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唯一虧欠的人
霧汐苦澀地笑了，她問：“如果她還活著，王爺的心裏會舒服一點嗎？罪惡感會少一些嗎？”
南宮炙錯愕地看著她，她的笑，如此熟悉，一如那一夜她縱身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悲涼、心痛……
她冷冷地看著他，幽幽地說：“霧汐雖然入帝都不久，卻也聽到了不少傳聞，所以對於靖王和王妃之間的事情也略有所知。霧汐有些不解，既然王爺如此在意王妃，為何卻又在新婚之夜親手誅殺王妃滿門呢？”
南宮炙的身子微微一僵，那一夜的血流成河突然閃現在他的腦海，誅殺逆臣賊子原本是他身為親王義不容辭的責任，可偏偏是寧府，是她的家人……
霧汐看見他的沉默，不禁譏諷一笑：“王爺無話可說了嗎？既然無話可說，就請放開霧汐……”
她想要站起身，可他卻緊緊地握住她的雙肩，仿若困獸一般低吼：“你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嗎？好，隻要你承認你是寧慕汐，本王立刻就告訴你一切！”
霧汐神色一震，她的確想知道原因，可是如今的她，還怎麽能做回原來的寧慕汐？她移開目光，清冷道：“王爺誤會了，霧汐並不感興趣……”
“你說謊！本王不信！”南宮炙雙目赤紅，他突然瘋狂地拉著她站起來，然後大步走向房間另一側，就連弄疼了她的手腕，他也毫無察覺。
“放開我，放開……”霧汐掙紮著，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南宮炙，你究竟想做什麽！
南宮炙猛然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了一個明黃色的卷軸，他神情暗怒，可是目光卻那樣痛苦，他說：“你問本王為什麽會親手誅殺寧氏滿門，答案就在這裏，你要嗎？你要嗎！”
霧汐怔怔地看著那個卷軸，全身冰冷！為什麽，為什麽……她曾經一次又一次地問過上蒼，就算皇上認定了寧府有罪，為什麽南宮炙要在新婚之夜接下聖旨，手執長劍誅她全家？為什麽偏偏是他……
一夜之間，她失去了一族親人，也失去了他……
南宮炙的心也懸了起來，看見霧汐的神情，他的心再次燃起希望，若她不是，為何她會如此震驚如此痛楚？
他聲音有些幹澀，再一次說道：“告訴本王，你是寧慕汐嗎？”
她十指緊握，唇瓣微微顫抖，可是卻依舊冷冷回答：“不，我不是她，我是霧汐，是幽冥宮的一名殺手……”
“嘩啦！”南宮炙用力揮手，桌上的一切應聲落地，瓷片碎了一地。他痛苦地看著她，隱忍說道：“本王還以為，以為你會想知道原因，以為你至少會給本王一個解釋的機會！原來，這一切對你而言，都已經不再重要，在你心中，早已對本王恨之入骨！”
霧汐渾身冰冷地站在原地，冷滯的容顏下麵掩藏的是一顆痛楚不已的心。
南宮炙僵立許久，終究沒有再多說，隻是冷冷地拿著那個卷軸走出了房間。當房門再次關上，外麵傳來他冷冽的話語：“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讓她離開房間半步！”
一切似乎都已經歸於平靜，霧汐卻渾身一軟，整個人坐在了地上。她慘烈一笑：南宮炙，你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決定在新婚之夜奉旨而去？答案近在眼前，可是她卻不能伸手去拿。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天意讓她不要去知道其中緣由，天意讓她就這樣恨下去，再也不要回頭。
事實上，這一切也早已無法回頭了。
天已經亮了，可是霧汐的心裏仍然一片黑暗，找不到方向。南宮炙還準備關她多久呢？從今以後，她又該何去何從？世界之大，何處才是她的立足之地？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夜銘，如果當他回來發現幽冥宮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他是否會恨她，是否會傷心難過？在這世界上，她唯一虧欠的人，就隻有夜銘了。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把門打開，我要伺候王妃梳洗。”
霧汐一驚，因為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她那一世的陪嫁丫頭荷香。想不到，她竟然還在靖王府。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荷香端著一個銅盆站在門口，她微微頓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帶著一絲揣度與遲疑。當南宮炙親口下令，讓她來伺候王妃梳洗，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荷香放下了銅盆，並且細心地將房門關上，這才一步步向床邊走來，她的心在撲通直跳，暗暗祈禱著：上蒼保佑，保佑她家小姐真的還活著。
此時的床幔之中，霧汐抱膝而坐，那樣單薄的身影，那樣柔順的秀發，還有那若隱若現的容顏……
