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轉移視線
她無法否認，當她看見他帶傷倒在地上，當她看見南宮諾的劍直逼他的身體，那一刻，她的心也會有些許的顫動、不安與恐懼。她是恨他，可是她的恨總是做不到毅然決絕。
她端著藥一步步走近矮榻，可還未靠近，他卻冷然沙啞地開口：“想不到，你還會留在這裏。”
他沒有轉身，沒有看她，也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那話語中，卻透著一絲苦澀、蒼涼。
霧汐腳步一頓，雙眸中閃現一絲痛色，可瞬間化作淡然，她走到軟榻邊，將手中的藥放在了矮幾之上。她說：“喝藥吧……”
話音未落，他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驚愕地抬眼看去，看見的卻是他布滿血絲的雙眸，以及眸中的痛苦與煎熬。
“王爺……”
“住口！”他狠狠地將她的手甩開，用力之大牽動了他的傷口，唇色驟然一白！沒有人知道，當他倒在地上，看見她依偎進南宮諾的懷中，他的心有多痛。他不相信，不相信他的汐兒會這樣對自己！他的汐兒不管如何生氣，看見他受傷，總會不顧一切地跑過來，滿眼擔憂……
他對南宮壽說的那句話是真心話，他真的好想回到過去，回到他和寧慕汐相愛的那八年。他習慣了她的天真爛漫，習慣了她的溫柔真情，習慣了她一臉的笑容、偶爾的撒嬌……
可如今的她，對他隻有陌生、清冷、疏離！但是她卻將她的心給了南宮諾，將她的關切與情感都給了南宮諾！她看南宮諾的每一個眼神，對南宮諾的每一個動作，都像利刃割剜著他的心，讓他痛得不能呼吸！
他冷冷地別開目光，說：“你走吧，本王不想再看見你！”
霧汐怔怔地看著他，他終於說讓她走，可是現在她卻不能離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執著地端起藥碗，說：“你先喝藥吧，喝了藥，身體才能好得快……”
南宮炙的雙拳暗暗握起，可是那雙赤色的雙眸竟然變得濕潤，曾幾何時，他將她抱在懷中，說：汐兒乖，快把藥喝了吧，隻有喝了藥，身體才能好得快！
他沙啞冷笑，回眸看向她：“你這是在關心本王嗎？霧——汐？”
她淡淡開口，說：“皇上有令，讓霧汐在桃花塢照顧靖王，直到靖王傷口痊愈。”
“皇上有令？”他冷冷的笑容中又多了一絲嘲諷，他說：“如果沒有皇上的命令，你是否已經迫不及待地離開這裏，離開本王？”
霧汐沒有說話，端著藥碗的雙臂傳來陣陣酸脹之感。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終於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從她手中將藥碗接過，然後一口飲盡。
他蹙眉冷道：“本王已經喝了你的藥，你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霧汐沉冷地接過了藥碗放在托盤之中，淡淡地說：“如果王爺真的想讓霧汐向皇上交差，就應該告訴皇上你受傷的真相，讓他知道你的傷根本不是宣王所為，而是被霧汐用匕首所傷！”
聽見她的這句話，南宮炙總算明白了她今日送藥進來的初衷！原來，皇命還是其次，為了那個男人才是真的！他暗藏怒火冷冷地從軟榻上下來，一步步將她逼入牆角，然後狠狠地攫起了她的下頜，“寧慕汐！你不要太過分！”
她別開目光，漠然回答：“王爺叫錯了，我是霧汐！”
“霧汐？”他冷冷地笑了起來，冰冷的指腹隨即觸上了她的麵容，在那熟悉的眉眼間寸寸遊走，她想逃離，他就死死抓住，不讓她有任何機會。
霧汐終究沒有和他對抗，她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而且也不想在無謂的掙紮中讓他的傷口再度撕裂。他的傷，如今已經不是關係他一人，也關係到南宮諾，關係到皇上以及滿朝文武……
南宮炙觸摸著她的臉，眸色痛楚，他說：“南宮諾現在隻是被軟禁，你用得著這樣擔心嗎？用得著如此為了他不顧一切嗎？你可知道，如果父皇知道是你傷了本王，後果會是如何？”
霧汐微微一怔，隨即道：“不管皇上如何發落，霧汐都可以承受。”
“你可以承受本王卻不能！”南宮炙恨恨地放開她轉過身去，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可以為南宮諾做到如此地步！
霧汐站在他的身後，心中隱隱作痛，她說：“我不是在求你，我隻是讓你說出真相。如果你堅持不肯，我自己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將真相告訴皇上。你別忘了，帝都太醫多得是，不隻有陳太醫一人。”
