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動物本能
魚小滿黃昏的時候，牽著簡潯的聖伯納驅車去附近的公園江灘散步。
自從簡緣到了這邊，簡潯歸家愈發地少，每天這頭孤零零的聖伯納，就落在了魚小滿的手上。從前魚小滿是見到這條狗就要退避三舍的人，如今受簡潯影響，也開始從治癒系的小巧貓類萌寵轉變成為巨型犬的狗奴。
已經是深秋，一路上的小樹葉時不時地被風帶起，魚小滿遛完了狗，便心情不佳地去了水邊，躺倒在沙地灘上，望著天空長長吁氣。
聖伯納蹲在她身邊，同樣耷拉著耳朵。
魚小滿想了一下事情，依然還是有點漿糊的狀態。
——或者女人天生就有一種敏銳的感官，說不清具體哪裡出了問題，但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夜觀星象，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她，簡律辰，海瑟薇，狄庚霖。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每個人都步入了一個類似正解的軌道，於是她們應該相親相愛，落幕收工了。
關琪算什麼，說到底，她好像沒有多放在心上。種種道聽途說，空穴來風的猜忌，好像都能在遇見簡律辰看她的時候，消失彌散。
有時候喜不喜歡，直接就能從對視的眼神中流露出來，比什麼話都要管用。誓言可以無比好聽，但是也只能聽聽，千萬不要當真。
大概簡律辰也更信奉這點，所以他幾乎不會對她說些很酥的情話……他想要她相信的時候，一個眼神就夠了。而花蝴蝶和海瑟薇，又何嘗不是一對動作超越語言的行動派？
畢竟他們誰想要對方的話，一個虎撲也就上去了。
可是……
海瑟薇說她還沒玩夠，仍舊保持單身。
魚小滿說你其實也沒玩誰啊，橫豎不就一個花蝴蝶，這個時候海瑟薇就叉起叉子往她脖子一比：
說，你是不是花蝴蝶派來的說客？
……
海瑟薇說，一切都已經解決了，她留下來，不再走了。
自此魚小滿便放心了，而且欣慰地覺得，大洋上漂流的風也再搭不上一搜輪渡，形如落在了一個花開吵吵嚷嚷，鳥兒不聲不響的溫暖島上。
蝴蝶終於可以穿過風，包裹風，在鋪滿陽光可鳥鳴的晨光或者夕陽里親吻風梢，以往地上年年百花齊綻，它從來也不落地。
好的，應該在一起的人此刻也應該在一起了，卻卡在了海瑟薇一個奇怪的小心理上。
而自己和簡律辰，似乎？……
求婚失敗這件事還是相當讓人覺得丟臉的，雖然也不是完全失敗，可簡律辰只說了「再等等。」
在等什麼？
真是讓人挫敗有無望的三個字哎。
聖伯納兩隻前爪也趴在了地上，側頭拱拱她，嗚嗚叫了幾聲，黑棕的眼睛眯著一層水汪汪的液體。
「別鬧別鬧，等一會兒再回家。」魚小滿移移身體朝狗咕噥。
一隻狗比她的手錶還要準點，出門時人在前邊慢悠悠地帶著狗，每天遛狗時間一到，就狗在前邊拉著人，在風裡瘋也似地朝家狂奔。
……簡潯說，因為離家最近的漢堡店每天六點半關門。
然而這種難得的個人放空時間，不應該被如此打擾，於是那隻狗拱了她幾下，她又移開了幾寸。
「嗚——嗚——」
聖伯納開始焦急了，四條腿站起來，拿頭拱她的腿。狗身上身上淺淺的毛被風吹開了幾朵花，露出裡面細嫩的白皮肉。
「別吵啊你……你主子是不是把你養刁了？」
魚小滿蓋住眼睛不滿地踢蹬了兩下，把一些沙子都覆起踢到狗身上，「你現在是寄養物種，入鄉隨俗，所以得聽我的，聽我的知道嗎？今天不吃漢堡，晚上給你煮玉米！」
或許是魚小滿嚴肅的腔調震懾住了那條狗，踢了它兩腳后，那條狗陷入了沉默。
魚小滿翻了個身，對著空曠的水邊天空打了個疲倦的大呵欠。
……然而就在她張開嘴巴，大大地伸懶腰打著呵欠的同時，那條聖伯納認準時機，開始屁股對著她瘋狂地兩腿刨沙，把沙子石礫全部刨起飛射到她身上。
「唔……啊……卧槽、呸——」
不出半會兒功夫，半個魚小滿就被沙子埋了。
卧槽！簡潯這混賬這尼瑪養的是條什麼狗？！魚小滿一身一嘴一臉的沙狼狽地坐起，看著那頭睚眥必報的聖伯納歪著腦袋，用一種十分不屑輕狂的眼神睨著自己，不由怒髮衝冠：
「……賤狗！」
魚小滿指著他的鼻子：「我跟你說，老娘今天還就不給你買漢堡了咋地！七點半再回家，餓死你餓死你啊啊、媽呀——」
最後幾個字自然而然地變了調。
因為在魚小滿破口大罵，話音未落之際，那頭聖伯納已經一大嘴巴子咬住她的鞋子，把她整個人銜著一隻腳，逆行著沙灘上拖著跑……
「卧槽鬆口鬆口！！！皮皮、大大大爺！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么……買買買！」
魚小滿呼天搶地，心中早已內牛滿面：
WTF，犯憂鬱也不行了是吧？
