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裏莫名一絲不舍
其實對於這間書房，她早已注意了好久，除非是南宮諾在書房，否則這間書房一直是緊鎖不開。她隱隱有種直覺，南宮諾如此重視這間書房，書房內一定有他想要保護的東西。隻是那東西，會是文昌錦繡圖麽？
她走到書案前，拉開抽屜很輕易地就找到了那包石黃。這時候，她本應聽從莫元的話立刻出去，可是她的雙腳卻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般，無法移動絲毫。
她打量著這書房內的一切，除了這張紅木書案以外，就是背後那排占據整麵牆的書架，再有，一張矮榻，一個圓形小桌，幾把雕花大椅。若是要藏東西，藏在哪裏最為安全？
這時候，她突然注意到書架最上麵的兩個長形錦盒，她目光一閃，有種衝動直接將那錦盒取下來。可是，莫元就在門外，若是被他發現，豈非糟糕？
就算那錦盒內真的裝著文昌錦繡圖，現在也不是取圖的最佳時機。看來，她還是要再等等。想到這裏，霧汐艱難地抬起雙腳，一步步向外走去。
那一日的天氣當真是極好，睡蓮湖邊，早已經聚集了十幾個年輕的丫頭。緋月已經擺好了一切所需物品，看見霧汐帶著石黃走過來，她立刻迎上來笑道：“真沒想到，王爺竟然會為了我們這點小事費心，霧汐，我們這都是沾了你的光。”
霧汐輕輕一笑，沒有多說什麽，走到方桌前開始調和顏色。待那紅黃綠都已調成，她才抬起頭來，問緋月：“你喜歡什麽樣的圖案？”
緋月想了想，說：“這隻鸚鵡形狀的風箏架紮得結實，不如你就給我畫這隻鸚鵡吧？”
霧汐點點頭，淡笑著拿起細筆，開始一點一點地勾描、上色。陽光靜好，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年，爹爹手握她的手，引著她一起畫風箏的情景。那一日，她畫的是隻蝴蝶，紅黃相間，尤其好看。
不多時，婢女們已經開始點頭稱讚，“霧汐畫的鸚鵡真好看，活靈活現的，你看那對眼睛，真傳神！”
一個婢女提議道：“緋月，不如我們每人各畫一隻，雖不如霧汐的好看，卻也是為宣王府盡了一點心不是？”
“恩，不錯。”緋月點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每人挑一隻，畫好了，我們一起放，一起為宣王府祈福。”
“好！”大家異口同聲，情緒高漲。霧汐的嘴角漸漸浮起一絲笑容，好像被這些人的快樂給感染了。
不遠處，南宮諾在莫元的陪同下閑庭信步地走過來，眾人見了，連忙行禮。然而，他的目光卻獨獨落在霧汐身上，他走過去，笑問：“這石黃好用麽？”
霧汐點點頭，道：“顏色鮮豔，很適合用來畫風箏，多謝王爺。”
南宮諾輕輕一笑，道：“你們原本就是為了宣王府祈福，何必言謝？”
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白皙而修長的手，從那十來隻風箏裏挑選了一隻，看向霧汐問道：“你喜歡麽？”
霧汐抬起雙眸，但見他手上所拿的風箏，正是蝴蝶形狀。霧汐有一刹那的愕然，然後喉中幹澀地回答：“喜歡。”
南宮諾笑而不語，所有人都驚訝失神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麽。他卻旁若無人，對莫元道：“取筆來。”
“王爺難道，是要畫風箏麽？”莫元大驚。在他的印象裏，這種事情還從未發生過。每年宣王府放風箏祈福，南宮諾別說是畫風箏，就連遠觀也從來沒有。
南宮諾笑了笑，目光凝視著霧汐。
那些丫頭們總算是瞧出了些許端倪，一時間對霧汐羨慕不已，眼前這位，可是天鳳朝的宣王殿下呢，此時竟要親自為一婢女畫風箏？
莫元總算是回過神來，雙手為南宮諾奉上畫筆。
南宮諾接過畫筆，開始就著那隻風箏架緩緩勾勒，隻見他筆力沉穩，功力深厚，畫出來的線條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不平，每一筆，都像是自然生成的一般。到了著色的時候，他更是隨性下筆，然而那色彩的組合，卻是明豔和諧，或濃或淡，恰到好處。
眾人屏氣凝神，一個個目瞪口呆。就連霧汐，也忍不住對他心生佩服！不過，她佩服的不是他的畫功，而是他那穩健的筆力彰顯出的強大的內心。
當他悠然收筆，眾人無不讚歎。莫元低沉笑道：“王爺，奴才也還是第一次看見王爺所畫的風箏呢，當真是好看。”
南宮諾看著霧汐，問：“你覺得呢？”
霧汐笑了笑，道：“很漂亮。”
“那好！”南宮諾拿起風箏，輕輕遞在她的手上，清雅道：“就由你來放這隻風箏，由你來為本王祈福。”
霧汐一怔，抬起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他笑道：“怎麽，你該不是從未放過風箏吧？”
