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我在你心裡
因為簡律辰強制將魚小滿發配給了上城國際合作案,魚小滿的日子從充滿著酸味氣體的圓形變成了加班加點的方形。
秦壽倒是開心了——原本是他頭疼得要死的案子突然之間轉給了魚小滿,他樂得每天和辦公室的某位姑娘去展開烏龜爬一樣的神速進展。
「今天都最後一天了,明明我已經設計完成一大半,基本資料都已經上交了,你為什麼要作死地將它全部改掉呢?」
秦壽不解地揪著魚小滿的耳朵將她十厘米沿著座椅水平提起,滿臉微笑地問。
嫌他創意不夠也不是這麼個嫌棄法,三天內就要出綱結果她最後一天拆了重做……似不似撒?
「想改。」
「哪裡要改?」
「很多地方要改。」
「那你給我劃出來。」
「划不出來。」
「為什麼划不出來。」
「因為我正在通過目測觀察它的種種空間性能bug衝擊以及空間橋樑失敗結構的視覺衝擊……」
「說人話。」
「哦,因為我討厭你設計的這個形狀,居然設計一個大H,好黃。」
「啪!」
魚小滿腦袋準確躲過了秦壽的一擊,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魚小滿。」秦壽:「……老子求你了那明明是個帶廊的鏡面對稱結構。再說了,難道你特么設計這一個紅紅火火的大喇叭花就不黃?不黃?!」
……
魚小滿反正現在就是不喜歡這個字母,非常的不喜歡。畢竟有強迫症,不管秦壽怎麼說,她拼了命地要把它連夜改過來,堅持喇叭花開紅艷艷。
很久沒有這麼深夜加班了,魚小滿再次一個人在辦公室熬通宵。半夜裡伸了幾次懶腰也抬不起勁,她終於決定乾乾別的事情稍事休息。
百無聊賴地望望桌面,全是工作的專業資料,什麼都沒有。
她靠著椅子靜坐了一會兒,突然將包拉過來,從裡面拉出自己的鑰匙串,把身邊的文件屜打開,從裡面取出了一本書。
唯一一本和辦公室的數據流流不沾邊的書了,一本邊角有些發黃的毛邊《飛鳥集》,它的陳舊大概要追溯到很久之前。
魚小滿把書摸出來翻開一頁,書扉頁上寫著「簡律辰」三個字。
字體還只是當年的清秀俊逸,沒有如今木入三分的鋒利和筋骨。
第一次撿到這本書,成了她抽筋地跑進高中和他故事的開始。
這本書魚小滿習慣將它帶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平時也並不用來翻。這些年只是看著它在,就能提醒著自己某些記憶中的某些畫面,以及某個人還沒有消失。
記憶終於在泛黃褪散之前,等來了新的刷色。
魚小滿摩挲著書本的上精細的紋路,淡笑,著眼翻著書里被簡律辰從前翻看圈點過的地方。
從一個人的閱讀習慣很容易看出一個人。《飛鳥集》這樣的東西不外如是。魚小滿透過當年的目光翻著簡律辰翻過的句子,像看進當年那個少年心裡。
——真是個可愛的男孩子,一定是個理科的吧。
魚小滿當時想。
當正常人在《飛鳥集里》勾畫圈點的還是類似「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飛過」「世界對著它的愛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它變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恆的接吻」這樣意境浪漫的句子的時候,他的圈點,已經跨越到了哲歷思辨上——
「人被賦予生命,但他必須付出生命,才能擁有生命。」
生命本質的雙向輸出體。
這讓魚小滿想到某個小說里一句經典的句子:「我們是拼了命才活了下來的,怎麼可以去拚命?」
「枝是天上的根,根是地下的枝。」
概念的交換有時候就是事實。
渾如加勒比海盜里,那艘黑珍珠號的船整個翻轉在海洋里的時候,每個倒立著行走在世界上的人除了看太陽西升東落,其餘的一切並不自知。
「讚揚在羞辱我,我卻要暗中討好它。」
「塵以辱,報鮮花。」
……
他思維世界里的廣闊她似乎完全能夠窺見與理解,這隻能使得她對他更愛。曾經她看見的詭譎又自由的思維和靈魂,又像是夜玫瑰一樣從人眼前靜靜地伸展鋪開。
魚小滿一句一句地笑著讀,晚上疲倦的精神漸漸有所收斂。
她想著知道她在加班的簡律辰,也許晚上會時不時通過電子眼看看她,於是對著辦公室的紅外線監控眨了眨眼,揮揮手裡草葉集。
然後撕下一張白紙,在紙上用粗黑的油漆筆認真謄寫下書上她覺得最可愛的一句對話,舉起來帶著飛吻給他看。
——「你離我有多遠呢?」果實說。
「我在你心裡。」花說。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魚小滿的手機就亮了,同樣在加班的簡律辰發過來的幾個字,在深夜裡彷彿溫柔帶笑:
「你離我有多遠呢?」
……「七十三到一百層。」魚小滿如實調皮地回答。
簡律辰唇角含笑,收回電腦屏幕上的打量,把關琪手裡的報表接過來開始認真地翻看。只有關琪的目光仍舊留在已經看不大什麼的電腦屏上,直勾勾地滯留。
「報表沒什麼問題,今天時間很晚了,關琪,你就先下班吧,辛苦了。」
簡律辰翻看一下檢查無誤后,繁忙之中對關琪開口,手上的壁依舊刷刷不停寫。
「好的。」
關琪照例回答。在位置上收拾了會兒東西,很快也就背著包,準備出辦公室了。
走到辦公室門口那裡的時候她的腳步沒動,回頭眼睛盯著簡律辰低頭便只能覷見的俊挺鼻尖,突然默然問道:
「辰哥哥,魚小滿是不是很好?」
一聲下班之後的「辰哥哥」,讓簡律辰成功抬頭。這些天來,偶爾她會這麼喊他,於是他記起來了。
也許早該想起他似乎在更久遠的時候見過關琪了,因為名字隱約的熟悉。
「沒有很好,除了寥寥可數的幾個優點,剩下的全是缺點。」簡律辰眉頭微皺著思考,然後老實地回答。
「……」
這句話讓關琪無法繼續問「所以有沒有人可以替代她」這樣的問題了,因為這樣的回答讓她找不到簡律辰喜歡魚小滿的點在哪。
「是不是因為她也喜歡那本書?」關琪又問,話語里已經顯而易見地戴上了某種不甘心。
簡律辰額外多看了她兩眼,年輕的少女眼裡還燃著某種不熄,他不太能理解的火焰。
「也許吧。」
簡律辰草草回答,無意多探究這個浪費時間的問題。
「可是憑什麼……」
關琪在他那對待魚小滿之外對其餘女人不愛多搭腔的行為下,終於有些控制不住的喃喃。「你曾經救過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而且那本書,明明是我的呀!……」
簡律辰手一頓,有些不解驚愕地望著眼裡滿是受傷與不甘的她。
「對不起。」關琪好像察覺到自己情緒沒控制好,有些逾距失禮了,很快擦擦眼睛,轉身快步離去。
高跟鞋的聲音漸漸在空檔的空間里遠去,簡律辰放下手裡的簽字筆,沒有起身去追。
這個當年的小姑娘,好像喜歡他?
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茫然又遙遠地順著魚小滿手裡的這本書追憶回去。
發現當年市圖書館門口,他將夾著如何從人販子手裡脫身的小紙片的《飛鳥集》遞給一個叫關琪的小女孩那一幕,真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一件小事了……
……
魚小滿讀到最後一節隨手翻到的詩,讀到其中一句,突然之間頓口無言。
真是討厭什麼來什麼。
——「愛情終將失去"這句話,是我們無法當作真理,但卻又必須接受的事實。
哦謝特!
清晨的陽光帶著鳥雀的鳴聲,一縷一縷透過玻璃的光柵照在人臉上,紙頁在桌角翻起,輕微的嘩啦聲吵不醒桌上酣睡的人。
秦壽打開辦公室的門,踮著腳越過那些地上成垃圾山的紙團廢稿紙,從辦公桌上把魚小滿從一堆文件里扒出來。
魚小滿睡得一臉的紅印。
「老大?」魚小滿晃了晃神,視野里逐漸清晰明亮,但思維還陷在一片雲里霧裡。「你跑過來幹什麼?」
「跑過來工作啊。」
「你也要加班?」魚小滿繼續問。
「我不加班,我上班。」秦壽笑眯眯地回答。
「加……上、上班?」
魚小滿研眼睛驀地睜大,抓著秦壽的衣袖:「哦謝特!合作會議上午十點就要開始,昨天律辰已經特意叮囑過,我明明定好鬧鐘了!……所以現在已經九點,所以……我趕到上城國際去這就要遲到了?!」
「是的呢。」秦壽依舊笑眯眯的,丟開她的手機。「你破手機沒電了。」
魚小滿一陣哀嚎,拎起包,抄起桌上的一大堆文件就往外沖。
漏屋偏逢連夜雨,遲到偏遇交通敵。
魚小滿從市區中心堵了十幾分鐘之後,開上空散一點的外環的時候,距離開會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多。
她火急火燎地開始衝刺,準備加油門的時候,路邊突然衝出來一個漢子。以標準的大叉腿姿勢往路上一站,頭英姿颯爽地一低,巴掌一伸,隔空將她的車生生阻擋。
「吱——」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響起,魚小滿身體往前猛烈一傾。她打開車門大步走出去。
「小姐站住。」大漢再次伸出手掌完美阻擋她,「我要碰瓷。」
說明來意,大漢二話不說,說罷在車前就地一躺。
哦,再一次謝特!!!
魚小滿陷入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