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世間最可悲的玩笑
那兩名帶走霧汐的士兵此時就站在她的麵前，篝火微弱的光芒輕輕搖曳，很顯然，他們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還繼續等下去嗎？”其中一個看著霧汐，問著自己身邊的同伴。
同伴哼了一聲，從一旁的刑具架上取下了一條長鞭，道：“既然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個北燕細作，我們又何須手下留情！先弄醒再說！”
話音落下，“啪！”的一聲劃破了地牢的沉寂，長鞭狠狠地打在了霧汐的身上，頓時驚現一條血痕！
霧汐倒抽一口涼氣睜開了雙眼，可是她的眼神中除了驚痛的神色，卻沒有半分慌亂！她隻是心痛，因為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竟然是暗影樓的人將她囚困在這裏。
那兩名士兵看見霧汐醒來，麵色微微一怔，那舉起來的鞭子也緩緩放下！拿著鞭子的那一個走向霧汐，問：“如果你不想再吃一鞭，最好老老實實交代！你是如何從北燕大營逃出來的？是不是兀雲派來的細作！”
細作？原來南宮炙竟然懷疑自己是北燕細作！難道，僅僅是因為戰場上兀雲的那句話嗎？她在心中冷笑！當年寧府的一幕，如今又要在她身上重演了麽？南宮炙，你真是一點也沒變，你從來不會真正相信任何人！
她孤傲地抬眸，冷冷地輕笑：“你們說我是北燕細作，可有證據？”
“證據？哈哈哈……”士兵大聲笑了起來，譏諷說道：“我們今天既然奉命抓了你，就不怕沒有證據！即便沒有證據，我們也一定會從你嘴裏掏出點證據出來！”
說罷，士兵再一次舉起了手中長鞭，用力地抽向了霧汐的身體！長鞭掃過，仿佛一把刀“唰”的一聲帶走了一塊血肉！
霧汐咬牙隱忍，卻仍舊發出了一聲吃痛的悶哼！這些人，是想屈打成招麽？難道一個小兵是不是北燕細作也值得非如此大的心思？他們究竟是想讓她承認自己是北燕細作的身份，還是想借助她給南宮諾一個通敵之罪？
通敵——幾個月後，再世為人，她卻再一次麵對這個罪名！
又是幾鞭狠狠落下，那士兵逼問：“說還不是不說！”
說什麽？說她是北燕人？說她是細作？說南宮諾任用了一個北燕細作為親兵，還深入敵營冒死救出？她隻能冷笑，卻無話可說！
“不說？”士兵皺了皺眉，手中的鞭子即刻又要落下！就在這時，地牢的台階之上傳來了一串冷冷的腳步聲，兩名士兵停止了動作，轉身看向地牢的入口處。那昏暗的火光中，劍雙的身影一步步走進，最後變成一個陰影，籠罩在霧汐的身上。
她抬眸冷冷地看著他，嘴角露出一絲薄涼的笑。火光朦朧之中，劍雙看見這樣的笑容不禁身形一僵，隻因為這樣的笑容竟讓他有種隱隱的錯覺，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那兩名士兵對著劍雙行了一禮，道：“將軍，這人骨頭硬得很，到現在為止，什麽也不肯招！”
“不肯招？”劍雙看著霧汐冷冷一笑，此時此刻，霧汐的身上已經布滿傷痕，可是她的神色中仍然沒有半分恐慌！原本以為，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如若那樣，他或許心中還有些許的愧疚，可是現在看來，這人絕不可能身份簡單！一個普通的士兵，不可能有那樣的身手，更不會有如此淡定的眼神！
劍雙擺擺手，示意那兩名士兵離開！待到這座地牢中隻剩下他和霧汐，他才冷冷地看向霧汐，一字一句道：“你可曾聽說過暗影樓？”
霧汐不語，心中卻翻江倒海！劍雙，你忘了嗎？曾經有一個人，手臂上烙上梅花印，梅花印出，號令全樓……
劍雙似乎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從腰間的荷包內拿出了一根係著紅帶的翠色竹管。霧汐見到那根竹管，臉色忽然一變，有三個字幾乎從嗓子眼冒了出來——失心散！
劍雙冷冷道：“如果你聽說過暗影樓，應該也就會知道暗影樓中有樣東西，讓天下人聞風喪膽！隻要被它沾染上身，就會猶如百蟲噬心，痛癢難忍，失去意誌。到那時候，我想你應該會告訴我真話的！”
“不……”霧汐的目光中終於露出驚恐，她搖著頭，唇瓣輕輕顫栗著，她的心更是在泣血地哀鳴：失心散，為什麽，為什麽是失心散……
劍雙冷冷地扯開了那根紅繩，將竹筒輕輕打開，然後猶如閃電般向前一步，突然揚手將那竹筒中的粉末撒向了霧汐！
霧汐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冰冷，看著那白色的粉末猶如雪花一般撒向她的身體，灑向她身上的血痕！她笑了起來，癡癡地笑了起來……
