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秦卿下獄
秦卿無力的點了點頭,「若是大皇兄即位,本殿絕不反對。可若要把偌大的大溱交給堪稱白丁一般的五皇弟,本殿絕不答應……。」
大溱才剛經歷過一場大的內戰,整個國內的局勢儼然已經在動蕩不安,若是再把這皇位給一個從來沒有涉足過朝政,根本不懂何為朝政的五皇弟,那就等於是眼睜睜的把大溱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禮郡王,如果您有這個決心,那微臣就不得不進言一句。」樊籬忽然面色一正,抬眼看向秦卿,「哪怕溱王手裡的遺詔是真的又如何,您若願意,它便就能……是假的。」
秦卿渾身一震,對上樊籬意味深長的視線,雙眸里,滿載的是說不出的慌亂和複雜。
少頃,機械的別開頭,渾身僵冷,「不……不行……。」
如果真說出這樣的話,那就等於,要和大皇兄對立,開戰!
「馬上就要天亮了,待早朝一開,溱王拿著遺詔在朝上宣讀,那就等於昭告了天下,屆時……就什麼都來不及了。」樊籬言之鑿鑿,句句戳中重點,「如果能趁溱王大軍未到之前,先下手為強,擒賊先擒王,或許亡羊補牢……尤時未晚。」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如此,何況這件事……若是被阿姐知道了……
結果,他根本不敢想象。
然而,兒女私情和大溱江山比起來,孰輕孰重,他必須要拎得清!
「別,別說了……你讓我靜一靜!」腳步近乎倉皇的跑到了落地窗邊,只手扶著窗欞,秦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太子三皇弟的血噴濺在自己身上的那種灼痛感,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燒成了灰燼一般的烈!
這幾晚,他每晚都輾轉難眠,每晚都噩夢連連……手足相殘的殘酷現實,令他惶惶不可終日,幾乎就要崩潰了!
他真的難以想象,如果這手足相殘還要繼續,還要再經歷一次,他會不會就此瘋掉!
是,他承認自己軟弱,承認自己婦人之仁,承認自己不夠鐵血無情,可這就是他,就是他秦卿的本性,他做不到殺了自己的兄弟,還能若無其事,還能心安理得的活著!
可是……
做為皇家的子孫,做為堅守大溱這片國土的秦家人,他也同樣做不到,將大溱的江山推至深淵的邊緣啊……
他到底該怎辦,該怎麼辦……
掙扎,糾結……就像一張巨大的蛛網,將秦卿籠罩在了其中,幾乎,就要被勒死其中。
當他以為自己真的就要死掉的時候,忽然,一陣夜風拂過,帶動院中的梧桐,沙沙作響。
抬眼,望向院中那株終於存活下來的梧桐樹,就像看到了一絲光明,令他眼前一亮,滿眼的希冀,被漸漸點燃,思緒漸漸歸於清明。
「長歌……你是在告訴我該怎麼做,對么?」望著那株在夜風中搖曳的小小梧桐樹,秦卿低低的呢喃,輕輕的笑了。
樊籬卻靜靜的望著這樣近乎得了失心瘋的秦卿,半點也笑不出來。
緩緩直起了身,秦卿臉上的笑漸漸彌散,最終,歸於平靜,「傳令滿朝文武——溱王立假遺詔欺上瞞下,實際倒戈五皇子,企圖謀朝篡位,禍亂我大溱江山,當以亂臣賊子之罪論處!」
樊籬面無表情,緩緩拱手,「是。」
大溱公元467年,六月二十三日,卯時三刻,禮郡王以誅亂黨之名,溱王以清君側之名,於皇城關外的青雲關再起戰亂。
此役,禮郡王先手不成,反被溱王兵馬偷襲成功,五皇子秦錚更是趁此時機漁翁得利奪得皇城,最後,禮郡王秦卿終以失敗告終,被溱王活捉,被囚天牢。
此戰,歷時長達兩天兩夜。
硝煙四起,生靈塗炭,皇城周邊百姓無不怨聲載道。
六月二十五日,是夜,天牢底層。
骯髒烘臭的牢房裡,衣衫襤褸,渾身上下已經布滿了辨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鮮血,長發散亂,安靜的坐在一張搖搖欲墜的破榻之上的秦卿,只是雙眼無神的望著牢內那張同樣搖搖欲墜破爛不堪的木桌上的那支火光搖曳的紅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牢房外,幽靜漆黑的近乎詭異的走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像是沉重的金屬,一腳一腳的落在了地面上,似若死神的腳步,在一步步逼近。
