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那你過來，我看看
簡潯也沒想到他叔會和他聊到這個問題。
但是從前他在TBU的教室里等著某個計算機老師的歸來，現在海瑟薇歸來了，他卻鮮少再出現在那個課堂上。
「不知道。」簡潯說，轉過身子去敲電腦，一貫漠然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手指卻是不經意間扣緊了緊。
簡律辰看了看手機上他的缺勤課程，確定是集中在海瑟薇的微機課附近。
「我要查資料，叔。」
簡潯說，手指移到鍵盤上跳動，眼神慌亂地移開，顯然是不想和簡律辰討論這個問題。
他會尷尬，會羞愧，會像是做了錯事被人洞穿了秘密的小孩。
一個學生，喜歡一個比自己大上七八歲的老師？
那個老師，還是個誰也不會想到的，關於他會喜歡的外貌和類型？
……簡律辰從頭至尾無意窺探並且評頭論足，但是簡潯仍會尷尬，難堪。
他不知道他這個所謂的「異類」，會在別人眼裡到底有多麼不同。
「海瑟薇很可愛。」
簡律辰突然說，手指勾出他書桌下面的抽屜，從裡面翻翻找找，拿出一張數碼相機的存儲卡來。
「她也很漂亮，活力，充滿故事。雖然偶爾缺心眼，但是善良。雖然偶爾有點缺德，又傻又逗，但是很熱情，像團火。」
簡律辰把卡插進面前的電腦讀卡槽里。
簡潯詫異地看他。
簡律辰目不轉睛地移動著滑鼠，刷新電腦屏，「誰喜歡她，都很正常。」
「叔。」
簡潯動了動嘴皮子，最後還是垂眸，默然。
小叔沒有用異樣的目光看他，小叔也說海瑟薇很好，他覺得不那麼難堪了。
「如果這幕戲劇里的男女主角如果是真的……也還挺不錯。」
簡律辰注視著屏幕上，存儲卡里播放的錄像畫面。
「every sha－la－la－la,everyo－wu－o－o,still shine,every shing－a－ling－a－ling,that they』re starting to sing so fine……」
漫天飄舞的紅楓葉，燈光璀璨的露天舞台，黑夜合攏成長河幕布，星星墜落成地面發光的塵埃。
Yesterday once more。
昨日重現。
卡朋特深情的噥音歌聲里，雙手合十的朱麗葉在唇角含笑，遙遙對月亮抬臂的年輕羅密歐，在深情告白。
簡潯望向屏幕——
那是魚小滿上次生日的時候過來，從包里撈出來，隨手塞給他說當生日禮物，以後留給他追憶似水年華的內存卡。
魚小滿那麼隨性，他更隨性。接過來就扔抽屜里了，之後壓根沒記起，更沒打開看過，原來……是他的似水年華。
是一齣戲。
旋律落盡，他們飲場謝幕。終點停在羅密歐和朱麗葉沒有結局的分別一幕里。
「魚小滿說她照片和一些資料落裡面了，讓我把卡里的資料傳給她。」
簡律辰確定了這就是魚小滿說要的那張數據卡，便關掉了視頻，「卡我拿走了，這段視頻，你要拷一份嗎？」
簡律辰低頭望他，簡潯低著頭轉著手上的筆，不知道在想什麼。
簡律辰於是等了幾秒。
「算了。」簡潯搖搖頭，突然笑了。「會有新的錄像，這個鬧著玩的，留著沒用。」
「好。」
簡律辰點點頭，把卡拔了出來。
他出了書房突然回頭問他：「你那兩個叔叔有沒有再拐帶你？」
簡潯一愣，「沒有。」
「那今晚再拐帶你吧，叔帶你。」
……
簡律辰把魚小滿的卡拿回上面，插進電腦里，找著魚小滿要的照片資料。
魚小滿整個人是迷糊而粗糙的，但是她的工作文件管理倒是井井有條。
裡面的工作文件夾里，大多是魚小滿從前在國外旅遊，遊走各國國家的時候，拍下的她覺得有意思的建築。
簡律辰一一翻開瀏覽，看這照片上的時間水印，彷彿能看到魚小滿這些年，走過那些地方的印記。
另外一個文件夾，是作為一個藝術細胞爆發的寫生文藝女青年，這些年的旅遊隨筆記錄。
一張照片，旁邊批註有一串電子文字。
「我的夢想是，以後走遍很多很多好看的地方，簡律辰帶著我，我帶著錢。走一路，畫一路。」
……
「畫風景好還是畫他好呢？我已經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麼樣子了……但是，不會長殘的吧？！算了，沒關係，長殘了也是一幅抽象畫。」
……
「越想越後悔，拒絕了路易這麼優秀的男孩子，熱帶森林這麼危險……我死了，可就一場戀愛都沒談過。可是好過分！旅行團都沒發現少了一個人的么？」
……
「我好餓，幸運的是找到了一顆猴麵包樹。可它又讓我想起簡律辰了==我本來不認識這種奇怪的東西，是他曾經指著說，我就像這種花。」
……
「今天是扎布爾集市……可是到的時候，很多集市都被炸毀了。據說幾十人橫屍街頭，但是警察已經把人清理走了，海瑟薇說能聞到屍體與炸爛的木頭，篷布，碎石等建築垃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
「這棟建築無緣見到了，上面覆蓋了很厚的水泥灰塵，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大怪獸盤踞在廢墟上空，俯瞰著我們，吞噬著周圍的情感和色彩。海瑟薇對著廢墟流眼淚。她說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我突然又想起簡律辰了，他怎麼還沒死，還在我心裡走來走去？」
