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你只能讓我哭
魚小滿抬頭,看到他冷峭的下巴線條再次變得剛硬,像是最硬質的10H鉛筆在紙上用力畫出來的痕迹一樣,帶著刻痕。
「……對不起。」魚小滿很快速地說,想要站高了吻他,「律辰,對不起,是我的錯……你想要怎麼發火,都可以。」
簡律辰偏過頭後退一步,退到黑暗裡,還是那句話:「你能不能,別碰我?」
魚小滿神色一僵,急匆匆地上前兩步。「律辰——」
「不想發火,也不想聽對不起。我累了,魚小滿。」
簡律辰一把將她推開,他說他不想發火,力道卻完全沒有施加任何控制。魚小滿猛地腰身撞在欄杆上。「你總在說對不起,我聽了好多年,不想再聽了。」
酒氣縈繞在他的周身,嗓子卻如同夜裡的冷冽的寒泉,清晰沉澈。
「這次你一定要聽。」魚小滿嘶了一聲,按上腰間的骨錐,不由分說拽著簡律辰的手:「我知道你很生氣,我肯定又傷你心了,律辰,我每一次的離開,都要回來。我都一定會回來!……我離開你沒有一次情願,和白澤走,我最不情願,可是必須。」
「再重來一次,你也還是會走是不是?」
他的背影遮住了他淤積的視線,平靜的語調中,他像在趿拉著吸氣。
「我之前請求你放過白澤的時候,他拿走了GS的東西。那是我害你丟的……我必須要拿回來。」
魚小滿咬著唇,眸子里閃著黯然的倔強,「所以……我會。」
話音落,簡律辰轉身,倏然將她一推,壓倒在欄杆上。
魚小滿猛地傾斜,半截身子掛在了外邊。發簪在猛烈的慣性下從發間滑落,一片青絲散開,吹落在虛幻的月影里。
她倏然慌張地拽住他的腰身,伸手接住她放手的坤包。他抵著她,面無表情地拉開坤包,將裡面的一串鑰匙勾出。
伸手驀地將她帶回,一用力,把那串小巧的鑰匙,猛地扔向了無邊的夜色里。
「滾。」他說,「別再來。」
從他唇間溢出的位元組毫無溫度,像是冬天掩埋在極淵深處的寒冰。
那是他公寓門的鑰匙,他讓魚小滿滾,再也不要回來。
堅硬如冰凌的聲音讓魚小滿的解釋變得隻字無用,魚小滿不懂地看著簡律辰,眼底僵住,不明白一向比誰都明理的簡律辰,為什麼變得無端陌生。
簡律辰卻無動於衷,充耳不聞。魚小滿緊緊盯著他,眼裡帶著濃濃的受傷和不解,回應她的只有一望無底的結冰深潭,對峙像是一場拉鋸戰。
「我去找回來。」魚小滿最後收回目光,筆直地越過他,就要去把鑰匙找回來。眼底的委屈被倔強壓下,回應變成和他對抗到底的執拗。
「魚小滿你還有沒有臉。」
手臂被人重重地扯回摔到門框上,簡律辰淤積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你都離開我了你都不要我了啊!為什麼還要三番四次地回來?」
「你就那麼覺得你走了可以坦坦蕩蕩回來了我就要要搖尾涕零?我是你養的狗嗎?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自知之明?!」
「我沒有!」魚小滿大聲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律辰!我不想看到你有事,不想看到你的事業受損,我才是想為你東奔西走,做點什麼的那個!狗嗎,就當我是狗好了,總之所有能阻止那些動蕩的證據都在那裡,所以我去九峰了!」
……簡律辰目光里,彼時露出一種意味不明的笑意,因為可笑,才笑的,好笑笑意。
「你的好心,我不需要。」
簡律辰嘴角劃出一絲麻痹諷刺的笑,轉身,漫不經心地回到房間的沙發上,點燃一支煙,彷彿他真的不需要。
「律辰……求求你別鬧。」
魚小滿眼中有痛色,她依舊追過去,拿起桌面上李肅給她的那份資料,臉上揚起好脾氣的笑意傾塞到他手裡,聲音急急的:
「律辰,你生我氣,我等會就滾,我們以後再聊……你先看看,看看這份資料,這是牽制這群人的證據!他們明天就要動作,你快拿著它……」
簡律辰接過那份資料,在魚小滿的話音未落里,「嘶」地一聲,在她面前將它拿高一撕為二。
為四。為八。
「不要!——」
攔不住,他唇角帶著幽深滯住的笑,隨手鬆開,眸光深邃平穩地打量著魚小滿的每一寸徹底僵硬的神情。
碎片像是白色的蝴蝶枯死掉落的翅膀,飄了兩圈便著陸,落了地面和他一身。
魚小滿從碎片里抬起頭,緩緩對上他的眸子。「簡律辰。」
他抬抬睫毛,直視她徹底失控的憤然而又失望的眸子。