當腳步方停,一聲有些沙啞的男人聲音響起,「把門打開。」
門外看守的兩個獄吏卑躬屈膝還不算,就像真的看到了死神一樣,嚇得渾身哆嗦,一邊討好的不斷應付著,一邊一人去開一把鐵鎖的雙手,都在不停的顫抖。
如果不是來人的一雙眼睛,此刻正與牢內的秦卿看過來的視線對視上了,不然,看到這兩獄吏如此窩囊的樣子,必定不會輕饒了去。
牢內的秦卿倒不是因為聽到腳步聲和男人的說話聲才轉過頭去看的,而是看到牢內桌子上的那盞燭火搖曳的太過厲害,就像被一陣陰風刮過,差點熄滅,從而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才轉頭看向牢外的。
只是沒想到,剛好就對上了牢外的男人,看過來的視線。
「你是……大皇兄?」秦卿的嗓子也乾的不像話,沙啞的就好像被灌進了沙礫,語氣既是肯定,卻又有些不確定。
若不是兩個獄吏的手中都提了一盞紙燈籠,不然,就以牢房內的那盞微弱燭光,根本就看不見門外還有人站在那。
獄吏手中提的都是白紙燈籠,所以燈籠里的蠟燭打出來的光,特別的亮,可在森然的地牢里,那樣的光亮,怎麼看,都有些詭異的慘白,令人會感到不寒而慄。
尤其,這慘白的光揮灑在站在兩盞燈籠中間的男人身上,更顯可怖。
那是因為男人身上,還穿著那件青銅鑄就的盔甲,而盔甲上,還有前兩日大戰上,所殘留的敵人或是自己人的血肉,還有已經乾涸的殷紅血跡,斑斑駁駁的,襯著男人就好像真的是剛從血色瀰漫的地獄中而來。
尤其再加上男人臉上那張可怖鬼面具下,露出的那雙似血非血的緋色眼眸,更顯得男人,就似地獄而來的浴血修羅。
「二弟,我們好久不見。」邊說著話,男人邊背著雙手,大步從兩個獄吏終於打開的牢門,走進了牢房裡。
秦卿微微一愣,繼而失笑,「是啊……我們好久不見。」
從他被父皇幽禁一年多以來,再到被解禁釋放,除了五皇弟秦錚幾個月前的那次邀約清音坊一游后,他們兩人,確實沒有再見過一面。
小時候,小孩子天真爛漫,沒有憂愁,更沒有心機,所以,但還同病相憐的玩到一起過,相對來說,兄弟之情既不濃厚,也不淡薄,可現在……
「不知大皇兄前來,是有何指教?」一頓之後,秦卿但是先開口問秦放前來的目的,「雖然與大皇兄過往不夠甚密,但依大皇兄正義凜然的脾性,該當不會是來譏諷嘲笑臣弟這個輸家的吧?」
一邊慢條斯理的揭下臉上的青銅鬼面具,秦放一邊回答的雲淡風輕,「確實不是。」
「皇兄的指教,臣弟必當洗耳恭聽。」秦卿說的客氣,語氣里並沒有半點失敗者該有的低聲下氣,似乎如今狼狽的坐在這地牢里,他的那謙謙君子的風雅,依舊猶在。
剛摘下的面具下,除了露出秦放那張盡顯疲態的蒼白面容,以及那雙令人膽寒的緋紅色眼睛以外,便就是那緊皺的眉峰了。
失了奪位之權,狼狽不堪的淪為了階下囚,他的這位好二弟居然還能如此泰然處之,清絕出塵,難怪那個女人會對這小子……
一想起那個已近半月沒見過的女人,秦放也不打算再兜圈子,直奔主題,「今天為兄來這,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哦?」秦卿眉角一挑,「皇兄但問無妨。」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可是i適才一直平靜的秦放,卻再也維持不了平靜,聲音抑制不住的有些顫抖。
這個問題,讓秦卿真的有些無厘頭,眉尖微蹙,「女人?臣弟不明白皇兄所問何人,還請皇兄明示。」
「不要給本王裝傻!」再也抑制不了內心的躁動和憤怒,秦放發出咆哮般的質問。
秦卿一怔,雖然脾氣好,但並不代表他總能一味的容忍他人的無理取鬧,「還請皇兄說的清楚一點,不要問的這麼……。」
咻地一聲,秦放抽出腰間的青銅古劍,劍尖直抵秦卿的喉管,聲色俱厲,「本王再問你最後一遍,年玥這個女人,到底藏在哪裡!」
脖頸上的刺痛令秦卿的眉尖更緊蹙了幾分,只是,嘴上卻是笑了,「想不到,我們兄弟之間,真的會有如此刀劍相向的一天……只不過。」
說到這,秦卿抬眼仰望向了秦放那一雙與古劍劍柄上那兩顆血色鬼眼同樣色澤且詭譎的緋色眼眸,「皇兄自己王妃的蹤跡不是應該自己最清楚,反倒問臣弟這樣一個外人,不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么?」
如果是別人問這樣的話,秦卿反倒不想回答,甚至懶得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