……
「火車站鐵軌邊的波斯菊很漂亮，剛剛那個俄羅斯女孩子讓我給她拍照，我拒絕了。憑什麼要摟著她家高大帥氣的男友虐我這一隻單身狗？！」
……
「我走得好遠，我累了，唉，我想回家……我想他。」
……
「這上面風好大，我一定要在這塊鴨舌崖上向他求婚！因為我恐高，就算失敗，律辰一定也會抱住我 O 」
……
時間軸一點一點往後面移動，一張張風景照里，簡律辰三個字像是螞蟻的觸鬚一樣出現在某些莫名其妙的縫隙里。
簡律辰慢慢地翻著，一張張看著，溫柔的笑意，慢慢爬上他平靜的嘴角。
……
話說前邊，魚小滿和魚媽鬥智斗勇的日常最後以魚小滿的慘敗收場。
雖然最後魚小滿最後機智地逃回了房間免遭毒手……但進去后，就沒能出來。
其實今年發生在魚家最費解的兩件事是，在魚清明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的速度給魚小滿帶回一個嫂子后，魚小滿又以掩耳盜鈴兒響叮噹的動靜給帶回了一位男票。
這個男票……什麼都不說了，全程無意外，無男二無逆襲地一直存在。
現在就算魚媽揚言要餓死魚小滿，魚小滿也一顆芳心堅定不移，穿腸肚爛不換人。
沈碧玲每天拿著竹條在宅子門口轉悠好些時候，嘴角斜挑一絲殺氣橫溢的獰笑，看得魚爸一陣肉跳：
「老娘早就想會會那小子了，我就看看我把魚小滿關上十天半個月的，他敢不敢來！」
……沈碧玲這樣，魚小滿當然不敢讓簡律辰來。
說不清什麼原因。魚小滿讓魚爸探過口風，該澄清的都澄清了，為啥她老媽就這麼不待見簡律辰？
可惜魚長海探聽一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不知道……我就是對姓簡的那個小子莫名地不喜歡。」
沈碧玲當時鑽進被子，嘴裡嘟囔，「雖然到處都說他這也好那也好，長的好，身家沒得挑，比也拉不來誰能和他比……可我一個當媽的，就是不喜歡。」
「小滿喜歡一個人這麼多年，不容易。」魚長海當時小心地說。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沈碧玲當時兩手重重地拍著被褥，煩惱地看魚長海：
「老公，魚小滿太戀著一個男人……不是好事。這男人沒事牽牽嘴角，勾勾手指頭，到魚小滿這邊都像是崩海嘯的。那以後他整點事兒出來，魚小滿就要死要活……我擔心。」
「怕他對咱小滿感情不深，以後傷了小滿？」
「呃……也許是吧？……」
沈碧玲搖搖頭，心臟口說不清什麼感覺。「我反正冷不丁總有種直覺，就對咱小滿和他在一起，感到不安。總覺著……我們小滿會傷心！」
然而很遺憾，女人牛鬼蛇神的直覺，是人類無法參透的東西。
……
「我呀，晚上我嫂子給我帶來了一些酒店裡的海鮮和甜點，然後我剛剛逛一下建築學術論壇，大概就要睡了。」
魚小滿打了個呵欠，換好了睡衣，往床上一滾，正百無聊賴地和簡律辰說著話兒。
「睡這麼早？」簡律辰那邊是帶笑的聲音。
「那能怎麼辦啊，律辰你不能體會我現在每天有多麼無聊，沒工作，我現在一天比一天睡得早。我親媽還不給我飯吃！」
魚小滿翻了個身，耳朵上塞了耳機，閉上眼睛，準備進入今晚的入睡階段。
「不過沒關係，我爸爸給我飯，我哥哥給我飯，我嫂嫂也給我飯，我現在和我媽是處在拉鋸階段。律辰你放心好了，再等等，從前我能磨過她，這次一定也能磨過她，讓她同意咱倆的！」
「嗯~」
那邊傳來的是簡律辰一如既往好聽又漫不經心的聲音，他問她：「那麼多人給你飯，長胖了沒有？」
「唔……」
魚小滿聞言想了想，抬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胸口抓了抓，腰間捏了捏，最後在大腿上擰了擰。
「好像胖了嗯。」魚小滿眼睛沒睜，「胖好多……我腰上抓到肉了。」
「嗯。」
電話那邊答應了一聲，傳來簡律辰略略沉吟的聲音，「那可有點兒難辦。」
「怎麼？」
魚小滿不開心。「胖了不要我了咩？」
「要。」簡律辰誠實地說。「胖點好，瘦了抱著硌人。」
「噢，那我多吃點！」
魚小滿這才笑嘻嘻地重新彎起嘴巴。「……律辰你是不是也喜歡胸大點的女人，你喜歡，我後邊就讓我爸爸多給我送點兒豬蹄~」
「好啊。」簡律辰說。
「真的喜歡？……」
見簡律辰喜歡，魚小滿坐起來，把睡裙領口牽開，低頭認真探視自己如今的胸圍，「那你喜歡多大的，我可以長！但是太太太大的我不行的噢。」
「嗯。」簡律辰繼續沉吟，一本正經地。「你現在有多大？」
「現在我不知道……我沒量。」魚小滿說。
「那你過來，我看看。」簡律辰說。
「……」魚小滿有點愣，「你說啥？」
正在魚小滿怔怔然滿頭霧水之時，一陣涼颼颼的涼風從背後吹來。
魚小滿渾然一個激靈。回頭一看，她房間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朗然洞開，一陣夜風從窗口飄遊進來，帶來外面一陣秋熟的法國梧桐香味。
夜色里，一身黑的英俊男人坐在她房間的窗台上，腳撐在窗沿，側身朝她勾手。
「我說，」他朝她眨眨眼，唇角輕勾，溫聲重複道：
「你過來，我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