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孤墳話涼
到了夏河州,一路上,小桃的臉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蹇子修一開覺得小桃可能是暈車,可是仔細瞧過後發現小桃是近鄉心切,自己已經亡故的姐姐就埋骨在這片土地上,自然是高興不起來的。
“小桃,別傷心了,要是你姐姐知道姑爺和你一起過來祭拜她肯定也會開心的。”
小環和小桃一直以來的關係就很好,看到小桃這不開心的樣子,小環內心也不好受,她也能夠理解親人離開自己的體會,畢竟,小環的家景和小桃也是差不多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小環的童年要比小桃的童年過得好。
“逝者已故,生者節哀。小桃,放寬心一點吧。”
明明是初春之季,卻不知為何幾人的心裏總是提不起一絲的積情,路邊偶有破了花蕊的朵兒亦在這片瀟瀟落木下顯得那麽淒涼而孤苦伶仃。
冬日裏那壞死的枯木還在無聲地訴說著天地間的悲哀,芳草萋萋,一個圓錐形的小土堆孤獨地立在那裏,沒有墓碑,亦沒有墓圍,雜亂而又叫不出名的草枝已然將整個墓裏裏外外覆蓋了個遍。
這一幕,讓蹇子修的心也跟著痛了,何等悲哀且無助啊,小桃的姐姐差不多已經離世十年了,十年來,這裏卻從未有人踏足過,隻是一座孤墳無聲地立在這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不由得,蹇子修低聲吟出了蘇軾的那首緬懷亡故妻子的詞,此情此景,兩個小丫鬟還有家丁趙四也都沒有心情來稱讚蹇子修的才學高了,詞裏句句所顯的悲情,才加上此時又身處墓地,這份悲涼加上墓地的慘像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趙四小哥,你拿上鏟子,我們一起把這墳地的雜草除一下,給墳堆添點新土吧。”
趙四張了張嘴想說這樣不合適,姑爺的身份不應該做這些事的,不過看到蹇子修的眼神,自覺地沒再說話,而是去馬車裏拿鏟子了。
夏河州屬於南方,氣候濕潤,所以很多墳墓上都是長滿了蘆葦,風水上講墳墓長蘆葦是不好的,不過蹇子修不信這個,雖然不信,但是還是打算把這些草給除掉。
兩個丫鬟身為女孩子自然不合適做除草的事,蹇子修和趙四兩個人折騰了大半天才把這些草除掉,然後集中起來,用火折子給點燃了。
祭拜故人,肯定少不了冥幣紙錢和香蠟,所以兩個丫鬟自然是準備這些東西去了。蹇子修和趙四再給墳墓添上了新的土,重新將在歲月侵蝕下變形的墳墓給捋正了。
“趙四小哥,你再跑一趟吧,去夏河州城裏找幾位位刻墓碑的師傅,多給他們錢,讓他們今天加緊刻一塊墓碑出來。”
趙四聽了後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離開了。
趙四離開後,小桃便跪在墓前,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抽噎地說著:
“姐姐…我回來看你來了…這麽多年…姐姐你孤獨的一個人在這裏委屈你了…姐姐,我現在過得很好…蕭家的人對我很好的…小姐,姑爺,還有小桃,趙四哥…他們都很關心我……”
“姐姐…你看到了嗎…這位就是小桃的姑爺…是姑爺特意帶我回來看你的…我旁邊的是小環…剛剛離開的那位是趙四哥…姐姐…嗚嗚…我好想你…”
小桃盡情地大哭著,小環也在一旁抹著眼淚,蹇子修的心裏也不好受,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去安慰小丫鬟,隻有讓他盡情地哭,把心裏的痛楚都哭出來。
默默地蹲在一旁拿著一根小木枝翻動著燃燒的紙錢,蹇子修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穿越之前的父母,這麽久過去了,是不是他們也在自己的墳前做著和他現在相同的事呢?
人生四大苦,而最痛苦的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了,自己當時的那場車禍,真難想象會對兩位老人造成多麽大的打擊。
想著想著,鼻尖的上頭一絲滾燙順著嘴唇滑了下來,淚,原來真的是鹹的啊…
半個時辰後,趙四帶著幾個工匠過來了。
“姑爺,小的把刻墓碑的匠人找過來了。”
蹇子修站起來,迎接了幾位工匠。
“各位先生好,大老遠讓各位先生過來還請多擔待,實在是我這邊很急,今日下午我們還得回京都去。”
幾個匠人都是貧民百姓,看到蹇子修明顯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對自己這般客氣,幾人有些受寵若驚。
“公子哪裏話,夏河州城離此地也不遠,算不上辛苦,公子放心,我們都是吃這碗飯的人,放心交給我們吧,兩個時辰內絕對能夠做出來的。”
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四個小時趕製一塊墓碑出來的確很快了,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打磨機,切料機這些東西,隻能靠工匠們用手工去切割石材。
“那就麻煩幾位了,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謝!”
幾位匠人應了一聲便在四處尋找合適的石材做墓碑了。蹇子修回頭看著小桃,小桃這時已經站了起來,對蹇子修鞠了一躬說道:
“謝謝姑爺!”
蹇子修摸了摸小桃的頭輕聲說:
“不客氣,這點事是我力所能及的。”
不久之後,一位匠人過來詢問所故之人的姓氏名諱。蹇子修隻好問小桃。
“姑爺,姐姐生前還未曾嫁人,何來姓氏名諱。”
啊?聽了小桃的話,蹇子修才想起,這個時代,重男輕女的思想是很嚴重的,大戶人家不說,有些百姓的家裏誕下了女孩往往都是沒有名字的,而是在嫁了人之後會改隨夫姓的,當然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顯然,小桃的姐姐就屬於這種苦命的女子之一,生在這個世界,卻在風華正茂的年紀被人打死了,連一個名字都沒留下,是真正意義上的名字都沒留下,因為她沒有名字啊。
想了想,蹇子修告訴匠人:
“嗯,這樣寫吧,蕭氏丫鬟小桃之亡姐。”
匠人應了一聲去忙碌了,幾個匠人聚在一起還悄悄討論著:
“沒想到這位公子是給丫鬟的亡姐刻的碑文啊。”
“是啊,這丫鬟的命真好。”
“那公子真是好人啊,天底下還有哪個公子會為了丫鬟做這些事的?老頭我看見公子衣服上的泥跡還有那旁邊的鐵鍬,看來那公子親自給這墳上土了。”
幾位匠人一邊趕製著手裏的墓碑,一邊感歎著蹇子修的為人,能夠如此對待丫鬟的公子,讓匠人們很是感動,手中的活也做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