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人背負的東西都太多
這時候,舒莨隨意地看了一眼霧汐離去的方向,壓低聲音道:“我知道昨夜情勢緊急,可縱然如此,你也不能貿然待她來這個地方。若是她知道……”
“知道也無妨。”南宮諾輕鬆一笑。
“怎麽……”舒莨有些不解地看著南宮諾,這棟臨崖別墅,除了幾個親信之外,幾乎無人知曉。而且南宮諾一直十分謹慎,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絕不會輕易帶人進來。想到這裏,舒莨忍不住一笑,問:“難道你們……你們昨夜……”
南宮諾白了一眼,完全領會了舒莨沒有說出來的話!虧他想得出,也不看看他都傷成什麽樣子了!
舒莨仍舊收不住笑意,這些年來,南宮諾為了讓某些人放鬆警惕,不得已才往返花叢,可是他從來都是逢場作戲,一次也沒有當真過,更不肯讓任何女人真正親近絲毫。然而這一次……
舒莨湊近幾分,問:“你準備還在這裏住幾天?”
南宮諾淡淡說道:“後天回府。”
“那你的意思……”舒莨笑得不懷好意,“是要繼續讓霧汐在此伺候了?”
南宮諾沒有回答,卻狠狠地瞪了舒莨一眼。
舒莨搖搖頭,笑道:“她並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走得太近,恐怕將來受傷的反而是你!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笑話!”南宮諾有些不以為意地說道,“本王會受傷嗎?別忘了本王曾經立下的誓言!”
舒莨哈哈一笑,絲毫不留情麵地指指他的傷口,道:“這才剛剛開始,不就已經破了你那誓言了嗎?”
南宮諾頓時語塞,隨即不悅地說道:“你少在這裏廢話,那些賓客尚在府中,你快給本王滾回去!”
舒莨撇撇嘴,“王爺你倒是說得輕鬆,每年的宴會,你都隻是露露麵便消失不見,殊不知舒莨在那裏應酬得著實辛苦。而且……”
“而且什麽?”南宮諾沒好氣地等著他說下去。
舒莨一笑,接著道:“而且你那蘇蘇姑娘,還在府中眼巴巴地等著你呢,口口聲聲說,要親自和王爺告了別再回去……”
“舒莨,你的話真是越來越多了。”南宮諾幽幽地開口,似笑非笑道:“若是你多說一個字,本王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做出什麽。”
舒莨的笑容立刻僵滯在臉上,天底下再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南宮諾,若是真的惹他生氣,恐怕後果連他舒莨也承受不住。算了算了,還是立刻回府為妙!
於是,舒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十分認真地說道:“王爺,那舒莨就先告辭了。至於王爺的傷嘛,想必霧汐姑娘一定會照顧周全。如果王爺和霧汐姑娘在此住得高興,那就多住幾日也無妨……”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逃命一般飄然而出。如果再遲一秒,說不定南宮諾單用眼神也能要他小命。
就像南宮諾對舒莨所說的,直到兩日之後,他才決定回府。
這兩日的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好像就在幾局對弈之中,在霧汐練習輕功絕美的身影之中,在她端來的一陣陣飯香茶香之中,在夜晚近在咫尺的默默相伴中,不留痕跡地悄悄流逝了。可雖說是不留痕跡,卻又好像隱隱留下了些許什麽,隻是南宮諾卻不願深思。
他背負的東西本來就已經太多,多到讓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忽略自己的內心。就算是痛也好,快樂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有朝一日達成夙願,不負這十二年的隱忍與痛苦。
而霧汐呢,她對南宮諾原本就沒有什麽惡意,而且這個人曾經救了她兩次,如今又肯指點她的武功,所以她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感激。因此這兩日的時間,她除了練功之外,便是盡心照顧他的起居,也因此知道了他喜歡白色,喜歡清淡的食物,喜歡喝隔年雪水浸泡的碧螺春……
不過,縱然是滿心感激,也絲毫不能改變她來宣王府的初衷。若她當真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婢女,她願意從此真心侍主。可她不是,她是霧汐,是為了文昌錦繡圖而來的霧汐,更是那個跳下懸崖背負滿族冤屈的寧慕汐!
所以,她早已失去真心,隻能違心地、堅韌地,一步步走下去。
從臨崖別墅回府,他們沒有再走那條暗流,而是選擇了另一條暗道。這暗道連通的另一端,則是帝都長街邊上的一個錢莊。錢莊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齊名韌,身形俊朗,目光精銳,蓄著兩寸黑色胡須。
他原本在錢莊的後院喝茶,對於南宮諾的突然出現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倒是當他的目光觸及霧汐,暗暗一震。這些年來,從那別墅中出來的,除了南宮諾便是舒莨,為何今日卻多了一個女子?而且是一個婢女裝扮,有一枚梅花印的女子?