“當然不是。”霧汐揚揚眉，道：“天鳳朝上至達官貴胄，下至平民百姓，有誰不會放風箏？”
“既然這樣，你還猶豫什麽？難不成，你是不願意為本王祈福？”他的話明顯帶著激將法，那莫元等人全都注視著她，生怕她說錯話惹怒了好不容易心情如此之好的宣王爺。
霧汐垂眸看著手中的風箏，腦海中浮現出她去年放風箏的情景。那時的她，是那樣的開心幸福，好像永遠都不會知道什麽是憂傷痛苦。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該有多好……
罷了，霧汐！隻有今日，隻有此時，請你暫時忘記所有的悲傷，忘記所有的仇恨，虔誠地放飛風箏，祈福吧。為南宮諾也好，為已經身在天國的爹爹也好……
她抬起雙眸，唇角邊漾起一抹笑容，說：“王爺既然如此相信霧汐，霧汐定然不會讓王爺失望。”
南宮諾的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擔心她會拒絕。他不禁有些好笑，南宮諾，從什麽時候開始，向來波瀾不驚的你，也如此患得患失了？
霧汐嫻熟地係好了風箏線，然後再緋月的幫助下，乘著風勢將風箏放飛。她身懷輕功，奔跑時自有一種輕巧靈動，那抹素雅的聲影緊緊地牽著風箏線，在睡蓮湖邊形成了一道獨特美妙的風景。
看著風箏逐漸升空，小丫頭們歡呼拍手：“噢……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霧汐回過身來，仰頭看著那隨風飄起的風箏，看著那鮮豔的顏色在視線中越來越模糊，她亦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聲清婉悅耳，仿佛那多日以來堆積在心頭的悲痛之感，頃刻間都隨著那隻風箏遠逝而去。
“霧汐，你好厲害，你看，飛的真高啊！”緋月大讚不已。
霧汐由心而笑，清越地說道：“你快去拿你的那隻鸚鵡風箏，拿來了我們一起放，你的一定也可以飛很高。”
“好，我這就去……”
南宮諾目光悠遠地注視著霧汐的一舉一動。這些日子，他看過了她的從容淡定、看過了她的隱忍倔強，也看過了她的眼淚和憂傷，唯一少見的，是她猶如此時一般如此隨性的笑容。
他的心裏一陣悸動，下一秒，他已飛身而起，落在了她的身邊。他伸出手，拉住她手中的線，與她一同牽引著那隻翱翔天空的風箏。
緋月拿著那隻鸚鵡風箏跑過來的時候，腳步忍不住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一幅時間絕美的畫麵，她們並肩而立，同樣絕美如仙，微風吹起，那青絲飛揚、衣袂飄飄，讓看了的人也不禁要失神。
他們，一個是高貴無比的宣王殿下，一個是卑微不堪的小小婢女，可是為什麽，當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別扭，反而顯得那般自然和諧？好像他們，原本就應該如此……
緋月搖搖頭，終究不願去打擾眼前的美好，她折身回去，與那些丫頭們一齊將十來隻風箏放上天空。一時間，宣王府沉浸在一片彩色的世界中，那些丫頭們，還有莫元，全都笑容滿麵。
南宮諾一邊扯著線，一邊看向霧汐，道：“你果然沒有讓本王失望，你看，你放的風箏，是最高的。”
霧汐笑了笑，說：“飛得越高，祈到的福澤便會越加綿長。”
南宮諾微微凝神，說：“你聽，好像有種奇妙的聲音，悠揚悅耳，堪比笛音……”
霧汐指了指天空中那隻蝴蝶風箏，道：“是它發出來的。”
“它？”南宮諾有些疑惑，“一隻風箏可以發出如此神奇的聲音麽？”
霧汐笑了，道：“方才我綁了一支風笛在風箏上，所以當風箏飛起來的時候，就會發出悅耳的聲音。”
“原來如此。”南宮諾並沒有告訴霧汐，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放風箏，所以才會連風笛也不知道。他回眸看向霧汐，看著她絢爛的笑容，突然聲音有些糯軟：“霧汐，你可以答應本王麽？永遠這樣笑，不要傷心難過！”
霧汐的神情一僵，她似乎沒有想到南宮諾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她能答應麽？這樣的笑容對她而言，原本就是一種奢侈，又怎能做到永遠？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取來了掛彩的剪刀，對南宮諾道：“王爺，該剪風箏線了。”
他有些遲疑，心裏竟然莫名地生出一絲不舍。可是終究，他還是拿起了剪刀，將那風箏線剪作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