四年前，十幾歲的青衣少年坐在桃花樹下，他微微蹙眉，眸光中充滿了煩憂。不遠處，一身潔白純淨輕紗綢裙的身影悄悄跑來，然後從背後靠近，蒙住了他的眼睛！
“汐兒，是你嗎？”他問，覆上她的雙手。
她收起笑容，嘟著嘴走到他的麵前，“怎麽每一次都能猜得到呢？阿炙的背後也長了眼睛嗎……”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看見他雙眸的溫柔背後匆匆隱藏起來的愁緒。她伏在他的雙腿之上，問：“阿炙不高興嗎？在煩惱什麽呢？”
他沉默許久，幽幽道：“汐兒，你說世間有沒有一樣東西，可以讓人一招製敵，一招取勝？”
她沒有說話，純淨的心靈卻泛起了波瀾，她知道他所有的過去，知道他所有的痛苦與仇恨，也知道他將來的一切籌謀……
有沒有一樣東西，一招製敵，一招取勝！如果他覺得有，那麽就一定會有！因為他就算付出一切，也會幫他，就像她十三四歲的年紀，就幫助他一起組建了暗影樓。
從那天起，寧府的書房變成了她的專屬，她不再貪玩貪睡，整日抱著醫術不放手！帝都的藥鋪被她走遍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藥材全被她買回了家！沒有人知道她要做什麽，就連他也不知道。
七個月之後，在他母妃忌日的那一天，她撲進了他的懷裏，遞給他一根五寸長短，用紅繩係著的竹筒。
他驚愕地問：“汐兒，這是什麽？”
她在他懷裏輕輕回答：“失心散。”
“失心散？”他目光一震，似乎有些不解。
她說：“阿炙，這樣東西可以讓你一招製敵，但是答應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它，好麽？”
他驚愕許久，最終緊緊地抱住了她。但是他卻不知，那一刻她的心是如此難過，她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為了他，她卻什麽都可以做！
而今天，她親手為他研製的毒藥，卻正在折磨著她自己的身體！正如她幫助他組建了暗影樓，最終卻是暗影樓的人手拿利刃，斬下了她親人的頭顱。為什麽，為什麽上蒼總是用這種最殘酷的手法，與她開著世間最可悲的玩笑？
她大笑著，那笑聲漸漸變得可怖，漸漸變成了痛苦的哀鳴！失心散用世間奇毒配置，雖不奪命，卻能讓人生不如死，仿佛百蟲噬心！在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住失心散的毒力！
南宮炙，你曾經答應過我，不到萬不得已，你絕不會使用失心散，難道現在，就是你的萬不得已？
昏暗中，劍雙平靜地看著她，等著她說出那所謂的真相！等著她承認自己是北燕人，而南宮諾也脫不了幹係……
可是她沒有，她似乎失去了理智，但是她仍舊一句話不說！突然間，她大喊一聲，痛苦地掙紮身體，也就在這時，她淩亂的發絲從頭上散落下來！
劍雙一震，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他走進兩步，在那張痛苦的臉上，他驚愕地看見了她眉眼末梢的那顆梅花印！
霍蘇城內，一匹駿馬疾馳而過，馬背之上，南宮諾一身月牙白的紋繡錦袍，衣袂飄逸，青絲飛揚！他英俊的麵容仿若謫仙降落塵世，可是那雙握緊韁繩的手，卻那般用力帶著一絲陰冷怒氣，青筋畢露。
他以為，此時的霧汐會在營帳中休息，他知道她累了，行軍數日，一夜大戰，她一個女子身體怎麽吃得消？所以他讓舒莨安排她休息，用最冷漠的方式，給她最安全的照顧。
可是他卻沒想到，就在剛才舒莨卻派人告訴他，霧汐不見了！她不在營帳之中，也不在操練場，就這樣毫無先兆地突然消失。
他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難道，又是兀雲？不，絕不可能！這霍蘇城嚴防死守，連一隻蒼蠅也難以進出，兀雲的人絕不可能有機會！
除了兀雲，誰還有這樣的膽子動他南宮諾的人？
他眸光冷然，腦海中浮現了一道同樣冷厲的身影——南宮炙！
那一夜，霧汐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將生死置之度外隻為了救他，如今他卻派人將她抓走，究竟為了什麽？
南宮諾的心在震顫，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恨南宮炙，卻也了解這個人！他冷血殘酷，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還有他手下的暗影樓……
如果霧汐真是落入他們手中，他們會如何對她？
在一處宅邸麵前，南宮諾身形敏捷地翻身下馬，那守護在宅邸前麵的士兵見狀，立刻迎上前來，行禮道：“參見宣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