他站起身,行了一禮,“王爺,齊韌已恭候多時了。”
南宮諾點點頭,問:“左晉來了嗎?”
“來了。”齊韌指了指不遠處,道:“兩天前接到舒莨公子的命令之後,他就一直等在這裏,不敢離開半步。”
霧汐隨著齊老板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廊下柱子邊倚靠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正在閉眼小憩,而這個人,就是宣王府中經常為南宮諾駕車的那個人。
想不到王府默默無聞的一個駕車人,竟然是南宮諾暗中的一個心腹。而這座看似普通的錢莊,不僅與臨崖別墅一線相連,更與宣王府唇齒相依。看來南宮諾這些年還真沒有閑著,如今他的勢力究竟有多大,無人能知。
齊韌喚了一聲“左晉”,那人立刻睜開眼站起了身子,當他看見南宮諾的時候,雙腿已經向前一跨走了過來。
“王爺!”他喚了一聲,目光中有些擔憂,想必已經知道了南宮諾受傷之事。不過當他發現南宮諾行走自如,並沒有絲毫不適,他的目光總算是稍稍放心。
南宮諾淡淡地對左晉道:“去外麵候著吧,準備回府。”
“是,王爺。”左晉躬身而出,離開的時候也似那齊老板一般,震驚地看了一眼站在南宮諾身後的霧汐。
左晉出去之後,齊韌終於忍耐不住,問道:“王爺,不知這位姑娘是……”
南宮諾微微凝眸,他知道,他終究要問。不禁輕輕一咳,清了清嗓子,道:“她是霧汐,是府中藏珍樓的婢女。”
霧汐稍稍上前,行了一禮。
齊韌垂眸打量著這個女子,目光中滿是揣度,隨即他又抬眼看向南宮諾,似乎在索求答案。為何從不輕信他人的南宮諾,竟然會將臨崖別墅的秘址告訴給一個府中婢女?而這個女子,又是何來路?
可南宮諾顯然不準備現在給他答案,他笑了笑,道:“府中還有瑣事需要處理,本王就先回去了。”
“可是王爺……”齊韌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當他看見南宮諾那深邃幽冷的雙眸,終於還是將沒有說出的話咽了回去。
南宮諾優雅地甩甩袖,領著霧汐向錢莊之外走去。
外麵的天空烏雲密布,看樣子即將大雨傾盆。左晉已經備好了車,看見南宮諾和霧汐走出來,連忙打開了車門。
南宮諾輕鬆一躍,跳上馬車,這時候他轉過身來,在左晉和霧汐同樣驚訝的眼神中,伸出了一隻手。
“上來!”他對她定定地說著。
她有些無措,身為一個婢女,可以讓一個王爺如此嗎?然而麵對她的猶豫,南宮諾卻似乎沒有那樣好的耐心,幹脆直接伸出手將她抓了上來。
“王爺,你的傷!”身體騰空而起的一瞬間,霧汐忍不住驚呼出聲。他的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若是如此用力,恐怕會撕裂傷口。
話音落下,她已經身在車中,而南宮諾則是勾唇一笑,傾身上前,“怎麽,你是在擔心本王麽?”
霧汐別開目光,方才的擔憂也驟然冷卻,她淡然道:“霧汐是王爺的奴婢,擔心王爺也是應該的。”
“是麽?”南宮諾似乎有些不悅,從一開始,他就奇怪地不喜歡她自稱“奴婢”,現在更不喜歡!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哼聲一笑,“這麽快,就想和本王劃清界限?”
“奴婢沒有……”
“還敢說沒有?”南宮諾目光灼灼地說道,“從今以後,不許在本王麵前自稱奴婢,若是你再犯,本王……”
話還未說話,馬車卻突然駛動,兩個人的身子同時向後倒去,隻不過,南宮諾是倒在軟墊上,而霧汐,卻是倒在南宮諾的身上!
這一幕,一如初見時分。
南宮諾有刹那間的失神,隨即將她輕輕推開,衝外麵駕車的左晉喝道:“如今你連車也不會趕了麽?”
聲音不大,卻字字冷冽,讓人背後一涼。
左晉連忙回了一聲:“王爺恕罪。”除此,再未多言,隻是將車趕得更加平穩,速度不緊不慢。
南宮諾臉上的冷意這才漸漸消失,他隨手拿起軟墊上的一把折扇,不經意地把玩,目光卻仍舊落在霧汐的臉上,問:“霧汐,你可願意回碧瀚樓?”
霧汐悠然抬頭,片刻的遲疑之後,她道:“奴婢……”
才說了兩個字,他那深不可測的雙眸中便閃現一抹淩厲,於是她隻好改口,“我……我還是繼續在藏珍樓比較好,而且,在碧瀚樓伺候的人已經很多了。”
南宮諾凝視著她,許久緩緩道:“碧瀚樓裏伺候的人雖然已有很多,但卻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