荷香看著看著，眼睛一下子濕潤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床前，驚喜道：“小姐，真的是你嗎？小姐！”
霧汐的心撕裂般地疼痛著，如果可以，她多麽想扶起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告訴她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可是理智卻告訴她，她不能這樣做，最起碼不是現在。
她暗暗凝神，然後動作沉穩地撩起了床幔，淡淡地說：“姑娘口中的小姐，可是你們靖王妃？我和她，當真有這麽相像麽？”
荷香整個人呆住了，眼前的女子臉上，竟然有一塊梅花印！難道，這個人並不是她家小姐？可是這容顏，這聲音，又分明就是她家小姐啊！老天，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荷香用力地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讓自己冷靜冷靜，她指了指自己，滿懷期待地說道：“小姐，我是荷香啊，你連我也不認識了麽？你忘了，我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是和小姐一塊長大的啊！”
霧汐微微沉默片刻，然後平靜說道：“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我叫霧汐，是在幽冥宮長大，而且，我是一名殺手。”
“殺手？”荷香險些暈倒，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怎麽可能是一名殺手？打死她也不相信！而且那什麽幽冥宮，她更是聞所未聞。她雙眉一皺，說：“你是不是在騙我啊，你看起來，實在和那什麽殺手挨不上邊啊？”
霧汐輕輕地歎了口氣，她下床扶起了荷香，然後指了指對麵牆壁上一柄鑲嵌著翡翠玉石的寶劍，淡淡地問：“那柄劍，好看嗎？”
荷香愣愣地點點頭，那柄劍，是王爺最為鍾愛的……
然而就在荷香點頭的瞬間，霧汐突然騰空而起，伴隨著那嗖嗖的風聲，她已果決地飛向那麵牆壁，然後雙足巧妙借力，“哐當”一聲，那柄寶劍已絲毫不差地落入她的手中。
她優雅地轉過身，手握寶劍目光柔潤地看著荷香。
荷香的嘴巴直接張成了一個大圓形，在她的印象裏，寧慕汐是溫婉的、可愛的、乖巧的，她會琴棋書畫、會吟詩作對，卻獨獨不會武功，更不會像方才這樣飛來飛去。
這麽說，這個女子雖然長得和小姐一模一樣，但卻真的不是小姐？荷香那張大了的嘴巴漸漸地撇了起來，最終發出了嗚嗚咽咽的聲音，一張小臉可憐兮兮、梨花帶雨。
她一邊抹著淚水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小姐，你到底在哪裏啊，荷香好想你，好想你啊……”
她用力地哭著，把這麽多日子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思念全都發泄了出來。霧汐的眼鏡也隱隱有些濕潤，可是她暗暗咬咬嘴唇，這才緩步走過去，拍了拍荷香的肩膀，說：“你這樣牽掛你家小姐，她一定會知道的，所以也一定會回來的。”
荷香淚眼朦朧地望著霧汐，不知為何，明明知道這個女子不可能是她家小姐，卻從心底裏生出一絲熟悉感和親切感，就和當初她與她家小姐在一起時的感覺一樣。
她吸吸鼻子，說：“既然你不是她，為什麽王爺還要把你關在這裏？你沒有跟王爺說清楚麽？”
霧汐的雙眸微微一暗，片刻之後才說道：“他已經認定了我就是她，無論我怎麽解釋，他也不肯相信！”
荷香點點頭，這些日子南宮炙一直在尋找小姐，如今遇到一個和小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定然不會輕易放手。
她有些好奇地問：“如果王爺一直將你留在身邊，你準備怎麽做？”
霧汐目光一凝，冷然說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他都可以留得住的。”
“這麽說，你並不打算留在靖王府？”荷香有些驚訝，換作別的女子，如果得到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會想盡辦法留在王爺身邊，畢竟這是天鳳朝最得寵的皇子，是天鳳朝功名赫赫的靖王爺！
霧汐看著荷香千變萬化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地輕輕一揚，她說：“你是在擔心我占據了你家小姐的位置麽？放心吧，我永遠不會。”
荷香突然有些傷感，說：“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就算王爺有心讓小姐回來，恐怕小姐也斷不肯再回來了。”
霧汐心中暗暗一歎，荷香，終究還是你了解我的心思。
她轉過身，隱去眉間的千頭萬緒，然後靜靜地走向了梳洗的銅盆。荷香見狀，連忙跑過去，體貼地說道：“雖然你不是我家小姐，但是看在你們長得一模一樣的份上，還是讓荷香來伺候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