……這年頭，有脾氣的都是大爺！！！
江灘邊的人紛紛側目。看一條體型十分龐大的巨型犬，拖著一個手舞足蹈亂叫的女人在沙灘上沿路劃出一條人形沙溝。
……
作為報復，魚小滿本是想經過哪家漢堡店並不停腳的，哪知那頭老謀深算的聖伯納，居然狗眼精明地又在那一瞬間，從副駕駛躥到了她身上！
魚小滿驚叫一聲被迫剎車……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魚小滿下車和人後面追尾的司機百般道歉協商老半天，道歉到一半，早已躁鬱不堪的聖伯納就地一滾，打了幾轉。
那條狗繩在它身上纏了幾圈，於是挽在魚小滿手腕上的狗繩一端大力一扯，她整個人被優美帶倒。
那頭聖伯納立馬跳起，攔腰馱住朝前傾倒的魚小滿，飛也似地朝著即將下班的漢堡店奔去……
不可阻擋的Hamburger。
……
海瑟薇對這件事的反應：
「因為和一條狗發生了一件分歧，被一條狗放倒，然後馱著衝進快餐店？……魚小滿你重新向我完美詮釋了『人不如狗』這四個字。」微笑臉。
魚小滿並找不到安慰，於是又對簡潯崩潰地抱怨：「騷年你這狗性格有問題！和你性格一樣，都相當有問題！！！」
簡潯對此的反應：
「有什麼問題？它是條有原則的狗，本來就是八九十斤的巨型救生品種，背著你跑有什麼稀奇？……」
「我是在和你討論稀不稀奇這件事么？」魚小滿咆哮：
「我是在討論這頭狗的性格問題！它成精了誰不知道？問題是它今天為了一個漢堡把我沙子上拖著跑！……還害我車子追尾了！」
「可是已經告訴過你六點半之前要帶它去漢堡店了，我又不是沒被它在風裡拖著跑過，拽著我跑的髮型都亂了……何況，動物本能，讓它養成吃雜食習慣的人又不是我。」
簡潯習以為常地掛了電話。
魚小滿暗罵一聲，形容十分凌亂地，一手提著被揉得焉兒八經的菜，一手扯著一個和她體重相當的狗，進了大院門。
把狗扔在院子狗屋那邊拴好，魚小滿進屋換了身衣服，便準備下樓做晚飯。
綁著頭髮剛要下樓梯，便聽到「咔嚓」一聲響。
有人開門從身後房間出來。
「律辰？今天沒加——」魚小滿驚喜地探著腦袋回頭望，聲音輕快。
「班么」兩個字就梗在了喉嚨里。「……關琪？」
「原來……小滿姐還是認識我的？」
手裡拿著鑰匙，洋溢著自信又淺淡的笑意，關上門朝她走來，一身職業套裝的關琪露出微微的詫異。
「記起來了。」
魚小滿收了笑，立在原地。除了詫異，她很快在關琪那看似人畜無害的笑意下，雙眼不著痕迹地將她從上看到下，不悅堆積。「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鑰匙？」
還隨便進出公寓里的……房間？
「哦、」關琪揚起自己手裡的鑰匙看了看，不慌不忙地笑：「我那個，是來幫總裁拿文件的。」
女人之間，有種狀態很微妙……反正也說不清楚，只是關琪那股姿態，叫魚小滿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就彷彿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一樣。
當然，魚小滿的狀態讓關琪一眼就能看出她和這裡的所屬狀態了，她嘴角欠了欠，繼而瞭然地微笑。「原來小滿姐和總裁在一起，看來那天我誤會了。」
難道不是故意誤會的么？
魚小滿表情不太好看，點了點頭，並不打算低調地否認，隨即冷靜地望著她：「文件拿到了嗎？」
「拿到了。」關琪指指手裡的挎包，說。
「你確定？」魚小滿問。
「嗯。」關琪笑意不變。
魚小滿目光微冷，直直地打量她：「可是你剛剛進的是卧室。」
……
關琪走後，魚小滿一天被聖伯納拖走的壞心情突然再度回來。
她冷靜地轉身步入關琪剛剛出來的卧室，房間里什麼變化都沒有。彷彿關琪只是走錯了房間。
文件不在書房而在卧室？
雖然理由極度牽強，魚小滿也沒好去翻開她的包看看。
魚小滿的眸子壓抑又冷靜地在房間里梭巡一圈，像是深山涉世的隼。目光最後定格，鎖定在了一旁的架子衣鉤的一件灰棕色大衣上。
是簡律辰最近都沒有穿的一件衣服。
最近自然也沒有拿出來過。
魚小滿走過去，把它取下來，手指摩挲著布料放在鼻尖輕嗅。
衣服上是淡淡的黎巴嫩雪松的香味，簡律辰慣用的香水。
女人們的鼻子何其敏銳，更何況是對格調這東西，品鑒更有一套的魚小滿。她皺皺眉頭。
除了黎巴嫩喬木，衣服上還有……幾縷淡淡的，陌生的玫瑰精油和忍冬的香。
於是更加典型，且讓魚小滿無言的情節出現了：她幾乎不用怎麼用力地沉默翻找，手心上就多出了一根酒棕色的頭髮絲。
「哈，哈哈。」魚小滿丟開衣服，想起簡潯的狗，突然之間乾笑了兩聲。「動物……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