“你！”南宮炙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倒沒想到這女人如今變得如此果敢！難道，隻是因為她想保全的人是南宮諾？他的唇邊泛起一絲嘲諷，回眸看向她，問：“他在你的心裏，當真這樣重要？短短幾個月，你就可以忘記過去的八年，將一顆心全部給他？”
霧汐雙手一顫，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南宮炙走近她的身子，再度逼問：“你愛他嗎？你確定是愛嗎？”
霧汐緩緩地抬起雙眸，她勾起一笑，說：“如果我愛他，你是否可以幫我澄清事實？”
“不！”南宮炙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她背後的牆壁上，他咬牙怒道：“如果你愛他，本王會讓皇上一直誤會下去！甚至讓他一輩子被軟禁在聚星樓中！你應該知道，縱然天底下的太醫不止一個，本王也有本事讓所有的太醫都說出同一個結果！”
“南宮炙，你……”
她所有的話語瞬間被他一吻封緘，他不想再聽，因為害怕聽到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寧慕汐，不管你說你是誰，不管你說你愛誰，本王的心都已經遺落在你的身上，就算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逃避，卻也是逃避不開，無可奈何！
那一日下午，南宮壽在飛龍苑的大廳之中召見文武大臣，此時的飛龍苑儼然成了威嚴肅穆的朝堂，隻不過今日大臣們都賜坐於兩側，不似平日上朝時一般站立。然而盡管坐著，大廳的氣氛仍然十分緊張，整個大廳一片安靜。
南宮壽坐在高位上，目光沉冷地掃視眾人，大聲問道：“各位愛卿，關於靖王受傷這件事，你們怎麽看？”
短暫的沉默之後，宋寅首先行了一禮，說道：“皇上，那一夜宣王闖入桃花塢，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劍雙與竹一兩人試圖阻攔，宣王連連逼退，幾乎傷及二人。後來靖王親自出麵，宣王仍然不罷不休，眾目睽睽之下將靖王一劍刺傷。靖王至今傷勢未愈，萬望皇上公正裁決。”
南宮壽沉眸不語，這一個公正二字，包含了多少深意？理智告訴他，這實在是一個扶立南宮炙登上儲君之位的好機會，但一個立，另一個必定就要貶，真到了取舍的這一刻，他的心裏竟然也湧起一絲不忍。
見到南宮壽稍稍遲疑，宋寅忍不住再次說道：“皇上，靖王乃是皇室血脈，即便宣王貴為嫡長子，損傷皇室血脈也罪不可恕啊！如果皇上不加以嚴懲，日後恐怕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難道皇上忘記了，十二年前，趙皇後也是因為一己私欲，將蕭貴妃肚中的龍裔殘害！”
“夠了，不要再說！”聽到有人提起十二年前的事情，南宮壽臉色驟然一陣蒼白，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雕花大椅的扶手！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不願再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一幕：蕭貴妃躺在床上，身下一片血紅，她拉著他的手氣若遊絲地對他說，皇上，是皇後害死了皇子，是皇後……
那時候，他就暗暗發誓，他的皇宮絕不會再出現殘害皇子的事情！想不到十二年後，南宮諾居然像他母後一樣，將劍對準了自己的王弟！
他冷冷地抬起頭，咬牙說道：“來人，傳朕旨意，宣王傷及手足，且軟禁期間不思悔改，不存歉疚，褫奪封號，以示懲戒！”
“皇上，萬萬不可！”一直沉默的賀恩國聞言大驚，走到南宮壽麵前跪地說道：“皇上，且不說宣王是否真的傷及靖王，即便真有此事，也是事出有因！”
南宮壽沉吟片刻，問道：“賀愛卿，何出此言？”
賀恩國沉聲道：“宣王之所以執意闖入桃花塢，是因為他身邊的霧汐姑娘被魏尋挾持，險些毀掉清白！霧汐姑娘被靖王所救之後，宣王去桃花塢接人屬於理所應當！可靖王卻派了劍雙和竹一層層阻攔，所以宣王才會持劍硬闖！”
“不錯……”群臣之中有人小聲議論起來，“這魏尋真是膽大包天，倉央行宮之內，天子腳下，居然幹出這樣齷齪的事來！”
“聽說魏尋已經服毒死了，就算不死，這樣的人也不能留在朝中，讓我等同朝之人也覺得羞愧啊！”
“據說這個魏尋，當初是靖王舉薦的，而且靖王一直很倚重他……”
“看來靖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不知是看走眼，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終究留下禍端！”
“……”
南宮壽皺了皺眉頭，群臣的議論他雖聽得不真切，但是也能感覺到賀恩國的一番話，輕而易舉地讓人轉移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