會消失，好的事情會留下。”
霧汐覺得有理，道：“你這樣一說，我也忍不住想要點一盞燈了。”
“好啊，我來扶著姑娘……”
藍兒說完正欲過來，夜幕中卻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聽見這急促的蹄聲，齊韌也從屋內走了出來。但見那薄薄的暮色之中，南宮諾策馬而來，那一身淺色的衣袍，在風中颯颯飄揚。
齊韌迎了上去，當南宮諾下馬，他便接過了他手中的韁繩。一切都那般默契，仿佛早已知道他會在現在出現。
南宮諾的目光遠遠投來，當他看見霧汐站在廊下，那如水的眸色微微一驚，隨即快步走了過來，帶著無法掩飾的擔憂與心疼。
他站在她麵前，卻是冷冷地看向藍兒：“她受了傷，為什麽不好好伺候，反而讓她站在風口裏！你們這是在違逆本王的命令嗎？”
“藍兒不敢……”藍兒驚慌地跪倒在地，可憐巴巴地看著霧汐，不遠處的齊韌卻像是沒有看見這一幕般，坦坦然然地走進了屋內。
霧汐這才拉了拉南宮諾的衣袖，道：“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出來的。”
聽到她的這句話，南宮諾蹙蹙眉，輕輕一咳掩飾尷尬，道：“邊境的夜晚霜冷露重，你傷還未好，萬一再染上風寒……”
霧汐嘴角漸漸上揚，輕聲嘀咕：“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南宮諾嗎？怎麽變得如此羅嗦了……”
“羅嗦？”南宮諾臉色一震，他破天荒關心一個人，她竟然嫌他羅嗦？他抓起她的手，本想直接將她拖回屋內，不料她卻突然痛呼一聲。
“怎麽了？”他的心仿佛漏跳一拍，輕輕地卷起她的衣袖，卻看見那手腕上兩道血痕，盡管上了藥，卻依舊讓人不忍直視！他暗暗咬牙，雙拳緊緊握起！冷問：“是劍雙，還是南宮炙？嗯？”
霧汐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對藍兒說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情我會再叫你的。”
藍兒仿佛聽到了特赦令，急忙轉過身走向了另一間屋。一邊走一邊暗中吐舌，方才的這個人，當真是宣王殿下嗎？怎麽和印象中那個隻有一臉笑意卻沒有任何溫度的宣王殿下有些不一樣呢？
藍兒走後，南宮諾看著她一身白色衣裙的身影，解下了自己身上的一件梨花鬥篷，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鬥篷上還帶著屬於他的淡淡氣息，帶著屬於他的溫暖，霧汐目光如水，看著還沒有點完的燈籠，說：“諾，你聽說過嗎？點燈的人可以變得很幸運呢。”
他心中一顫，因為隔了這麽久，他再一次聽到他喚他的名字。一顆冷硬的心突然變得濕軟起來，他怔怔地看著她，隨後走過去拿起了火石說：“我陪你一起點。”
隨著“嘶”的一聲，火光明亮，他握著她的手，將那團火光點在了蠟燭之上，頓時整個燈籠變得紅亮起來。
她的身子縮在了鬥篷中，目光卻那般靈動地看著燈籠中跳躍的火光。南宮諾看著她的神情，突然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了一吻，他注視著她，問：“你在地牢中對南宮炙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她先是一怔，隨即笑問：“我說了那麽多，你指哪一句？”
他的表情卻是認真，問：“你的心裏，果真沒有南宮炙？你去救他，真的是因為本王？”
她不直接回答，卻說：“我們認識這麽久，難道你真的一點不明白我的心嗎？”
“我曾經明白！可是自從蘇蘇走了以後，你對本王……”南宮諾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他目光深邃地說道：“你忘了嗎，你說你與本王之間，隻剩下交易。阿霧，為什麽？”
霧汐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她看著夜色漸濃，許久才道：“你不是個普通的男人，我不敢對你付出太多，我想守住自己的心，不想自己將來痛苦。”
南宮諾似乎頃刻間一切都懂了，原來她不是不喜歡他，不是不愛他，她隻是害怕受到傷害！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嗬氣……
霧汐的眼睛一下子濕潤，她看著他的唇，看著自己的手，哽咽著說：“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人，也像你現在這樣對我，可是最終，他卻成了傷我最深的人。”
南宮諾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心疼與疑惑，問：“這個人，是誰？”
她搖頭，說：“不要問我，如果你問我，我會什麽都不敢跟你說。”
“好，我不問。”他看著她，溫雅說道：“阿霧，相信我，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哪怕是我自己死……”
“不，不要這樣說！”她用手指捂住他的唇，她哭了，或許是因為太累太痛，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壓抑自己的感情太難太苦。她說：“諾，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因為我當真了。”
他定定地點頭，仿若誓言，然後輕柔地吻上了她的冰冷微顫的雙唇。在那個有星星有月亮的帝都之郊，當她突如其來地跳上他的馬車，他就已經愛上了這個女子，無論今後發生什麽，他都不會傷害她，他沒有理由傷害她。
那一夜，南宮諾陪伴在霧汐的房間裏。炭火溫暖，那一夜他們談了很多，心很開闊，無所顧忌……
那一夜，他說會盡快結束戰爭，帶她回帝都，遠離這裏的廝殺和血腥。
那一夜，她說無論他在哪裏，她都會陪伴在他的身邊！即便是在戰場，她也要與他並肩而戰。
廊下的燈籠已經漸漸的熄滅了，但願她的幸運永不熄滅，如同今夜這般，安逸、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