「簡律辰,我沒想過你能這麼不懂事……」魚小滿喃喃的,眼神有點潰敗,她一直用盡全力換來的東西,卻被他絲毫不惜地碾碎扔在地下。
「我沒想到你這麼小肚雞腸……不就是離開幾天么……我和他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解釋我是為了你,你一定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這麼個脾氣,你公司快沒了啊。」
她以為他懂的,她以為他該知道,他不應現在,此時,今晚和她用這種東西鬧脾氣的……
「哦,是我不懂事,我小肚雞腸,原來我秉性惡劣,一直要你賣力地哄我的脾氣……」
簡律辰沒有遲疑地重複她的話,唇齒間凈是嘲弄又不偏不倚的弧。
他把她用力一帶,扯入他的懷中,帶著薄繭的指腹粗糙地劃過她的臉頰,脖子,胸前。煙色酒氣中,眼裡凈是駭人的笑意:「我這麼混蛋,讓你很失望,是不是?」
魚小滿被他大力帶倒,他的手臂勁道很大,將她一把按坐在她腿上。箍緊宛如鋼鐵鎖鏈,無比親密的距離,卻直直抵上他身體和眼底叫囂的深意。
魚小滿驀然一僵,邊緣的危險像從夜裡四面八方湧來,渾身血液頃刻沖頂。
冰冷的手指,炙熱的身體,他眼底泛著紅光的眸子在黑夜裡看起來無比邪魅妖異。不像沉淪,又不算清醒。
「你喝酒了!」魚小滿從他的眼底深處看到了一種狂暴的野獸,讓她心顫又難受,「鬆手。」
「看著不清醒么……」簡律辰吐出一口煙圈,把手指尖的明滅給用力摁熄,煙霧打在魚小滿臉上,他空出的手毫不留情地肆意落在她的腰間,慢慢滑移。
他拉緊她,將她與自己更貼緊一寸,輕笑聲像是在酒水裡浸潤過,落在魚小滿的耳邊,很清醒,卻致命宛如魔魅:「魚小滿,你不是很擅長這樣哄男人么……展示給我看。」
……你不是很擅長么,展示給我看。
他碰到了魚小滿會尖叫的地方,彷彿手指上的帶著燥熱的煙霧火光,很混蛋,非常不善地……在侵犯她!
「簡律辰!」
魚小滿一時間如遭重擊,不管是他居高臨下的眼神,還是他的挑撥又譏誚不屑的話語,通通讓她一時間血貫於頂!
「啪!」
清脆響亮的一巴掌,響徹在整個淡色濃黑的房間里。
魚小滿平生第一次甩了簡律辰巴掌,她用力掙開他,卻不想身體比五根手指顫抖得更厲害。
簡律辰偏過臉,臉上有她看不到的五道紅痕。
他驟縮了眼,須臾卻又漫不經心了表情。抬手撫上頰側,濕潤黝黑的眼瞳看著魚小滿抖落的雙肩和顫抖的唇瓣,她眼眶紅痛隱忍:
「簡律辰……你在羞辱我。」
為什麼要用那樣冷漠的眼神看她?為什麼要這麼出口中傷她?狠狠地把她一切的屈從隱忍都撕碎,他才會嗜血地快意,在酒色煙繚中以此為樂?
簡律辰剎那間看不清了神色,倒靠在沙發上抬頭,定在魚小滿的字字頓頓的眼神里。
「你也會難受么……」
簡律辰輕聲低喃,半晌垂下目光,手指緩緩伸向桌面的酒杯。「我一直以為你不懂羞辱是何物。」
不懂你到底什麼冒犯了我,不懂你到底哪裡羞辱了我。
你的嘴在你自以為偉大的獻祭里吻上別人的唇把那些給過的我的,沒給過我的,全部都給另外一個人。
……
魚小滿感覺身形都踉蹌了幾下,她有點立不住,在簡律辰這淡淡又低落的聲音里有些站不穩。
他的情緒太傅感染力,像是天邊渲染整片大地的霞雲,他冷靜了他受傷了他兇殘了他低落了……他一舉一動牽扯著她身上所有的神經,鋪滿她的情緒。
可是太傷人了……太。
「律辰。」魚小滿垂著雙手,裙擺曳地像是一顆孤苦漂游起來的伶仃孤魂,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確已失了靈魂:
「見過你愛我的樣子,我才確定,你現在不愛我了。」
愛她的簡律辰不捨得的東西太多,不捨得打她不捨得罵她,不捨得她難過不捨得她自責……而他現在不愛她了。
「我還能怎麼愛你?」簡律辰問,蒼涼的笑容里凈是頹然。「我儘力了,不能更矯情了。」
她想起他遙遠的時候問過她的話:魚小滿,你能不能有那麼一會兒,不作?
作死嗎?她一直都在作死。
魚小滿精緻的臉上蒼白如紙,一碰彷彿玉碎。她搖搖頭,她不知道簡律辰還能怎麼愛她。
「那我們分手吧。」魚小滿輕聲說。
聲音是走到盡頭的無力,她奢望不回來了。「看來整個宇宙都不要我們在一起,我們被詛咒了。原來我們真的……不合適。」
她作夠了,他不再願意給她起死回生的機會。
簡律辰驀然抬頭。
「什麼叫不合適?」他在深以為然地冷笑。
「不合適大概就是……我不能讓你快樂,你也能讓我哭。」魚小滿惶然絕望地閉上眼,眼角沁出來一滴淚。
……